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大雨倾盆。
月宁安犹豫了一下,仍旧选择按原计划出行国,前往广源寺。
路上行人不多,车夫却不敢加速,只不疾不徐地在路上行走。
“这大雨的天,怎么还有人外出?”大街上,出门闲逛的水横天与小六子,被大雨困在客栈,正闲得无聊。
见到有马车跑过,小六子好奇的多看了两眼:“这马车看着又小又破,初看没什么新奇的,仔细一看却发现,雨这么大车厢却没有怎么湿,速度还不慢。京城果然繁华,路上随便一辆破马车,都透着不凡。”
“这是月家商行月当家的马车。”邻坐一人嫌弃地看了一眼,穿得灰仆仆的水横天与小六子。
“月氏商行月当家,那个号称被财神爷抱在怀里长大的月当家的?她这么大的出门做什么?”小六子一听是月宁安,立刻来了兴致。
他和盟主在京中打听了好久,这位可是财大气粗的主,要是能跟这位搭上线,他们武林盟就不愁银子。小六子眼珠子一转,凑到水横天面前,小声地说道:“盟主,月姑娘这么大的雨出门,肯定是有急事,不如我们去问问,看看能不能帮上忙?”
“人家这个时候出门,肯定有分寸。”水横天拒绝了。
小六子仍不死心:“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咱们卖这位一个好,日后要开口……不也更方便吗?”
水横天颇为心动,但侠客的原则,让他坚定地摇头……
小六子一脸失望。
水横天看着雨中疾行的马车,若有所思……
……
月家的马车一路畅通无阻,很快就出了城,一出城,月宁安就发现不对!
城外的路泥泞难行,马车却越跑越快,月宁安心中生疑,打开车窗,就看到车夫朝另一条路跑去……
月宁安心下明白,她的车夫被人收买了。不过她并没有大声喊叫,只悄悄地拿出,高价从神医孙不死手中买来的暗器,对准车门外……
突然!
极速的奔跑让车轮打滑,发出一道刺耳的声响,随即车轮打偏,车厢侧倒,拉车的马也滑了一下,朝一侧倒去。
车夫见状,连忙站了起来,用力拉住缰绳,试图把马拉回来,哪想到就在此时月宁安突然打开车门,手指轻轻一弹,一枚银色的珠子射向车夫的双膝。
“啊!”车夫痛叫一声,双腿一时使不上力,手中的缰绳甩了出去,人也被带着摔了出去。
月宁安没有一丝迟疑,从马车的另一侧,纵身跳了下去,摔在了泥泞里。她来不及呼痛,在泥泞里打了一个滚,尽量让自己离马车远远的。
几乎是同时一刻,失去控制的马也摔倒在地,带着身后的车厢也侧翻了。马车倒下,砸在车夫身上,车夫一身惨叫,惊得林中小鸟不顾大雨,扑腾扑腾往外飞。
埋伏在林中的杀手,听到车夫的惨叫声,从树林中跳了出来:“出事了,快去看看,给路口的人传信,让他们挡在路口,别给那个女人逃走的机会。”
月宁安从泥泞里爬了起来,看也没看车夫一眼,取出随身懈怠的匕首,快步上前割断套在马身上的缰绳,将倒在地上的马牵了起来,喂了一颗糖给它:“老伙计,你还能走吗?”
受伤的马伸出舌头,卷走了月宁安手中的糖,似有灵性般地点了点头。
“那就靠你了。”拉车的马没有马鞍与马镫,骑起来很不方便,月宁安此时也顾不了这些。
月宁安艰难地爬上马背,而后趴在马背上,双手轻轻地搂着马脖子,轻轻一夹马腹,受伤的老马就跑了起来……
车夫驾着马车往这条小路跑,很明显小路的前方必有危险,月宁安上了马就策马往回走,想要重回官道,不想不过几丈远,前方就跳出来两个手持大刀的黑衣人。
天气太暗,雨声太大,月宁安听不到两人说了什么,只看到两人持刀朝她冲来。
显然,这两人是敌非友!
前方有危险,这个时候最好的办法,就是调转马头朝另一头奔去。然,月宁安没有这么做,她取出头发上的发簪狠狠扎向马腹,紧紧地抱住马脖子,任由马加速朝两人冲过去……
“贱女人!”雨幕中,持刀冲向月宁安的两个人,只是想要将月宁安吓得往小路走,没想到月宁安居然会冲过来,两人一时慌了神,转念想到雇主给的天价赏金,又咬牙持刀冲了过去。
“果然非要我的命不可!” 见黑衣人悍不畏死地冲过来,月宁安还有什么不知道的。
“嘭!”狂奔的马撞向两人的刹那,那两人也举起刀,朝月宁安骑的老马砍去。几乎是同一时刻,月宁安也出手了……
一枚银色的珠子,射向离她最近的那人。
“啪!”那人举刀砍向老马的刹那,突然腿一软,摔倒在地,马蹄毫不留情的,从他背上踏上过去。
形势大好,可惜月宁安只有一个人,每次只能射出一枚银珠。在她准备射出第二枚银珠时,另一人已经挥刀,砍向月宁安的马。
“噗嗤!”刀挥过,砍向马脖子,月宁安猛地侧身,刀刃沿着月宁安脸颊扫过,削断了她一截头发。同一时刻,月宁安手中的银珠,也打向那人。
“嘭!嘭!”几乎是同一时刻,月宁安胯下的马,与那人同时倒地。
血溅了一地,月宁安也从马背上,摔得飞了出去,重重摔进泥坑里。
月宁安这一下摔得不轻,趴在泥水里缓了好一会儿,才挣扎着从泥水里爬起来。她胡乱的满了一把脸,勉强看清倒在地上,睁着眼睛的老马,眼眶一红:陪了她十年的老伙计,死了!
只是瞬间,月宁安就抹掉了脸上的水,踉跄上前,捡起那两人掉在地上的刀,拖着大刀,一脚水一脚泥的往前走。
雨水模糊了视线,混淆了听觉,身上的衣服吸了水又厚又重,月宁安每走一步,都觉得吃力无比,可她不敢停下来,她怕一停下来,她就跑不掉了。
月宁安拼命地往前跑,她不知道自己走了多远,只觉得前面一片漆黑,像是看不到尽头、看不到希望一样。
“快,那个女人在前面,别让她跑了!”
突然,身后传来一阵密集的脚步声,月宁安回头,就见一群黑衣蒙面的男人,持刀在她身后,离她不过数十丈远。
“该死!”月宁安气急败坏的骂了一声,顾不得身上的疲累,拼命往前跑,可男女天生的体力差距摆在那里,不过跑了数米,月宁安就被包围了。
“杀了这个女人!”黑衣蒙面人看了月宁安一眼,确定了月宁安的长相后,一句废话也没有,持刀挥向月宁安。
月宁安想要举刀反击,手中的刀似有千斤重,她根本无力举起,月宁安索性放弃反击,用尽全身力气大喊:“多少银子买我的命!我出十倍!”
“老三,等一下!”领头的黑衣人,突然制止了出手的人。
刀,离月宁安的面门,只有半指的距离。
月宁安看着近在眼前的刀刃,又是害怕又是庆幸,她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杀我,没有绑我的银子多。与其杀了我,被月家的仆人追杀,不如绑了我向月家要赎金。我敢保证,你们绑我要到的赎金,绝对比杀我赚得多。”
“你知道,接你这单生意,多少银子吗?”为首的黑衣人,挥退他的小弟,走到月宁安面前。
月宁安再次抬手,摸掉脸上的雨水:“你们知道,我刚把手中的产业卖了,我月家现在有多少现银吗?”
“多少?”为首的黑衣人,果然心动了。他们本就是为钱杀人,不存在什么道义不道义的,如果把月宁安绑走,得到的银钱更多,他们为什么不做?
“不下百万两!”月宁安一脸平常的道。
“百万两?”为首的黑衣人显然不信,他定定地看着月宁安,似要从月宁安的脸上,看出她撒谎的痕迹。
“很多吗?你们接杀我的生意时,没有打听清楚,我是什么人吗?”月宁安见对方心动,越发的镇定了。
“点石成金的月宁安,月大当家!”只是杀一个姑娘家,买家却开出十万两的高价,他们自然要打听清楚,他们要杀的是什么人。
“你们既然知道我是谁,就应该清楚我的身家,我的命绝对值百万两,你们拿我的信物去月家,我保证你们可以要到赎金。”月宁安说话间,就解下了挂在腰间的印鉴,丢给了对方:“这是我的私印,月家人都认得。”
“你确定,拿着这个印鉴就能拿到银子?”为首的黑衣人接过印鉴,拿在手中翻来覆去的看着,也没有看出一丝特别之处。
“这枚印鉴是大师之作,单这枚印鉴就价值千两,你们说呢?”月宁安浑身湿透了,雨水打在她身上又疼又冷,她却面色不变,与黑衣人谈笑风生,就好像她此时不是一身泥水,狼狈不堪,被人追杀的无路可走,而是身穿华服,站在金玉满堂的华殿,与人谈生意。
为首的黑衣人,透着雨幕,阴冷地看着月宁安:“你最好保证,你说的都是真的,不然……”
“放心,我的命很值钱!不信,你们可以拿这枚印鉴去当铺问一问,低于一千两,你别当。”月宁安指着黑衣人手上的印鉴,自信十足地道。
“这么一个小东西,就值一千两?”黑衣人说话间,双眼如同刀子似的,看向月宁安,似在看月宁安身上,还有什么值钱的东西。
月宁安只当没发现,故作倨傲地道:“我会带便宜货在身上?”
黑衣人听到月宁安的话,收回了目光,将印鉴往怀里一塞:“月大当家的,在商界的信用有口皆碑,我们就信你月大当家的一回!月大当家的,委屈你了……”
为首的黑衣人,朝身后的小弟一挥手:“老三,把月大当家绑起来,绑紧一点!”
