第一卷 发端
第一章 死党恋爱了
赵长风悚然而醒,翻身坐在床铺上,冷汗淋漓。
又是这个梦!
这已经是赵长风第五次做同样的梦了。
第一次做这个梦是两年半前赵长风第一次踏入大学校门的时候。在住进寝室的第一天晚上,赵长风就被这个梦吓醒。当时他也是呆坐在床铺上,冷汗淋漓。虽然仅仅是一个梦,但是梦里情形无比清晰真实,以至于赵长风能记忆清楚梦境中的每一个细节:
在梦中赵长风身体所承受的巨大的疼痛,那种意识时而深陷时而抽离的诡异感觉,这使得赵长风觉得梦中的情况就好像真的发生过一样。在梦里,当他明白那个红衣女子真的死去的时候,那种锥心一样的巨大痛苦,几乎让他刚聚拢起来的意识被撕扯成碎片,一种冰冷地感觉从心底泛起,弥漫至全身。
这种痛彻心扉的感觉,赵长风在现实中也曾经经历过一次,那还是上初二那年,最疼爱他的爷爷忽然间离开人世的时候,赵长风也是这般痛彻心扉,哭得昏死了过去。
这仅仅是一个梦而已,当时赵长风坐床铺上,环顾着陌生的环境,心中如此安慰自己:这仅仅是个噩梦,不是真的。可是,有一点赵长风却想不明白,在这个噩梦里,他不知道那个红衣女子是谁,可是为什么知道她死了,会有那样一种撕心裂肺的感觉呢?这可是一种最亲爱的人离他而去才会有的极端情绪啊!
这个梦困扰了赵长风两星期,直到新生军训完赵长风才摆脱梦中的负面情绪。
随着时间的推移,赵长风渐渐淡忘了这个梦,直到大一上学期考试前,赵长风又一次梦到了同样的梦。
依旧是无边的黑暗,依旧是剧烈的疼痛,依旧是有个女子在一旁不断地呼唤他……
所有的细节都一模一样!乃至最后女医生手中拿着的那个随身听仍旧是发出一模一样的断断续续模糊不清的声音:“长风,坚持住!长风,别睡啊!”
这简直就是电影在重播,所有在入学第一天梦到的东西都精确无比地又重现在他的梦里,不差分毫!
赵长风冷汗淋漓,惊恐地望着四周。他是在寝室,不是在公路上。周围是他鼾声如雷的室友,没有消防战士、没有急救医生、没有红衣女子、没有复读机、没有变形的越野车、也没有崩塌的山体……
梦!的确是梦!虽然无比真实,虽然是第二次做,但是赵长风知道,这不过仅仅是一个梦而已。
只是,一想到梦中红衣女子的死,锥心的痛,便挥之不去!
自那天以后,每隔上个半年的时间,赵长风都要做这个一模一样的梦。他每次都大汗淋漓地从梦中惊醒,惶恐不安地看着周围。随即便想起那个红衣女子,痛彻心扉、伤心欲绝!
这是第五次做同样的梦了!和前四次有所不同,这次做梦的时间是在中午。
赵长风擦了一把冷汗,下意识地打量着周围。
寝室的窗帘没有拉上,午后的阳光毫无遮挡地透过窗户射在寝室的书桌上,淡白色的乳胶漆漫无目的地把阳光反射到寝室的各个角落,白花花地很是刺眼。可是这并不妨碍室友们的酣睡,这个时候,即使往寝室内扔一颗手榴弹,也不见得能把他们都弄醒。
怎么又是这个梦?赵长风无法继续入睡,他盘腿坐在床铺上,背靠着墙,在那里发呆。两年多来,连续五次梦到同样一个梦,情况是不是太诡异了?这恐怕不仅仅是一个梦那么简单了吧?这会不会是冥冥中一种力量想向他昭示着某种东西?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么,这种力量究竟想通过这个梦昭示什么呢?
赵长风正在那里胡思乱想,却听见“吱扭”一声,寝室门被推开一条缝,一张长满青春痘的小圆脸伸了进来,探头探脑地往里张望。
“死田磊,还不滚进来,偷偷摸摸的想干啥?”
赵长风看到田磊贼眉鼠眼的模样就好笑。这个田磊是赵长风死党,就住在赵长风的隔壁寝室。
“嘿嘿,长风,你没睡觉啊?正好,我和你说点事情!”田磊干笑着,并不进来,却招手让赵长风出去。
“有什么事进来说吧,我懒得动。”赵长风盘腿坐在床上没有动,他额头上的冷汗还没有干,身体有点乏力的感觉。那个噩梦似乎消耗了他不少体力。
“长风,出来说嘛!”田磊的脸都快笑成一朵花了,“我怕影响你寝室的人睡觉!”