月宁安站在原地,没有动,连脸上的笑容都没有变,可以说是十分配合。
挥刀砍向月宁安的黑衣人,将刀递给身后的人,而后解下裤腰带上前绑人。月宁安脸上的笑容微僵:“你们还挺专业的,其实我一个弱女子,你们不绑,我也跑不掉。”
“月大当家的,委屈你了。”为首的黑衣人,阴恻恻地笑道。
“还好,还好。”月宁安看着朝她逼近的黑衣人,强忍着才没有往后退。
她不断地告诉自己,作为一个肉票,她不能惹怒绑匪,作为一个有价值的肉票,她配合一点才能少受苦……
“把手伸出来!”拿腰带当绳索的黑衣人老三,走到月宁安面前,阴着脸道。
月宁安看了他一眼,咬牙伸出手,那老三却没有去绑月宁安的手,而是伸手朝月宁安的胸摸去:“这大白……”
“你要干什么?”月宁安猛地后退,扬手,拍掉对方的手:“你们求财我可以成全你们,但要做得太过,就别怪我不客气。”
“啪!”老三见月宁安不仅躲开了,还对他动手,大怒,反手就给了月宁安一个耳光:“贱女人,少给脸不要脸!我们今天就睡了你,你能怎么样?”
月宁安被打得一个踉跄,在黑衣人老三扑上来时,狼狈地避开了:“你们不要太过分!我月宁安什么都不多,就是银子最多,今天你们动我试试看!我保证……你们所有人,永无宁日!”
“老三,够了!”为首的黑衣人,连忙出声阻止,那老三却是不管不顾,他像疯狗一样,再次扑向月宁安:“还敢嘴硬,贱人找死!”
“嘭!”月宁安被对方扑得摔倒在地,同一时刻,黑衣人老三也压了上来。
“混蛋!”月宁安双眼通红,瞪着对方,奋力想要将对方踹下去,可双脚被黑衣人老三压住,根本使不上力。
“嘶啦……”眼见着她的衣服,就要被黑衣老三给扯下来,月宁安正欲出手。就在这时,“啪”的一声响,一朵血花,从黑衣老三的额头绽开。
血,溅了月宁安一脸,月宁安猛地捂住嘴,才没有叫出来。
“什么人?”为首的黑衣人大惊,他左右看了一眼,没有看到可疑的人。
“快,带上这个女人,我们撤退。” 为首的黑衣人大步上前,一脚踹开黑衣老三的尸体,弯下腰,想把月宁安拉走,可就在他弯脸的刹那,他也步了黑衣人老三的后尘。
“啪!”的一声响,血花在为首的黑衣人脑门前绽开,鲜血喷溅,再次落在月宁安身上,而他也笔直的朝月宁安倒去。
“滚开!”月宁安有心将人推开,在泥水里打了一个滚,爬起来就跑。
“快,抓住那个女人,跑!”黑衣人见首领死了,脸色大变,纷纷朝月宁安冲去,可就在他们动手的刹那,水横天手握长软剑而至。
“唰!唰!”剑光闪过,不过瞬间,所有的黑衣人全部倒了下去。
月宁安见人倒下,脚下一软,摔在泥坑里。将黑衣人杀死,水横天收起剑,走到月宁安身旁,将压在她腿上的尸体踢开,而后蹲下,将月宁安扶了起来:“月当家,你还好吗?”
月宁安坐了起来,怔了片刻,才反应过来自己被救了。她呆滞地看着,蹲在她面前,被雨水模糊了面容的水横天,呆呆地道:“你是?”
“武林盟主水横天。”为了让月宁安相信自己的身份,水横天拿出武林盟的令牌。
确定来人的身份,月宁安长松了口气:“多谢水盟主。”武林盟主水横天她是知晓的,这人值得信任,只是不知水横天怎么这么巧的,会出现在这里?
“不必客气,不过是路见不平罢了。”水横天说这话时有点心虚,可他又不能告诉月宁安,他是听了小六子的唆使,特意出城看看有没有结识月宁安的机会。
不过,他此刻很庆幸,他出城走了这一遭。
……
此时,正在广源寺等月宁安的陆藏锋,见月宁安久久没有来,不由得心生不安,略一思索就带着人下山了。
从广源寺下来的陆藏锋一行人,正在另一条道上策马狂奔,没多久就来到三条路交汇口。官道是石子路,倾盆落下的大雨,将马车留下的痕迹冲洗的干干净净,陆藏锋一行人策马来到官道,特意放缓速度,仍旧什么痕迹也没有看到。
陆藏锋略一迟疑,便冲入官道,以最快的速度赶回城……
……
小路上,获救后的月宁安,在水横天有意示好的情况下,很快就与水横天拉近了关系,两人之间的称呼也从水盟主、月当家,变成了水大哥、宁安妹子。
在得知水横天无事后,月宁安试探地提出,请水横天护她一顿,送她去广源寺。水横天天生就一副侠义心肠,虽说抱着目的出城来找人,可看到月宁安遭到刺杀,出手相救时也没有想过别的。月宁安一提,水横天当场就同意了。
有水横天相护,接下来一路顺利多了。途中,月宁安去了月家在城外的庄子,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备了一辆新的马车。水横天会赶马车,也不用车夫,主动自荐给月宁安驾马车,送月宁安去广源寺。
月宁安本是刻意接交,想利用水横天的侠义心肠护她一程。见水横天爽朗坦荡,倒是有几分不好意思,在心中也默默记了水横天的好。
水横天驾着马车一路疾行,以最快的速度赶到了广源寺。
一到广源寺,雨就停了。
陆藏锋下山前早有交待,两人一进广源寺,就有一个年轻的和尚上前招待,确定了二人的身份,年轻和尚将两人带到左侧一小院,示意两人在门口稍等,独自走了进去。
片刻后,年轻和尚出来,请月宁安与水横天进去:“两位施主,请。”
月宁安与水横天步入禅房,见禅房外一个看守的人都没有,月宁安正奇怪陆藏锋的亲卫怎么不在,就看到禅房内的慧能大师。
月宁安连忙收敛心神,朝慧能大师行礼:“慧能大师!”
“月施主,你是在找陆施主?”慧能大师的眼神,从月宁安僵直的右胳膊扫过,暗叹了一声,抬了抬手,示意月宁安与水横天坐下。
“是!陆大将军约了我来广源寺。”月宁安跪坐在慧能大师对面,恭敬的道。
“大将军已经走了,山上有禅房,你今晚可以在这里将就一晚。”慧能大师建议道。
月宁安凝眉,试探地问道:“大师,我能去拜祭我母亲吗?”
“月施主,令慈的棺椁由大将军的人看守,没有大将军的命令,任何人都不能接近。”慧能大师温和的解释道。
“只是祭拜,也不行吗?”陆藏锋这么小气?
“月施主,贫僧只能做广源寺的主。”慧能大师轻轻一叹。
“多谢大师,我明白了。”月宁安心下明白,慧能大师这里走不通,眼眸微转,问道:“大师,不知我母亲的棺椁,停放在何处?”
“令慈的棺椁停放在西塔内,每日皆有高僧为其超度,月施主可以放心。”慧能大师微笑地道,双眸透着睿智与通透,显然是明白月宁安的打算。月宁安也不藏着掖着,再次问道: “那大师,我可以去西塔看看吗?”
慧能大师摇头拒绝,月宁安也不气馁,眼眸微转,说道:“慧能大师,我走进寺庙,发现寺庙的墙面皆斑驳老旧,门梁与门柱上的描漆褪了颜色,已看不出原来的模样。后院的厢房也有些年头了,甚至还有几处房舍倒塌了,便是几位大师身上的僧袍,也破旧的看不出原来的颜色。我想为贵寺尽一点绵薄之力,还望大师不要拒绝。”
慧能大师再次拒绝:“施心的好意贫僧心领了,广源寺建寺百年,虽有寺中众人精心呵护,终有不足之处。僧袍破旧不过小事,我等出家人,并不在意这些。”
月宁安仍旧不气馁: “我知大师不在意身外之物,不在意我这一身铜臭之人的铜臭看法,。然,大师你能委屈自己,却不能委屈了佛祖。我在殿中,看到殿内供奉的佛祖金身锈迹斑驳、褪了颜色不说,还有多处脱落。尤其是后殿的佛祖法相,明显有修补的痕迹,且修补的手法着实不高明,看着疙疙瘩瘩,信女见了,着实不忍。”
“月施主,有心了。”慧能大师心中一叹,这位女施主,能入陆施主的法眼,果然不是寻常人。他算是见识到,这位女施主的厉害之处了。
月宁安见慧能大师不接她的话,只得再接再厉:“慧能大师,家母的棺椁得广源寺庇护,又得大师每日念经超度,信女感念寺中高僧的恩情,愿为佛祖重塑金身,还请大师给信女一个机会。”
“月施主,此事可与主持方丈商议。”广源寺的主持是慧能大师的师弟,慧能大师云游四海,并不常住广源寺。
“信女只与大师熟识。如若大师认为不妥,信女只能去相国寺了。”寺庙之间也有竞争,月宁安先来了广源寺,却大手笔给相国寺捐赠,传出去,不知情的百姓只会认为相国寺更好。
慧能大师不在意这些,却不表示广源寺其他僧人也不在乎,慧能大师无奈地苦笑:“月施主,你意欲何为?”
“大师昨日说,每日皆有高僧为我母亲超度。还请大师行个方便,许我随众高僧一同入西塔。”南墙不通,她就绕过南墙。世间的路千万条,她就不信只有这么一条路可以走。
慧能大师沉默片刻,允了:不能怪他不坚定,实在月施主太乐善好施了。
……
月宁安在小僧人地带领下来到西塔的大殿,不多时就有一群僧人走了进来,他们手上拿着法器,为首的大和尚见到月宁安,双手合十念了一声佛号:“月姑娘,师祖交待好了,你随众位师父进去即可。”
“谢谢小师父,也请小师父代我向慧能大师道一声谢。”月宁安知道,慧能大师给她行这个方便,不是因为她大手笔的为佛祖重塑金身一事,也不是因为广源寺和相国寺之间的恩怨,更多的是同情她,可怜她。
出家人以慈悲为怀,慧能大师是真正的大师。
步入殿中,大和尚们分坐在两侧,将法器置于身前,开始念经。月宁安看到放在殿中的棺木,看到棺木前的牌位,咚的一声就跪了下去,无声的喊了一声:“娘!”