“切!”赵长风一脸鄙视,“你小子什么时候变成道德楷模了?哪一次你来我们寝室不都是大喊大叫的?”
话虽然这样说,赵长风还是翻身从床上跳了下来,谁让他和田磊是死党呢?
反手带上房门,赵长风站在走廊上,似笑非笑地看着田磊道:“说吧,田磊,又遇到啥麻烦事了?”
田磊咂着嘴,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长风,你不要这样说好不好?难道我每次找你都是麻烦事不成?”
赵长风呵呵一笑,道:“你小子我还不知道吗?若是找我是好事,早就在寝室内大声嚷嚷开了,还用偷偷摸摸地把我喊出来?”
田磊嘿嘿地奸笑起来,伸手对赵长风赞道:“真不亏是俺的好兄弟,俺心里想什么都被你猜到了。真是生我者父母,知我者长风也!”
“好了!少在哪里给我贫嘴!”赵长风苦笑起来,真是交友不慎啊,遇到这样恬不知耻的兄弟,他还能有什么话说呢,“快说,是什么事吧。”
田磊扭头看了看左右,往长风面前靠近了一步,压低声音说道:“长风,先给我拿点钱吧。”
“多少?”
“五百。”
赵长风吓了一跳,五百块钱,差不多够他三个月的生活费了。他摇了摇头道:“田磊,没有那么多。刚交过学费,我手里只剩二百块了。要不你拿走一百五,我留下五十块当作生活费吧。”
田磊苦着脸说道:“长风,不行,你必须想办法给我凑够五百块。”
赵长风心肠热,见不得别人犯愁,更何况田磊还是他最要好的朋友,遂叹气道:“明天周日放假的时候,我去亲戚家看看能不能给你借来。”
“不行,长风。”田磊仰着脸可怜巴巴地望着赵长风,脸上每个青春痘上都写满了委屈,“今天晚上必须给我,要不我就死定了!”
赵长风眉头终于皱了起来,“田磊,你干什么要用这么多钱?还这么急啊?”
田磊小圆脸忽然间红了起来,低头扭捏着不肯说话。
赵长风好笑地看着田磊,说道:“我的大哥,有啥不好意思的?你就快说吧!诚心把我急死啊?”
田磊吭哧了半天,才红着脸道:“长风,晚上,晚上我女朋友和她同学过来找我。今天是她的生日,我晚上请客,明天我要带她们去洛阳玩。”
“什么?你小子有女朋友了?哪里的?什么时候谈的?”赵长风一拳打在田磊的肩膀上,“好小子,还对我保密啊!”
田磊吃呀咧嘴地揉着肩膀,一边吸着冷气,一边对赵长风说道:“暑假的时候家里人介绍的,中州银行学校的,当时她一直没说行不行。这不,前两天她才表态同意,我不是还没来得及向你说嘛!”
赵长风道:“我说这几天你小子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原来是偷偷摸摸去谈恋爱了啊!”
田磊嘿嘿地笑着,满脸幸福。
赵长风很是为田磊高兴。九〇金融班有三十七个男生,其中只有两个人没有谈过恋爱。这两个人就是赵长风和田磊。
赵长风身高一米七八,虽然外表普通,但是生性聪颖,加上又打得一手好篮球,在女生中很有市场。只是赵长风心中有更远大的目标,认为谈恋爱不过是浪费时间,所以对周围女生们高频率的秋波视而不见。
田磊则不同,他不是不想谈恋爱,而是没有女生能看上他。在财政金融系,提起田磊这个名字来,可能很多师弟师妹都不认识,但是一提起“田处”来,则财金系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田处”就是田磊的外号。 “田处”,当然不是田处长的意思。
如果说赵长风的外表属于普通的话,田磊的外表则有点寒碜了。即使穿上高跟皮鞋,田磊的身高也不超过一米六,一张小圆脸上布满了青春痘,姹紫嫣红,甚是壮观。田磊外表不讨巧,也没有什么特长,加之家境一般,自然没有什么女生喜欢。九〇金融班的男生私下里曾经为田磊打过赌,说田磊直到大学毕业仍将保持着纯洁的处男之躯。“田处”的外号就是由此而来。
“她虽然是个中专生,但是外表非常漂亮,两年后正好和一起毕业。”田磊幸福地憧憬道:“到时候我和她一起回俺们信阳,说不定还可以进同一家银行。”
“好!中专生没有什么不好!”赵长风笑着说道,“我们是娶老婆,也不是娶文凭。”
在九十年代初期的时候,文凭还是找对象非常重要的一个指标。田磊虽然人丑了一点,但是却是响当当的大学本科文凭,他降低点条件,找个中专生自然没有什么问题。
田磊一脸灿烂:“长风,你说的对。我如果早这样想就好了。害得自己白白当了两年‘田处’。”
田磊平时最忌讳别人喊他“田处”,这时候他却主动说出来了,说明他已经放下这块心病。
“切!够淫荡!刚交上女朋友就不想当处长了。”赵长风一脸鄙视,“我怎么会认你这样的人做死党。”
田磊得意洋洋地昂起了头,仿佛赵长风是在夸他。
“好了,不开玩笑了!”赵长风正色说道:“田磊,按说这样的事情我得帮你。不过今天下午是马老太太的课,她说要举行单元测验,不许任何人请假。这次单元测验的成绩要计入期末,我可不敢旷课啊,不如下过课后,我再去亲戚家看看?”
田磊的脸立刻变成了小苦瓜,“长风!”他娇滴滴地叫道:“你一定要帮帮我啊。你下课后我怕时间来不及了。”
赵长风身上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长风,”田磊继续哀求道,“《马列主义原理》不过是考查课而已,今天下午不过是一场单元小测验,没有什么影响的。只要你以后不缺课,马老太太怎么着也会让你及格呢!”
赵长风仍然摇头。
“长风,你知道,这是我第一次谈恋爱,也是第一次为她过生日,万一让她误会我很小气,看扁了我,我,我还得去当‘田处’去。”
田磊两个小眼睛顿时红了起来,眼泪夺眶欲出。
“唉!真是怕了你了!”赵长风苦笑着说道:“谁叫我们是死党呢?下午的测验我就不参加了!到时候马老太太真要让我不及格,大不了再补考一次。”
“长风,我爱死你了!”田磊张开双臂,飞身扑到赵长风怀里,死死地抱住赵长风。
“去去!”赵长风用力掰着田磊的胳膊,“放开我!要抱,抱你的小中专生去。”
身后的寝室门打开,同寝室的老五迷迷糊糊地走了出来准备上洗手间,他猛然间看到赵长风和田磊紧紧地在走廊中拥抱,顿时被吓得睡意全无:两个大人家,大中午不在寝室睡觉,躲在走廊里搂搂抱抱是什么意思?他心中道,怪不得赵长风不交女朋友呢!原来他好这一口啊!
赵长风扭头看到老五出来,笑着招呼道:“老五,醒了?”
这再平常不过的笑容在老五看起来却觉得毛骨悚然,他连忙道:“你们,你们继续!我,我什么都没看到!”
说着,老五侧身从赵长风和田磊两个人身边挤过,逃也似的奔向了卫生间。
“什么都没看到?”赵长风重复了一句,这是什么意思啊?他随即醒悟过来,追着老五大声吼道:“老五,你给我站住!你龌龊的脑袋到底在想些什么啊?”
第二章 拿荣军证的老人
华北财经大学的学生赵长风心情愉快地坐在电车上。在挨了好一顿数落之后,赵长风还是如愿从表叔那里借到了三百块钱。虽然知道事后表叔免不了会写信向父亲告状,但是赵长风已经顾不得这个了,重要的是,死党田磊今天晚上在小中专生面前一定不会失了面子。
该死的田磊,你可知道,为了你的面子,我将会多没面子啊?