月宁安跪在灵位前,面上无喜无悲也无泪,郑重地在母亲的灵位前,磕了九个头。
磕完头,月宁安便抬起头,怔怔地看着面前的灵位,眼中含着泪花。好半晌,她的唇才轻轻的蠕动,轻声道:“娘,你应该知道了,你和苏老贼已经没有关系了,现在的你,只是月柳氏,是我爹唯一的妻子。”
说完,月宁安又盯着棺木看了片刻,无声地寻问了一句:“娘,你现在,幸福吗?”
月宁安到现在还清晰的记得,母亲死前的那个笑有多美、有多满足!
在苏家七年,她母亲几乎不曾笑过。她出嫁的那天,母亲也只是抿了抿唇,笑容淡的几乎看不见。
唯有那天,母亲笑了,笑的开怀、笑的满足、笑的没有一丝阴霾。
那个笑美好、恬淡、幸福、纯粹。她活了十八年,从来没有见过那么美的笑,也正是因为那个笑,她释然了,不怪她母亲丢下她。
三年前,在她母亲的灵堂上,月宁安就想问一声:“娘,你现在,幸福吗?”,可那时,她母亲的灵堂设在苏家,牌位上写着“苏柳氏”,她没办法问。现在,她终于可以问出,三年前她想问的那句话了。
“铃铃铃……”一阵风吹来,挂在西塔上的祈福铃铛,发出一道道轻灵悦耳的声响。
月宁安知道这是巧合,还是忍不住笑了:她坚定这是她娘给她的回答,她娘一定一定很幸福!
月宁安再度看向殿中的牌位,莞尔一笑,在心里默默地道:“娘,我已经长大了,你不用再牵挂我了,我会好好的……”
“铃铃铃……”挂在西塔上的祈福铃铛,再次传来一阵阵悦耳的声响。在月宁安心中,这一声声铃声是她听过的,最动听、最美好的声音。
……
京城
陆藏锋一入城,就遇到了皇上的人:“大将军,陛下急诏,请您尽快入宫。”
陆藏锋拉缰绳的手一紧,转身对陆二交待道:“去找月宁安,如若她到了广源寺,让她等我。”
“是,大将军。”陆二带着一半的亲卫,继续去找月宁安,而陆藏锋则带着余下的人进宫。
一入宫,皇上就急忙地开口:“藏锋,启安在京城,发现了北辽南院大王耶律齐的踪迹。”
“耶律齐,他人在京城?”耶律齐与陆藏锋是老对手了,这一次周辽之战,北辽领兵的大元帅就是耶律齐。
“启安发现了他的踪迹,带人去伏杀他。朕担心启安出事,藏锋,朕希望你能走一趟,行吗?”皇上一脸请求地道。
事关国事,又关乎到赵启安的安危,陆藏锋没有办法拒绝,他点头应下了,亲自去接应赵启安。
陆二带人在城中找了一圈,确定月宁安出城未归,陆二暗道不好,冒着大雨再次出城寻找月宁安。而有一队人,赶在他之前来到城外的小道上,将小路上的痕迹清理得干干净净,陆二赶到时,城外什么痕迹都没有了。
陆二带人直奔广源寺,却被告知月宁安已经回城了,陆二无法,只得匆匆折回。然,他连夜奔回京城,却被告知月宁安还未回来,当下惊出一身冷汗,顾不得人疲马倦,又带着人匆匆出城……
陆二带着人一路寻找,却什么痕迹也没有找到。就在陆二绝望之际,前方的小路上,传来一阵马蹄声,陆二连忙打马过去:“什么人?”
“陆二?”月宁安的记忆力一向好,听过陆二的声音便记住了。
“月姑娘?你怎么在这?”陆二听到月宁安的声音,又惊又醒,连忙拉马停下。
“我白天在这遇刺,想看看有什么线索。”这事没有什么好隐瞒地,月宁安如实说道。
“什么?遇刺?月姑娘可有危险?”陆二吓得差点从马背上栽下去。
“无事,遇到水盟主,幸得水盟主出手相救。”月宁安倒是冷静得好。
陆二长松了口气,冷静下来,便问道:“月姑娘,能说说……具体怎么一回事吗?有什么我们能帮上忙得吗?”
“那就麻烦你们了……”月宁安没有隐瞒,将白天遇刺包括获救的过程,一字不漏的说给了陆二听。
她遇刺的地方痕迹已清理干净了,她不确定能不能查到什么,有军方的力量协助,肯定事半功倍。
“也就是说……埋伏月姑娘你的人是一群亡命之徒,他们是受雇于人来杀您?”陆二眉头紧皱,心里明白对方先一步清理掉了痕迹,这事怕是不好查。
“是。”这一点她可以肯定。
“此事,属下会向大将军禀报,请月姑娘放下,我们一定会找出幕后主使者。”陆二不知道,他们家大将军有没有发现,但他确实知道,月宁安在他们大将军心中不一般。是以,满口应下此事,陆二毫无压力。
“劳烦了。”比起欠陆藏锋人情,月宁安更怕潜在暗处,随时想要她命的对手。哪怕再不想与陆藏锋的人有交集,为了自己的小命,月宁安没有拒绝。
一行人踏着夜色赶回京城,陆二将月宁安送到月府这才折回,水横天正要提出告辞,就听到月宁安开口道:“水大哥要是不介意,可以在我府上住一段时间。”
“这……会不会不方便?”水横天面上闪过一抹犹豫。
“我府上有一长者,是我的老师。水大哥要是不介意,可以住在我老师的院子。”这么一个武功高强的大侠,她遇到了,怎么可能轻易放过。更不用提她刚遭到暗杀,还不知主谋者是谁,有水横天这个武林盟主在,她能安心一些。
“会不会太打扰你了?”水横天很是心动,天知道他和小六子已经穷的,连客栈都住不起了。
“水大哥武功高强,您能留下来,我求之不得,哪来的打扰。”月宁安毫不掩饰她的小心思,一脸坦然地告诉水横天,她就是冲着水横天武功高,才想把人留下来的。
“那个……其实我昨天也不是顺路救你,是在城内看到你的马车出城,怕你有危险刻意跟上去的……那个,我是有意结交你的。”水横天见月宁安对他全然没有防备,对他信任十足,心中很是不安,一直想要将实情说给月宁安听,却找不到机会。这会终于说出来了,水横天整个人都轻松了。
“我还当什么事呢,水大哥你看到我孤身出城,怕我有危险跟出城那是侠仪心肠……你有意结交我,说明我这个人值得。不怕水大哥你笑话,我也是有意结交你的,不然你以为我什么人都会叫大哥吗?”要不是水横天是武林盟主,武功高强,人品方面有口皆碑,她怎么可能主动邀请水横天入府。
“你这是在安慰我吗?”他怎么感觉不到,月宁安是有意结交他。
“当然不是……我看中水大哥你品性高洁,武功高强。而我能入水大哥眼的,想必是有钱了。”作为商人月宁安的消息一向灵通,武林盟穷困潦倒的事,月宁安也有耳闻。
是以,在城外听到水横天他是路见不平,月宁安也没有质问,而是顺水推舟的应下了。
“这个……确实。”水横天尴尬的摸了摸后脑勺,一脸不自地。他确实是冲着月宁安有钱来的,只是这么直白的被说出来,他还是很不好意思。
“正好,我也有个生意,想跟水大哥谈呢。指不定,咱们能合作一呢。”月宁安笑了笑,再次邀请水横天入府:“水大哥要是不介意,我们边走边谈。这生意要是能成,水大哥的难题,肯定能迎刃而解。”
“真的?”水横天双眼一亮。
“生意上的事,我从不说大话。”武林盟的财务危机她知道,水横天的囧迫她也清楚,要是能用一点银子,换来水横天的保护,很值得。
“好,我们边走边谈。”水横天迫不及待地催促月宁安,整个人都兴奋了。
月宁安本是随口一提,主要目的是为了把水横天留下来。不想水横天来了兴致,为让水横天相信她的诚意,只能跟认命地跟水横天谈生意了。
这一谈,就谈到了天亮……
月宁安在城外遇刺不是什么秘密,陆藏锋与赵启安很快就知道了。
两人什么也没有说,只暗中命人调查。
刺杀月宁安的人,是一群江湖人,虽事发后,幕后主使者很快就将痕迹清理干净了。然,这世间之事做过必然会有痕迹,更不用提水横天这位武林盟主,就在月宁安身边。
不出三日,水横天就查到了幕后主使者:“是苏相。”
“苏相那个老贼?他受什么刺激了,好好的买凶杀我?”月宁安听到这个消息,既意外又不意外。她与苏相也算是老对手了,只是两人斗得最凶的时候,苏相都不曾做出买凶杀人这种粗暴又低级的事。
水横天摇了摇头,表示不知,倒是帮水横天查消息的小六子,机灵地道:“许是狗急跳墙了,毕竟月姐姐你这么能干,那姓苏的肯定怕了。”
小六子是水横天带进来的,为人十分机灵,也很是能干,月宁安很喜欢她。对小六子叫姐姐,月宁安适应得良好。
月宁安赞同地点头:“许是,我母亲的事。他没有我的软肋在手,心生不安,怕我疯狂报复苏家。”
这么多年,她一直被苏相压着,不敢肆意报复,偶尔还要忍受苏相的剥削,就是因为她母亲的尸首在苏相手中,现在苏相没了她的软助,但她手中却有苏相的把柄,苏相会狗急跳墙,月宁安也不意外。
想到那一天险些命丧黄泉,月宁安眼中戾气横生:“既然他怕我报复,那就……开始,我的报复了!”
然,不等她动手,赵启安就让人传信:“月姑娘,您遇刺的事我们大人已经知道了。大人让你先别急着动手,春日宴那日,我们大人会给您送上一份大礼。如果您不满意,再出手报复,我们大人绝不干涉。”
“三日后的春日宴?”今年的春日宴,由宫中未出嫁的橙瑶公主主办,月宁安也收到了请帖,但月宁安并没有出席的打算。
三年前,她已在春日宴上,创造了一个神话,没有必要再去跟未出嫁的小姑娘闹腾。
“是。”来人恭敬地道。
“好,我等三日后。”君子报仇三年不晚,月宁安不是君子,但也能等上三日。毕竟,赵启安的面子,她得给。
……
一年一度的春日宴,是京中贵女们最爱的宴会。除了适龄的贵女,还有那些未婚的才子、公子们,也会参加春日宴,并在宴会当天选出花神。
今年的春日宴,由橙瑶公主在皇家别院举办,就更受人期待,月宁安也很期待。她虽然没有参加,却一直让人关注春日宴,想要知道春日宴上,会发生什么事……
没有让月宁安失望,下午时分,一个惊天的大消息传回了京城:苏相的儿子苏予方与皇上的妃子偷情,被人当众撞破。
月宁安听到这个消息,一口水喷了出来,随即大乐:“不愧为是枢密使,这手笔够大的,便是我出手报复,也没有这么震撼!”
苏相完蛋了,苏家也完蛋了。
睡了皇上的妃子,还闹得人尽皆知,哪怕这个妃子是皇上不要的,为了颜面皇上也要处理苏家。
赵启安这一招,不仅报复了苏家,还报复了食言而肥,一直护着苏家的皇上,饶是月宁安也不得不说一句高。
不过,这种报复也只有赵启安敢做,也只有越来越能做,但凡换一个人,操纵这一切的人必死无疑。
“我真期待,皇上会怎么做。”月宁安翘着脚,明艳的脸满是幸灾乐祸的笑。
皇宫,暖阁。
裸着上身,裹着绷带的赵启安,拿着雕刻刀,对着手中的石头一刀一刀刻下去,随着他的动作,石灰一点点落在地下,手中的石头则多了一道深深的刻痕。
“皇兄怎么有空来看我?”赵启安听到皇上的脚步声,只是抬头看了一眼,又继续雕刻石头,刻下一刀后,又沿着划痕一点点雕刻,将划痕雕刻得更深。
“臻妃的事,是你做的?”皇上站在赵启安面前,一下子就挡住了所有的光,如同一片巨大的阴影,笼罩在赵启安上方,然而赵启安半点不受影响,玩世不恭地应了一句:“是呀,我做的,皇兄不是知道了嘛,还来问我干什么?”
“为了月宁安?”皇上气急败坏。
“皇兄说是就是吧。”赵启安仍旧没有抬头,全然没有把皇上的怒火当回事。
“为了月宁安,你踩朕的脸面!”皇上猛地挥手,将赵启安手中的石头与刻刀挥开。
凭赵启安的能耐,他完全可以躲开,但是他没有躲,他任由皇上挥下来,任由皇上的手挥向刻刀,任由手中的刻刀与石头飞出去。
赵启安拍了拍手,抬头,看着皇上,脸上尽是嘲讽的笑:“皇兄的脸面是脸面,不能踩。我赵王的脸面就不是脸面,可以随意踩?”
“你……这是对朕不满?你这是报复朕?”皇上看着赵启安,眼中有愤怒,有痛苦,还有愧疚。
赵启安的眼中却是一片淡漠,他看着皇上,笑得邪气:“对呀!不可以吗?皇帝陛下?”
“真的,就这么恨朕吗?”皇上声音哽咽,手握成拳,微微颤抖,眼中有愧疚,更多的是失望与无力。
“这就叫恨了?皇兄,你的心胸不够宽广哦。”赵启安仍旧是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他往后一靠,半躺在椅子上,笑得邪气十足。
“现在,你痛快了吗?”皇上呼了口气,眼中的情绪渐渐消退,变得麻木,变得冷漠。
“人还没有死,急什么?”当然不够,他赵启安不出手则已,出手必要见血。
“一定要这样吗?启安。”皇上上前两步,屈膝,蹲在赵启安身侧,看着他,眼中情绪复杂。
赵启安仍旧不为所动,他神色淡漠地道:“本王也是要脸的,皇兄。”
皇上轻轻点头:“到此为止,可以吗?”
“不可以哦,皇兄!”赵启安用同样的口吻,回复皇上,显得那么漫不经心。
皇上重重地叹息了一声,无奈地道:“你想要怎么样?”
“我不是说了吗?我要见血!”赵启安伸手,在虚空抓了一把,威胁的意味十足。
皇上看着赵启安张牙舞爪的样子,心里却莫名的一暖。再看了看赵启安手指上的伤痕,皇上顿时什么脾气也没有了,轻轻地握住他的手,无奈地道:“朕还要用苏相。”
赵启安抽了下手,没抽出来,斜了皇上一眼:“皇兄尽管用,暗皇从不干涉朝廷政事,这点我还是能做到的。”
“生了隔阂,还怎么用?”皇上苦笑。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身为臣子,无权选择帝王,上天给他什么帝王,他都受。皇兄,你为什么要为这种小事忧心呢?苏相那老东西就算不满,他敢表现出来吗?你要用他,他还敢拒绝不成?你要用他,他还敢不尽心不成?”赵启安一个手指,一个手指的掰开皇上的手,不以为然地道。
“启安,你不懂。”皇上父亲松开赵启安的手,苦笑着摇头,也不管帝王的威仪,靠着赵启安坐在地上:“事情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苏相代表的不仅仅是苏相本人,而是以苏相为首的利益团体。苏相背后有很多人,你明白吗?”
“皇兄,这一点你就该跟月宁安学。你看她当初快速扩张的时候,是怎么做的?”赵启安老大爷似的,靠在躺椅上,眼眸微敛,要闭不闭,说不出来的惬意。
把苏予方解决了,他就不欠月宁安什么了,想来他这次做的,月宁安肯定会满意。
“月宁安是怎么做的?”皇上扭头,看着赵启安。
“手下的人不好用了,换一个就是。苏相没法用了,皇兄你就从苏相那一系再挑一个出来领头,同是一个利益团体,除了苏相不高兴外,其他人都不会反对。”对国事,他一向不感兴趣,也不愿意插手。这事是他惹的麻烦,他就勉为其难的给他皇兄一点建议好了。
“苏相执掌的利益团体,经过二十多年的发展,遍布朝野上下,便是我这个帝王轻易也不敢动,这个人选不是那么好挑的,选出来的人,苏相岂会甘心交权?况且那人未必听话。”苏相他用得很好,换一个人就不好说了。大周好不容易才有了现在的安稳,他不想再乱。
“苏相出自同安苏氏,同安苏氏不过是高阳苏氏的分支。高阳苏氏人才辈出,又是苏氏嫡支,皇兄要是觉得这个人选不好挑,就请高阳苏氏的大儒出山。有他坐镇,苏相不敢乱来,以苏相为首的利益团体,也只会拍手叫好。”势力扩大,威望更强,怎能不高兴。
“你这是引虎驱狼,高阳苏氏出山,届时以苏相为首的文人集团,就是我也奈何不了。”皇上没好气的瞪了赵启安一眼。
“温水煮青蛙是好,但皇兄别忘了,水里的那只青蛙可不是蠢货,你这锅水也没有盖子,小心青蛙跳出来。”
“你这法子,就好了?”也许可以试一试,这几年他与苏相一系周旋,看似他这个皇帝占了上风,实则他至今也没法动那群人。
“藏锋回来了,武将的威望有所提升,皇兄正好可以培养藏锋对付他们。把高阳那位大儒请出山,在他们那一派的人看来,也是对他们的重视。届时,皇兄你就任由他们两派去斗好了。”做帝王的,何需亲自下场跟臣子斗,多没有格调呀。
身为帝王,就该高高在上地做一名仲裁者,谁讨帝王欢喜了,就偏向谁。就像月宁安那样,你讨我欢喜了,我就赏你,要是让我不高兴,那就不客气了。
“朕再想想。”皇上叹息了一声,靠在赵启安的肩上,微微闭眼。
他太累了。
……
当天夜里,苏予方便自尽了。
一夜未睡的皇上,第二日如常早朝,得知苏予方自尽了,皇上心下松了口气。他还知不知道,要怎么处置苏予方,苏予方能自尽好,也算全了他与苏相君臣之情。
早朝时,苏相未曾出现,只让人代上了一道请辞的折子,以身体不适,精力不足,难堪大任为由,上折子请辞。看在苏予方已死的份上,皇上没有为难苏相,当朝就准了,并下旨安抚苏相,让他安心养病。
来宣旨的太监还和颜悦色的,跟苏相说了几句安抚的话。苏相面上难掩丧子的悲痛,却仍旧一脸激动的感恩,完全没有一丝不满,传旨的太监满意地离去。然,转身之际,苏相却是满目狰狞:“月宁安,老夫要你,不得好死!”
他的儿子,唯一的儿子死了。他不敢怨皇上,也不敢怨赵王,更不敢报复皇上与赵王。唯一能怨的、能报复的就只有月宁安了。
北辽南院大使耶律齐,秘密出现在京城,对普通人来说是秘密,对上层官员来说也是秘密,公开的秘密。哪怕苏相辞去了相位,京中的一些事也逃不过他的耳目。
这些时日陆大将军坐镇枢密院,带着亲卫频繁出城,行动隐秘,但凡有脑子的人都知道出了大事。苏相一心想要报复月宁安,对京中的人与事盯得很紧,他很快就打听到了耶律齐的事,并暗中联系上了耶律齐。
耶律齐也很快给了苏相回信,苏相看到信上所写,笑的笑狠:“月宁安,你完了。”
……
睡梦中,月宁安突然听到打斗声从外传来。 月宁安猛地惊醒,一个翻身就从床上下来,第一时间穿好鞋子,朝屋外走去。
屋外,传来下人慌乱的喊声:“不好,有匪徒闯进来了!”
“快,快把护院叫出来。”
“这些匪徒不一般,我们打不过……去报官,快去报官!”
“老太爷呢?老太爷那里有人吗?快盯着一点。”
“嘭!”月宁安正要打开门,房门就应声而破,一道黑影冲入屋内,手中的长剑刺向月宁安:“月宁安?”
“当!”长剑刺在月宁安身上,被月宁安身上的软甲挡住,未能寸进,剑刃一弯,弹了回去:“护身软甲?”