田磊,身高不足一米六,家境一般,外表还不如家境,所以没有女人缘,号称九零金融班最后一个处男,故被大家称为“田处”。
田磊虽然其貌不扬,却是赵长风的铁杆死党,两个人关系甚好。今天上午田磊忽然间要找赵长风借一笔“巨款”,说是他新谈了一个女朋友,晚上要来看他,所以需要一笔资金请客。赵长风既然是死党,当然要两肋插刀了,于是就到表叔家为田磊筹措资金,顺利得手归来,正乘电车返回学校。
*****
电车缓缓地靠在路边,空荡荡的车厢内又多了几个乘客。
“买票!买票!”女售票员挥舞着手中的票夹,声音冲得象吃了火药。
新上的乘客立刻挤成一团,争先恐后地把手中的零钱塞给售票员。这种场面让赵长风感到好笑,仿佛是88年的抢购风又回来了。
赵长风把目光又投向车窗外,盘算着晚上该如何为田磊捧场。
“下车!下车!没钱你坐什么车!”车厢前部忽然间爆发出一阵尖利的女高音,把赵长风一下子惊醒过来。
抬头望去,只见女售票员高高坐在售票员专座上,大声地呵斥一个老人。老人背对着赵长风,身穿一身又脏又破的老式军装,一头白发又长又乱。他手忙脚乱地在口袋里翻找着什么东西,一边翻找一边说道:“俺,俺有证件。”
“什么证件?”女售票员轻蔑道,“拿过来我看看。”
老人费力的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破旧的红皮本本,递给了女售票员:“荣军证,同志你看看。”
女售票员拿着红皮本本翻看了两眼,又掷还给老人:“买票!”
“同志,荣军证不是可以免票吗?”老人仔细地收好红本本,小心翼翼地塞进内衣口袋。
“谁规定可以免票?”女售票员一脸不耐烦:“这么一个破本本就可以免票的话,还要我们售票员干吗?你快点买票,不然就下车!”
“同志,真的可以免票的!”老人坚持道。
“不买票你就下车!”女售票员厉声道:“你去看看哪个车给你免票你去坐哪个车好了!”
“同志,俺真没钱了,有钱也不差你这一两块车票钱。”老人声音既干涩又无奈。
说话间,车又到了下一站。女售票员顾不得理会老人,开始对下车的乘客喊道:“车票,车票!”
在当时,即使是城市公交车,也必须出示过车票才能下车。
等车站上的乘客都上来后,司机正要开车,女售票员却喊了一声:“先别开车!”
然后扭头对方才的老人说道:“你下车吧。这一站路就不收你票钱了!”
老人哀求道:“同志,就,就让俺坐到地方吧。”
“坐到地方?想得倒美!”女售票员冷笑一声,“你要么买票,要么下车。否则这车就停在这里不走了。”
车上的乘客看热闹看得正起兴,忽然听女售票员这样说,顿时不干了。这不是城门失火,殃及池鱼吗?
“哎,我说老头,你就下车吧,不能让我们一车人陪你干晾吧?”
“老头,你这么大年龄可不能耍无赖啊!没钱坐什么车啊?”
“我还要赶下午四点钟的班,老头,迟到了你给我交罚款啊?”
……
各式各样地难听话砸向了老人。赵长风很奇怪为什么没有一个乘客指责售票员和司机。
老人一下子就楞在那里。过了好半天,他慢慢地转过身来面对着车厢里的乘客。
“对不起,俺耽误大家工夫了!”老人满脸通红,他艰难地鞠了一躬,然后转过身子,蹒跚着准备下车。
“老大爷,等一等!”赵长风腾地站了起来,对售票员说道:“让司机开车吧。这位大爷的票我给买了!”
女售票员上下打量了赵长风两眼,哼了一句:“活雷锋啊!”
“你说什么?”赵长风诘问道,他最讨厌别人用阴阳怪气的语调和他说话。
“我说你活雷锋!”女售票员声音高了八度:“他到纬二路,票钱一块。谢谢!”
赵长风扔了一块钱给她,然后到车门口扶着老人道:“老大爷,我替你买过车票了,你跟我坐后面吧。”
“小同志,谢谢!真的谢谢!”老人颤颤巍巍地拉着赵长风的手摩挲着,浑浊的眼睛里有泪花闪动。
赵长风看着一阵心酸,他搀扶着老人走过车厢过道,老人也不知道多少天没有洗澡了,浑身都是酸臭味道,但是赵长风却丝毫不避讳,反而和老人并排坐在后面的座位上。满车厢里的人用异样的眼光看着赵长风,就如同看着一头怪物一样。
“傻帽!”