“你是什么人?”月宁安捂着胸口,痛哼一声。
“身上有软甲,手上有吗?”来人没有回答,语气轻佻地问道。手中的长剑换了一个方向,扫向月宁安的手臂。
“当!”又一声脆响,剑刃落在月宁安手中的铁环上。
一连两次都未击中,黑衣人并没有生气,他手腕一翻,松开手中的剑,任由剑往下落。在剑落下的瞬间,他亦弯下腰去捞剑,反手刺向月宁安:“今晚,你的命属于我!”
月宁安一个旋身避开,靠近黑衣人的刹那,看到黑衣人手中的纹身,想到近来京中的动向,大胆猜到:“北辽是穷疯了吗?堂堂南院大王,改行做杀手了!”
“很聪明。”耶律齐一击落空,将剑向上抛,换了一只再次刺向月宁安,月宁安躲得狼狈,却不忘问道:“你想要什么?”
“你的命!”耶律齐话虽如此说,却在剑尖即将刺入月宁安身体的刹那,停了下来。
月宁安一动不不敢动,心跳得飞快,面上却是平静:“除了我的命,一切好谈。”
“那就你的人好了,”耶律齐的目光,放肆的扫视着月宁安:“听闻你们大周的女子,要是失身于男人,就会将那个男人视为天,为他牺牲,付出一切。今晚月色正好,月姑娘可愿与我共赴良宵。”
“我敢应,你敢睡吗?”月宁安嘲讽的道。
“想出去看看,外面那些人是怎么死的吗?”耶律齐手中的剑,指向门外。
耶律齐的人跃墙冲进月府后,第一时间就被月家的护卫拦住了,双方在外面打得激烈。月宁安站在屋内,看不到外面的情景,只听到打斗声越来越激烈。
“为保护我而死,是他们的荣耀!”月宁安面不改色,完全不受耶律齐影响。
“你们大周的女人,不是一个个柔弱又善良,遇到这种事,不是应该宁可自己受辱,自己受委屈,也要保全他人的吗?”耶律齐皱眉道。
“你说的……确定是人而不是猪?”月宁安嘲讽的道:“他们受雇于我,就该保护我。我花了那么多钱养他们,关键时刻我还要为他们牺牲,你们北辽人都这么傻吗?”
“月宁安,牙尖嘴利救不了你。你养的那些护院对付普通人可以,但要对付我带来的死士,根本没有胜算。我再给你一次机会,成为我的女人,我放过你。否则……”耶律齐的气势,陡然一变,手中的剑指向月宁安的眉心。
“否则怎样?”月宁安面不改色,左手悄悄地弓起,对准耶律齐的腹部。
“我北辽的勇士,最爱你们大周这些细皮嫩肉的女人。”耶律齐露出森白的牙齿,在烛光的照射下,显得阴森可惨。
“我好……害怕呀!”月宁安故作夸张的嘲弄道。
“你敢嘲……”耶律齐大怒,手中的剑刺了出去。然,就在此时,一枚透明的珠子,从月宁安手中飞出,射向耶律齐。
在出手的刹那,月宁安故意曲膝,冰珠射出,正对耶律齐的裆部。
“啪!”冰珠命中耶律齐的要害。
“啊!”耶律齐丢下手中的剑,捂住胯部,痛声尖叫。
月宁安捡起剑,往外跑,跑出数步,确定耶律齐追不上来,月宁安才回头,朝耶律齐笑的甜美:“看样子,南院大王你今晚睡不到我了。”
“月宁安!”耶律齐他捂着胯下,以一种极别扭的姿势追了出来:“本王要将你碎尸万段!”
月宁安没有回答,头也不回地往外跑……
如耶律齐所说的那般,外面的情况很不乐观,月家的护院,不是耶律齐手下的对手。耶律齐的人冲进来不到一刻钟,月家的护院就伤了一半,根本不是北辽死士的对手,也就是水横天带来的小六子稍好,面对北辽死士还有一战之力,勉强拖住了这群人的脚步。
“小六子,你们盟主呢。”月宁安提刀,挡住了一个死士的攻击,问道。
“盟主半个时辰前,收到武林盟的急信,出去了。”小六子一脸焦急地道。
“这么巧?”月宁安不相信这世间,有这么巧合的事。
很显然,耶律齐是有备而来,且有人帮他,她必须自己想办法搬救兵。
月宁安看了一眼,还有余力的小六子,想也不想就道:“小六子,掩护我出去。”
“是,月姐姐。”小六子高声应下,一个虚招逼退面前的死士,来到月宁安面前,正要为月宁安开路,耶律齐从院内走了出来:“月宁安,今天我要血洗你月家!”
他抬手,对北辽死士下令道:“不惜任何代价,杀死月宁安!杀了月家所有人!”
“是!”北辽的死士收到耶律齐的命令,气势为之一变,一个个悍不惧死的往前冲,哪怕月家护院的刀落到了他们的肩膀上,他们也不后退半步。
“耶律齐,你够了!”看着月家的护院,一个接一个倒下,看着地上的鲜血越来越多,月宁安怒道:“你不想要你的命根子了!”
“哈!”耶律齐凶残的呵了一声,一脸扭曲地道:“本王就不要了,你能奈本王何?”
“疯子!”她原先觉得赵启安,已经病得很严重了,和耶律齐一比,月宁安才发现,赵启安称得上是一个好孩子。赵启安虽然反复无常,说变脸就变脸,可赵启安要用她,不会轻易取她性命,哪像耶律齐这个疯子,居然拼着命根子不要,也要杀她,简直是丧心病狂!
“你第一次认识本王?”耶律齐舔了舔唇,笑得邪恶,说完像是想起什么,又补了一句:“忘了,你真的是第一次认识本王。不过,本王倒是早就知道你了,月宁安!”
月宁安为陆藏锋筹集军粮、武器一事,在北辽上层根本不是秘密。陆藏锋能打赢北辽,能打赢他耶律齐,月宁安功不可没。
“输不起,就拿我一个弱女子出气,这就是北辽的南院大王?”月宁安悄悄地将暗器,握在手上。
“本王就是输不起,你又能奈本王何?”耶律齐承认的爽快,他指着倒在血泊里的月家护院,笑得癫狂:“你看,血的颜色多美?很快就要轮到你了。”
“想要我的命,你的人……还没有那个能耐。”月宁安手握成拳,抬手对着耶律齐:“刚刚那一击,看样子伤得还不够重,南院大王还想再试一试吗?”
“好呀,来呀!”耶律齐张开双臂,一副“你尽情蹂躏我”的猥琐样。
“你真是……让我见识到了,北辽人的恶心。”月宁安一脸嫌弃,手腕轻动,只见月牙形的飞刀,咻的从手臂中飞出。
耶律齐早有防备,见月宁安有动作,一个飞跃,闪避开了。然,在飞刀射出的那一瞬间,月宁安突然转了一个方向,飞刀射向正在与月家护院搏斗的北辽死士,噗的一声,没入死士的胸膛。
月宁安抬头,看着踉跄落地,站姿别扭的耶律齐,挑衅地道:“你看,我说了……你的人杀不了我。”
“月宁安,你就找死吧,本王倒要看看,你身上能有多少暗器!”耶律齐这一动,扯动了胯下的伤,脸色惨白,汗如雨下。
“本姑娘身上还真不缺暗器,南院大王要试一试吗?”月宁安说话间,又朝一旁的死士,放了一记冷刀。
可惜,死士有了防备,她失手了。月宁安也不意外,暗器之所以叫暗器,就是暗中发出,出其不意,才能伤人,对方有了防备,她再想得手就难了。
“来呀。”耶律齐一脸张狂,毫不畏惧。
“怎么?不敢动了?”耶律齐催促了一句。
“别急。”月宁安举着暗器对准耶律齐,并没有急着动手。
耶律齐舔了舔唇角的血迹,一步步走向月宁安:“你在等什么?等救兵吗?不用想了,救兵不会来的!”
“咻”的一声,月宁安放出一枚暗器,止住了耶律齐的脚步:“会来的!我的救兵,我的底牌,远比你想象得多。”
“月姐姐,快走……”小六子好不容易,从死士的纠缠中脱身,第一反应就是护着月宁安离开这里。
这群北辽死士已经疯了,月姐姐留在这里太危险了,他必须带着月姐姐离开。
“走?你们想走哪去?这么点大的月府,还有能藏人的地方?”耶律齐缓步上前,他走得很慢,走路的姿势有些怪异,不难看,却透着一股说不出的危险。
月宁安默默地往后退:“小六子,别管我,先顾好自己”
老头听到这么大的动静,肯定会赶过来。她不想老头出手,但现在这个情况,容不得她矫情。
“小孩,你管不了她。”耶律齐并没有朝月宁安走去,而是去捡他的剑,途中还不忘给死士下令,让死士快点解决了小六子。
死士之所以是死士,就因为他们只会听令,不会做出别的判断。耶律齐的命令一下,死士们就不管即将死在他刀下的护院,也不管即将落到他们身上的刀,转身就将刀挥向小六子。
“你大爷的!”一连数个死士同时出手,饶是小六子武功高强也招架不住。很快,小六子手上、肩膀上,甚至是头上都带了伤。
血汩汩往外冒,糊了小六子一脸,也挡住了小六子的视线。小六子踉跄后退,被死士逼得退到死角。他胡乱抹了一把脸,正想着如何脱困,就听到耶律齐道:“你的护甲就算能护住你的全身,可它能护住你的脸吗?”
小六子直觉不好,扭头望去,就见耶律齐捡起剑,猛地掷向月宁安。
长剑直击月宁安的面门,来势凶猛,锐不可挡。这一击别说毫无功底的月宁安,就是小六子也没有自信能避开。
“月姐姐!不要呀!”小六子慌乱不已,失声大叫,想也不想就朝月宁安扑去。
就在此时,一道黑影从天而降,在耶律齐的剑即将伤到月宁安的刹那,黑影出现在月宁安面前,哐的一声,将剑撞飞……
“嘭!”黑影撞飞了击向月宁安的剑后,重重落下,发出一声巨响。
月宁安吓得脸都白了,直到黑影落地,她才缓了过来。看到挡在她面前,如同高山一样的老头,月宁安终于不再强撑,一屁股坐在地上,委屈地道:“老头,你终于来了。”
“嗯,别怕。”老头如同一座大山,挡在月宁安面前。
“你是何人?”耶律齐看着坐在椅子上的老头,狭长的眸子微眯,闪着危险的光芒。
“你还没有资格,知道我的名字!”老头虽然坐在轮椅上,但气势却是半点不弱,他看着耶律齐,眸光森冷:“耶律容光那老东西,就养出你这么一个蠢货?”