某个角落里飞出来一个声音。
赵长风没有理会,却沉浸在对爷爷的回忆当中。
赵长风不是傻帽,也不是雷锋。老人被售票员呵斥的时候,他虽然心中很不舒服,却没有站出来去帮助老人。自从到省会上大学以来,赵长风见识过太多类似的场景,他的同情心早就被严酷的现实给磨没了。中国这么多穷人,他一个穷学生又能救得了几个啊?所以他只能装作视若无睹,虽然内心深处还会有那么一点点不好受。
可是当老人慢慢地转过身来面对着赵长风的时候(其实老人是面对着整个车厢的乘客,但是赵长风固执的认为,老人是面对着他),赵长风一下子被震撼了。因为就在那短短的一瞬间,他在老人的面孔之上看到了一丝爷爷的影子。若是让赵长风具体说出来老人哪一点象故去的爷爷,赵长风又说不出来,但是一分感觉若隐若现却又实实在在地存在着。
一定要帮这个有点象爷爷的老人!赵长风立刻下了决心。这个决心之所以下的如此艰难,赵长风倒不是怕花出去一两块钱,他怕的是花出一两块钱却买来了别人的嘲讽。在一个传统社会向经济社会过渡的时代,所有的道德规范都崩塌了,所有过去被赞扬的行为如今都会被世人嘲笑。
“小同志,你叫什么名字?你给俺留个地址,这钱俺回头寄给你。”老人拉着赵长风的衣袖说道。
“大爷,我叫长风。”赵长风笑着说道:“地址就不留了。一块钱,搁得住还吗?”
老人坚持道:“这钱一定要还的!小同志,你就给俺留个地址吧。”
他哆哆嗦嗦地从兜里摸出一支圆珠笔芯递给赵长风,又掏出那个红皮本,在红皮本的夹层中扣出一张写着几行字的信纸,老人把信纸反过来对赵长风说道:“来,就写在这背面。”
赵长风无奈,随便写了个地址。老人把信纸仔细地塞进红皮本,正想收起来,赵长风却好奇地问道:“老人家,你这是什么证件?”
“荣军证!”老人骄傲地说,随即又神色黯然,叹口气道:“现在什么用都没有了。”
赵长风还是第一次听说荣军证,更是好奇:“大爷,我可以看看吗?”
老人笑了起来,“小同志,拿去,有啥不能看的?”他把红皮本塞到赵长风手里。
赵长风仔细看着小红本,暗红色的塑料皮边角处已经多处破损,露出里面的暗黄色的纸板。在正面印着一颗金色的五角星,紧贴着五角星下边是三个金黄色的字:荣军证。最下面是一行小字:中原省荣军休养院。
赵长风道:“大爷,中原省荣军休养院在啥地方啊?我来中州两年半了,怎么从来没有听说过啊?”
老人道:“不在中州,在新乡市呢。”
赵长风这才明白,荣军院虽然挂中原省的名,但是却不在省会。他正打算翻开荣军证看里面有什么内容,可是这时候电车却停下了,赵长风抬眼一看,连忙把荣军证还给老人:“大爷,纬二路到了,你该下车。”
老人应了一声,手哆哆嗦嗦地按着椅背,却怎么都站不起来。
“大爷,别急,慢慢来。”赵长风伸手扶着老人瞥了一眼前面的售票员道:“大爷,您放心,你不下去车是绝对不会开的。要不你就又占了一站路的便宜。”
女售票员气得哼了一声。
赵长风不理睬售票员,专心搀扶着老人,慢慢地往车下走。老人腿脚好像有伤,哆哆嗦嗦地走不利落。
“慢点,大爷,慢点!”赵长风先一步跨下车,站在马路上把老人接下来。
等老人站稳后,赵长风说道:“大爷,那我上车了啊。”
就在这时候,听到一阵气流吱吱的声音。赵长风扭头一看,车门一下子关住了。
“开门!”赵长风扑过去拍打着车门,可是电车却自顾自地启动。
“开门啊!我还没到站呢!”赵长风大声喊叫。
女售票员从窗户旁探了出来,灿烂地笑着:“活雷锋同志,再见了!”
电车骤然加快,把赵长风抛在原地。
“操!”赵长风冲去的电车比了个手势。
“小同志,你看,你看这事弄得。都是俺耽误了你!”老人连声道歉,内疚地不知道如何是好。
“大爷,没事!”赵长风连忙笑哄老人道:“我下一站到了,这走一走也好,就当是锻炼身体。”
“噢,只有一站路啊?还好,还好!”老人这才显得略微心安点。
“大爷,你到啥地方?不如我先送你过去吧?”
下一班车需要半个小时才能过来,赵长风看老人腿脚不灵便,就想先送老人过去。
虽然到了站,老人却在发愁如何找到要去的地方,听了赵长风的话,老人心中大石终于放了下来,可是口中却不由自主的推辞道:“小同志,那怎么好意思呢!”
“大爷,有啥不好意思啊?”赵长风一把扶着老人,“说,啥地方?”
“省政府。”老人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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