“你认识我父王?”耶律齐停下上前的脚步,对老头的戒备更深。
“手下败将尔。”老头倨傲的道。
“哈!”耶律齐狂妄的道:“在大周,我父王就没有对手!”
老头不屑的嘲讽道:“爱往自己脸上贴金的老狗。”
“辱我父王,当诛!”话未落下,耶律齐便扑向老头。
“不知天高地厚的北辽狗崽子,今日,我就代耶律容光那狗东西,教教你什么叫知礼。”老头冷哼一声,双手重重在轮椅上一拍,就见轮椅飞起,直击耶律齐。
两人在半空相交,一拳后,老头的轮椅落地,耶律齐却后退了数步。只一个交手,耶律齐就知这老者不是普通人,他捂着心口,强压下涌到喉咙的甜腥:“你到底是什么人?”
“我说了,你没有资格,知道我的名字!”老头不给耶律齐喘息的机会,再次控制轮椅上前。
耶律齐不敢小觑老者,在老者出招的刹那,立刻迎了上去,全副注意力都放在与老者缠斗声,根本不敢分心。
月宁安见老头,与耶律齐缠斗在一起,暗暗松了口气。她站了起来,从药瓶倒出两颗药,塞进嘴里,稍作调息后朝小六子走去。
月家的护院,在北辽死士的强攻下,已全部倒地,毫无战斗力,只余小六子一人在撑着。北辽的死士也好不到哪里去,数十名死士打到现在,只余六人,且每一个身上都带着伤。
此刻,他们六人正围攻小六子一人,或者说小六子凭一人之力,拖住了这六个死士,不让他们有靠近月宁安的机会。而此时,小六子已撑到了极限。
月宁安毫不犹豫地将暗器,对准死士。
月宁安动作飞快,一连弹出五颗,有三颗击中了死士,被击中的死士顿了一下,而就是这一瞬间,够小六子反击。
杀红了眼的小六子,再无之前的惶恐,他举剑砍向死士,一剑落下,就断了对方一条胳膊。
“噗”的一声,鲜血涌出,喷了小六子一脸。小六子却无半点不适,抹了一把血,双手握剑,趁另一死士动弹不得之际,一剑砍向对方的脑袋。
就在小六子,对那三个中招的死士出手时,另三个死士也找到机会脱身,举刀朝月宁安砍来。月宁安全身绷紧,飞快的掷出藏在臂环里的飞刀。
“啪!”飞刀射出,却被死士打飞了出去。月宁安连连后退,再次掷出一枚飞刀,同样被死士击落在地。
月宁安不敢停,手中的飞刀一把接一把地射出,只是死士有了防备,月宁安发出的暗器效果大打折扣,飞射而出的飞刀,全部被死士打落在地。
一连数十枚,直到月宁安再也发不出暗器。死士见状,加快速度冲向月宁安,就在此时,三块木片划破虚空,咻的一声飞射而来,在死士离月宁安两步远时,噗的一声,没入他们的体内。
三个死士一僵,瞪大眼睛看着近在咫尺的月宁安,不甘地倒下。
“老头!”脱离危险的月宁安却高兴不起来,她看着被耶律齐,连人带椅子一脚踢飞的老头,整个人都要疯了。她拼命朝老头摔落的方位跑去,却仍旧晚了……
“嘭!”老头与轮椅齐齐落下,轮椅砸在老头身上,月宁安甚至听到了骨头断裂的咔嚓声。
“老头!”月宁安扑了过去,不顾右手胳膊使不上力,拼了命将轮椅推开:“老头,你怎么样?”
“咳咳,老了,不中用了。”老头头发散乱,一脸惨白,也不知他伤着哪了,腿上不断有鲜血涌出,将他下身都染红了。就是这样,在看到耶律齐冲过来时,老头还是一把拉过月宁安,将月宁安挡在身后。
“耶律齐!”陆藏锋刚冲入内院,就看到耶律齐举剑,挥向与老头摔在一起的月宁安。陆藏锋想也不想,就将手中的剑掷了出去。
耶律齐感觉到身侧的杀气,不得不收回剑,避开这一击。
“咻”的一声,陆藏锋的剑,擦着耶律齐飞了出去。
“陆藏锋!你来得还真快。” 耶律齐避开这一击后,扭头望去,看到一身银甲的陆藏锋站在烛光下,眸光微冷。
陆藏锋果然不好骗,希望那位武林盟主水横天……耶律齐刚想到水横天,就看到水横天也来了,仅比陆藏锋慢了一步。
苏相那没用的老匹夫!
耶律齐低咒一声,想也不想就收剑走了:“陆藏锋,后会有期。”
“想跑!”见耶律齐要跑,水横天想也不想,就追了出去。
陆藏锋没有追出去,他上前,踩住一把刀柄,那刀“咻”的一声弹起,陆藏锋抬脚一踢,大刀飞了出去,命中北辽死士后背。
陆藏锋再度踢起地上的刀,踢向另一个死士。那死士发现了,猛地回头,反手挥刀,想要接下这一击,刀挥出去却落空了。
“噗嗤”大刀直接砍在他的胸口,死士惨叫一声,倒了下去。
同一时刻,见到陆藏锋与水横天出现的小六子,突然实力暴增,猛地挥出一剑,将最后一名死士斩杀在剑下。这一击过后,小六子就脱力了,吧唧一声摔在地上,一动不能动。
此时,整个月府,唯一还站着的人,就只有陆藏锋。
……
这一晚,月家损失惨重。偌大的月家除了月宁安、老头与小六子外,无一活口,月宁安几近崩溃。在水横天折回来,告诉她没有追到耶律齐,让耶律齐跑了后,月宁安当即发出天价悬赏令,悬赏二十万两黄金取耶律齐的首级。
二十万两黄金带来的震撼,无疑是巨大的,月宁安的悬赏一挂出去,就如同滚油落水,瞬间炸起了无数火花。
一时间,整个江湖中人都为这二十万两黄金疯了,满世界的寻找耶律齐的下落。苏相与耶律齐也疯了,他们二人是吓疯的。
他们太清楚二十万两黄金的诱惑,耶律齐生怕不明不白的死在大周,第一时间上表国书,以身体有恙为由,更换和谈主使,而后以最快的速度赶回北辽。苏相也立刻,抹掉了与耶律齐的联系,继续闭门养病,假装什么也不知……
事后,月宁安不是不想查,到底是谁与耶律齐勾结,引走水横天,给耶律齐行方便,让他可以带人进京。然,月宁安动用了黑白两道的势力,却只查到永宁侯府头上。
月宁安对这个结果很不满意,她与宁侯府无冤无仇,永宁侯府好好地跟耶律齐勾结,要她的命干什么?
然,不管月宁安再怎么查,所有的证据都显示,永宁侯早被北辽收买,是北辽的奸细,就是放耶律齐进来的……
在月宁安查此事时,皇上也命陆藏锋在查此事。陆藏锋查到的结果,与月宁安相同,同样陆藏锋也不相信这件结果。陆藏锋始终认为这件事背后还有人,但背后人藏得太深,陆藏锋把整个永宁侯府给端了,也没有查到任何线索。
而此时,皇上已经不满了。他让陆藏锋查与耶律齐勾结的人,不是让陆藏锋假功济私,明明已经查到了奸细,还不肯罢休,陆藏锋这是要借机铲除异已吗?
“此案,到此为止。”皇上以北辽使臣即将抵京,京中不能生事为由,命陆藏锋结案。
“是,陛下。”陆藏锋没有反驳,他能感觉出,皇上不信他,他要再查下去,只会加深皇上的怀疑,但他不会就此放弃,这件事他还会继续往下查。
同样,月宁安也收到了皇上的敲打,月宁安表面应了,暗中仍旧让人继续调查此事。
她不会就这么放弃,她一定要找出真凶……
北辽使团来大周,与大周和谈是停战时约定好的事。耶律齐无法前来,北辽使团便以北辽大皇子耶律戎臻为主使,上将军萧令和为副使,再带使者、勇士若干,组成一个五百余人的大使团。
入城的使团不到百人,余下四百余人全部被留在城外,那四百余人,是此次参加两国大比的北辽勇士,各个彪悍异常,按律在城外驻扎。
另有三皇子耶律轩逸与五公主耶律雅娴,以游学的名义跟着使团前来游玩。早朝晋见时,北辽三皇子与五公主也不曾出现,只有耶律戎臻与萧令和带着北辽的文官,代表北辽向皇上呈递和谈国书。
大皇子耶律戎臻粗犷高大,一身腱子肉,彪悍异常。他五观深邃,双眸凌厉,脸上有一圈胡子,野性十足,看着不像是一国皇子,反倒像是战场上的屠夫。
皇上接见耶律戎臻时,特意多看了他两眼。大周与北辽打了四年多的仗,起初是大皇子耶律戎臻带兵,可惜两军刚交战,耶律戎臻就因旧伤复发,不得不回上京休养。临走前,耶律戎臻将兵权交给了,跟他一系的前南院大王耶律齐。
耶律齐败于陆藏锋之手后,北辽曾一度流传,如果耶律戎臻没有离开战场,北辽绝不会输。也正因为此,北辽输得十分不甘愿,哪怕投降认输,也想在谈判桌上找回场子。
两国将士大比,就是北辽提出来的。起初,大周是不答应的,他们打胜仗就是打胜仗了,谁还跟你在战后比,有本事战场上见真章。为了让大周同意大比,北辽那边付出了很大的代价。
第一条,释放北辽这些年,从大周抓去的平民一万六千余人。
第二条,北辽公主和亲大周。
第三条,北辽送皇子前往大周为质。
大周与北辽交战多年,一直以来都是大周下嫁公主安抚北辽,这是第一次,北辽将公主嫁入大周。这对大周来说是一次历史性的胜利,大周没有不答应的道理。更不用提,北辽还答应,释放他们抓走的大周平民。哪怕是为了那一万多平民,他们大周也得应下。是以,两国大比正式定了下来。
耶律戎臻此次晋见皇上,除了递交两国事先商谈好的国书,就是敲定两国将士大比的时间,交换两国大比参加人员的名单。
这些都是事先谈好了的,皇上也不至于为难耶律戎臻,递交国书的过程十分顺利。
关于两国将士大比的事,两国也早做了安排,在北辽将名单递上来后,大周也将名单给了北辽。
此次大比共三场,分别是单人比试、狩猎比试和第三场实战比试。
单人比试:两国各派九名勇士,一对一对战,胜五场为胜。
狩猎比试:两国各派一百名士兵,进入深山狩猎,为期三天,以猎物和重量来定胜负。毕竟猎物有大有小,按数量不好评比,对此大周这边没有意见。
实战比试:两国各派三百名士兵,以京郊丛林为战场,时间不限,直到一方认输,或者一方死绝为止。
比试的方式是北辽提出来的,比试的地点则放在大周,这也算是另一种公平了。
这些都是事先谈好了的,两国对此都没有意见。名单交换完,兵部尚书客气地寻问了一句:“贵国将士一路奔波,三天的时间可够贵国将士休整?如果够的话,比试的时间定在三日后,大殿下意下如何?”
“放在三天后我没有意见,我北辽的兵跟你们大周的兵不一样,我们不需要休整。我北辽勇士个个骁勇擅战,武威不凡。先不说这一路我们就跟在自己家一样,惬意得很,就说这点路,对我们北辽武士来说,完全称不上奔波。” 耶律戎臻进殿后,整个人充满攻击性,只是先前一切都是商定好的,只能按正常的流程走,他就是想要撒火也找不到机会。此刻逮到机会,他自是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兵部尚书听到他的话,皮笑肉不笑的扯了扯嘴皮,并不搭理。耶律戎臻却没有就此放弃,一双眸子邪气十足:“不过,我的兵一路走来憋得慌,倒是需要你们大周的女人帮着适应一下。听闻你们大周花楼的姑娘很有名,不知我们能否带她们出城。当然,我们可以出银子!”
“无耻!”
“粗鄙!”
“大皇子,慎言。”
殿中大臣脸色陡变,其中又以礼部尚书与兵部尚书为最,就是皇上的脸色也很不好看。
耶律戎臻却很高兴:“怎么?你们大周青楼的女人,不就是出来卖的吗?说起来,我愿意给银子已经很看得起你们了。要知道,我们北辽勇士睡你们大周的女人,从来不用给银子的,还要叫她们的男人,好吃好喝的招待我们。”
“你他妈的说什么呢?找揍是吧!”文臣们只是生气,武将却忍不住,举起拳头就要冲过去,他身边的人拉了他一把:“老杜,这是大殿,别胡闹。”
那位想动手的武将,悄悄地看了一眼上方,顿了一步,忿忿地放下手,耶律戎臻却上前一步,挑衅地道:“要打架吗?来呀!让本皇子看看,你们大周的男人,是不是一个个都是软骨头。”
“打就打,老子会怕你?”那武将自知不是耶律戎臻的对手,却半点不怂。他身边的人却看不得他去送死,死死地将人挡住:“老杜,他是故意激怒你。”
“放开老子,老子今天不把他揍趴下,就不姓杜!”被激怒的武将,不顾同僚的阻拦,用力挣扎。
耶律戎臻的眼中闪过一抹寒光,摆出进攻的架势:“放马过来。正好本皇子给你们一个机会,教教你们大周的武将如何做人。”
皇上一面色微冷,他自是想让自家武将,狠狠地教训耶律戎臻一顿。然,耶律戎臻是北辽出了名的悍将,杜将军却已老了,不需要动手,皇上就知道,杜将军绝不是耶律戎臻的对手。
皇上正准备出声打圆场,化解这场没有必要的义气之争,就见站在一旁,从头到尾都没有开口,也没有把耶律戎臻放在眼里的陆藏锋,站了出来:“你我年纪相当,未免你们北辽说我们大周欺负人,本将军陪你打!”
皇上顿时松了口气,微张的嘴巴合上,皱起的眉头松开,前倾的身子也坐了回去,脸上甚至还有了笑容。
“陆藏锋!”耶律戎臻阴恻恻地看着陆藏锋,眼神凶狠的,仿佛要将陆藏锋撕碎。
“要打吗?”陆藏锋神情淡漠,单手负在身后,完全不将耶律戎臻放在眼里。
“就在这里吗?”耶律戎臻话虽如此说,人却摆出了进攻的姿态:“要不要让他们退一退,空出位置来?”
“不用,出招吧!”话音落下,陆藏锋猛地上前,耶律戎臻也冲了过来,举起他那如同铁棍一样的手臂,劈向陆藏锋。
然,他连陆藏锋的衣角都没有碰到,就见陆藏锋身形一晃,人就出现在他身后。耶律戎臻一怔,正要转身,就见陆藏锋手一抬,单手将与他身高相差无几、块头比他大了一半的耶律戎臻拎了起来,而后甩了出去……
“嘭!”耶律戎臻摔飞出去,跌在外面的台阶上,强大的冲击之下,滚下了台阶。
“咚咚咚……”殿内的众人,还能听到耶律戎臻,那一身腱子肉与台阶相撞发出的闷响声,还有耶律戎臻惨叫的痛骂声:“陆藏锋,你这卑鄙小人。”
“大殿下!”
“殿下!”
“你们大周……欺人太甚!”北辽副使萧令和惊呼一声,快步跑出大殿。
北辽其他几个使者,也反应过来,齐齐出殿,去查看耶律戎臻的情况。北辽的使者一走,整个大殿鸦雀无声,所有人都看着陆藏锋,嘴巴微张。就连一向稳重,在人前喜怒不形于色的张相,此刻也是目瞪口呆,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
随手就把身形高大的耶律戎臻拎起来,像丢小鸡一样丢出大殿,陆藏锋这得有多大的力气?
他们平时……
不能想,不能想,一想他们就觉得冷汗淋漓。
震惊过后,满殿大臣倒吸了口冷气,没有一个人敢说话,就连呼吸都是小心翼翼的,整个大殿安静得落针可闻。
就在满殿大臣不知所措之际,一身着青袍的年轻官员上前,朝陆藏锋拱手,似笑非笑地道:“多谢大将军,平日手下留情。”
他一开口,其他人都反应过来了,尤其是前不久才弹劾了陆藏锋的几个御史,也跟着半认真半玩笑的道:“多谢大将军,平日手下留情。”
“对对对,多谢大将军,平日手下留情。”其他的文臣反应过来,也纷纷打趣道。
武将们没有打趣,一个个两眼放光看着陆藏锋,恨不能把陆藏锋看穿,想要弄明白,他为什么会有这么大的力气。
“大将军威武!”不知是哪个武将喊了一声,皇上听了,笑着打趣了一句:“朕的大将军,确实威武不凡。”
“大将军威武!”有了皇上的肯定,其他的武将也纷纷跟着高喊。
耶律戎臻好不容易,由萧令和搀扶着走进殿,就听到满殿的人都在为陆藏锋欢呼。
耶律戎臻一脸狰狞,高声大喊了一句:“陆藏锋,是男人,我们就正面较量,偷袭算什么本事?”
“什么叫正面较量?”陆藏锋的神色平静如常,并没有因为满殿的欢呼而得意:“你们北辽人动手前,还要先说一声,对不起我要打你吗?”
“你刚刚是偷袭,这一场不算,我们再打一场。”耶律戎臻憋屈无比,他先前在北辽放出风声,说大周能赢他们北辽,不过是因为他旧伤发作,没有在战场上。要是他在战场上指挥,陆藏锋一定不会赢。这个消息令得他在北辽名声高涨,引得北辽无数勇士支持。
这次来大周,他已经计较好了,要寻机赢陆藏锋一场,好坐实他比强陆藏锋强的事。是以,他不能接受战败。
“既然大皇子要与本将军光明正大的一战,那第三场比试的主帅,就换成你我好了。”陆藏锋可不愿意惯着耶律戎臻,哪怕再打一百场耶律戎臻也赢不了。
“陆藏锋,你这是不敢正面与我一战吗?”耶律戎臻并不想在战场上,与陆藏锋交锋。四年前,他在战场上被陆藏锋所伤,以至于旧疾复发,不得不离开战场。四年后,他虽然变强了,陆藏锋也没有退步,他不认为在战场上,他能赢陆藏锋。
“第三场实战,要打便打,不敢就闭嘴。”陆藏锋干脆利落地道。
耶律戎臻爱用激将法,自己也容易被激,被陆藏锋一激,耶律戎臻头脑一热,立刻就应了下来:“打就打。”
“殿下。”萧令和想要劝阻,好使耶律戎臻冷静一点,可惜为时已晚。
陆藏锋已转身,对礼部尚书道:“没听到大皇子的话吗?改名单。”
“先……”耶律戎臻回过神,正要挽救一二,刚开口就被陆藏锋打断了:“大皇子怕了吗?”
耶律戎臻的嘴比脑子反应更快:“本皇子怎么可能会怕!?”
说完耶律戎臻就后悔了,可是话已出口,想要收回已是不能,陆藏锋也不会让他有收回的机会。
“没听到大皇子的话吗?还不快改!”陆藏锋得到想要的答案,转身就督促两国的文官,将第三场比试的名单更换掉。
第三场比试的主帅,北辽原先定的是一位老将,那位老将领兵骚扰大周边境多年,几次与大周的军队交锋都是赢多输少。最风光的时候,曾一连夺了大周六座城池,可谓战功赫赫。
大周这边拟定的名单,是根据北辽递上来的名单拟定的。北辽派了一员老将,大周派的也是一员老将,并且还是当年打赢了北辽老将的老将军。
只是,大周的那位老将军到底年纪大了,几次训练下来,身体有些吃不消,大周这边也担心那位老将军比试结束后,身体会垮。
现在陆藏锋激得耶律戎臻更换主帅,大周自是不会客气,当即就把名单拿回来,把老将军的名字划掉,改成陆藏锋的名字,并在修改处落印,再次递交给北辽。
北辽看着大周手脚麻利的换了人,一时间不知要说什么好,只好寻问耶律戎臻:“大殿下,这……”
他们递交给大周的比试名单,每一个都是经过慎重考虑的。尤其是第三场的主帅,是他们耗费了无数探子,从大周收集了无数消息,进而推演了大周的种种安排,精心挑选出来的……
前两场不说,第三场他们绝对能保证,他们北辽必胜。可现在,大皇子被人一激,就换了主帅,万一输了,他们怎么向陛下交待?
“看什么看,还不快改!”耶律戎臻此时已是骑虎难下,他当着大周满朝文武的面应了,陆藏锋又果断将事情定了下来,已容不得他反悔。
北辽的官员叹了一声,认命地改了名单。不过他还是藏了一个心机,顺手把副手的名字也改了,换成了原先的老将。
双方很快就交换了新的名单,皇上和颜悦色的说了几句场面话,又定了晚上在宫里设宴款待北辽使臣,便暗示北辽使臣可以退下了。
……
耶律戎臻知晓大周人好面子,白日在陆藏锋手中吃了一个闷亏,到了晚宴他就故作放浪形骸,借着酒意动宴会上的舞女、宫女动手动脚,被制止后,耶律戎臻不仅没有收敛,反倒大放厥词:“你们大周的女人,天生就是给我们北辽睡的,别说几个舞女、宫女,就是你们大周的公主我耶律戎臻也睡得。”
当年,大周战败,皇上的嫡亲姑姑弦音长公主,嫁入北辽和亲,并且嫁了三任丈夫,耶律戎臻此举就是故意挑衅……
别说在坐的官员,就是皇上也忍不了:“戎臻大皇子喝醉了,来人……带他下去醒醒酒。”
“本皇子没醉。” 耶律戎臻武力超群,一把将上前的宫人挥了下去,借酒装疯道:“本皇子清醒得好……怎么,你们大周的公主本皇子睡得,一个宫女本皇子倒是睡不得了?陆藏锋……你以为,你是个什么东西?你就算打赢了仗又如何,你娘还不是……”
“嘭!”陆藏锋手中的酒杯飞了出去,砸在耶律戎臻的额头。
鲜血直流……
耶律戎臻捂着额头,双眼凸起,抡起拳头就冲向陆藏锋:“陆藏锋,你以为本皇子怕你。本皇子告诉你,,你就是打赢了仗也没有,这次的大比……”
“殿下!”北辽的使臣急得不行,想要出声阻止,却被大周的侍卫拦住了。
耶律戎臻气怒之下,不管不顾地道:“我北辽做了万全的准备,我们赢定了。你们在战场上赢来的,本皇子要你加倍吐出来。”
“那就试试!”陆藏锋一掌,将面前的案几推翻。
“嘭”的一声,案几翻倒,直直砸向耶律戎臻,耶律戎臻惨叫一声,晕死了过去。
皇上冷着脸下令:“来人,将北辽大皇子拖下去。”
北辽使臣张口欲言,却被上将军萧令和按住了。
宴会,不欢而散。
……
在座的人都不傻瓜,耶律戎臻的话,透露了太多的信息。宴会结束后,陆藏锋并没有出宫,而是留在暖阁等赵启安。
如果北辽真做了什么,赵启安一定能查到。
没有让皇上与陆藏锋久等,子夜十分,赵启安匆匆赶了回来,一脸焦急地开口:“我查到了,北辽为这次大比,特制了一批七连射的弩弓,这批弩弓杀伤力惊人,比我们的弩弓强百倍不止。除此之外,他们还用秘药给北辽的勇士炼体,让他们能在短时间内变得刀枪不入,我的人与那群用了秘药的人过了招,无人是他们的对手。”
“消息可属实?”陆藏锋心下微沉,面上却没有任何表情。
赵启安点头:“我亲自确定了。”
皇上一脸苦涩地道:“这一次的比试,我们还有胜算吗?”
陆藏锋沉吟片刻道:“第三场,可以。”赵启安所言属实,那在前两场他们几乎没有胜算,第三场他亲自参与,倒是有几分胜算。
皇上摇了摇头:“只赢一场,没有任何意义。”他们与北辽的比试,三局两胜,不能全胜,也要赢两局才行。
陆藏锋眉头紧皱,片刻后,他双眼微亮,看向赵启安:“你的人,能找出北辽用的秘药吗?或者,掳一个用了秘药的人来。”
赵启安没有回答,而是问道:“你想做什么?”
陆藏锋说道:“月宁安的师父受了重伤,月宁安花重金,请了药王孙不死入京为她师父医治。孙不死的医术天下皆知,如果有药或者有中了药的人,也许孙不死能仿出相同的药。”
他这三年在前线,用的全是孙不死制的药,他太清楚孙不死的医术了。
“时间太紧,找药怕是难了。我去掳一个人,天亮之前!”赵启安保证道。
“来得及吗?我们只有三天的时间。”皇上担心地道。
“来不及,也要试一试。”这是他们唯一的机会。
皇上点了点头,又道:“七连射的弩弓呢?我们可有克制之法?如果没有的话,第三场朕不希望你参加,太危险了。”
“天宫阁!”这次,不需要陆藏锋开口,赵启安就抢先一步道:“月宁安这次,不仅请了孙不死进京,为她师父医治,还请天宫阁的匠人,为月家布置防御暗器。要论在暗器上的天赋,工部的人绝对比不上天宫阁那些匠人,我们可以同时让工部的人与天宫阁的人,一起改造兵器……放心,天亮之前,我会从北辽人手中,弄一把七连射的弩弓来,有了样品,要改进肯定不难。”
“好!”皇上大喜,没想到让他觉得为难至极的事,竟是这么容易就解决了。只是,想到这两桩事,都要借助月宁安来解决,皇上的喜悦少了几分。他的目光在陆藏锋与赵启安身上转了一圈,最后落到了陆藏锋身上:“藏锋,这件事……就麻烦你去找月宁安沟通,告诉她,此事办成,朕记她一功。”
陆藏锋默了片刻,赵启安积极争取:“皇兄,我可以……”
皇上粗暴的打断了赵启安的话:“你不可以!你还要继续盯着北辽人,且不管是秘药还是兵器,都是藏锋手下的兵用,他去最合适。”
“臣尽力办到。”陆藏锋没有推辞,干脆的应下这个任务。
……
次日早辰,满身疲倦的人赵启安,阴沉地将他辛苦掳来的人与弩弓,交给了陆藏锋:“便宜你这个王八蛋了。”
陆藏锋没有理他,带着人与弩弓,直奔月家。
时间紧迫,他没家跟赵启安废话。
陆藏锋真奔月家,开门见山的说明来意。
月宁安顿了片刻,道:“我做不了孙不死与天宫阁的主,我可以为你们引见,具体的事情,需要你自己去找他谈。”
“可以。”月宁安不拒绝,愿意为他引见,便以足够了。
不管是孙不死还是天宫阁的人,都不是好交道,尤其是孙不死,他的儿子死在朝廷官员手中,对朝廷深恶痛觉,但是人总有弱点。
利诱无用,便用威胁。孙不死的药王谷谷主,他不怕死,他的弟子呢?
天宫阁那边就更好打交道了,朝廷对江湖门派早有不满,陆藏锋直接告诉天宫阁的人,朝廷正缺一个对江湖各大门派出手的机会,天宫阁要是不好好做,天宫阁就是江湖各大门派的罪人……
孙不死与天宫阁的人,差点被陆藏锋的无耻气得吐血。求人还这么傲慢、嚣张,这就大周大将军的行事方法吗?
“有问题?”陆藏锋用实际行动告诉他们是,“有什么问题,都得本将军憋着,本将军不接受讨价还价。”
孙不死与天宫阁的人,憋屈又无力,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他们就是再不满,也只能捏着鼻子认。
然,这口气,他们却得出。
陆藏锋一走,孙不死与天宫阁的人,就去找月宁安,对着月宁安一通臭骂,月宁安任由他们骂了半天,一句也不还口,待他们骂完,便乖巧地奉上大把的产业与银子。
孙不死与天宫阁的人一看,满意了:“这事就算了,再有下次,别怪我们翻脸。”
其实,他们二人也没有真得生气。他们也是大周人,北辽欺人太甚,他们身为大周人自然要有力出力。他们只是气,陆藏锋求人办事的态度,太嚣张,太过分了。
“是,是,是,我保证没有下次了。”月宁安连连举手发誓,终于把孙不死与天宫阁的人给哄好了。
事关大周的颜面,孙不死与天宫阁的人,虽不满陆藏锋的态度,接下了此事却很是尽心尽力。有中了药的与弩弓在,按说只要仿制就行了,可不管是孙不死,还是天宫阁的人都是骄傲的,他们不屑仿造,且北辽用的秘药很多问题,服用后虽然能提升将士的实力,过后却会要人命,孙不死作为大夫,绝不允许自己制出来药会要人命。天宫阁的人亦是如此,他们要做的不是仿造北辽的连弩,他们要做的是造出一把,能克制北辽连弩的兵器。
时间紧迫,孙不死与天宫阁的人不敢耽误,一行人不眠不休赶工,终于赶在比试前一天,制出了他们满意的药与兵器,将东西交给陆藏锋后,孙不死与天宫阁的人,就累得直接倒下了。
“多谢。”哪怕他们听不到,看不到,陆藏锋还是郑重地像他们行了一礼,而后带着药与兵器,匆匆进宫。
陆藏锋进宫后,直奔暖阁。
陆藏锋一进来,皇上不等他开口,就急着起身走过来:“藏锋,有进展吗?”
“药,孙神医配好了,比北辽的药效果更好,不会伤人。天宫阁的人,造了一把能克制北辽连弩的兵器,臣试用过,效果极好。还有一天的时间,可以命工部赶制。”陆藏锋没有卖关子,给了皇上一个肯定的答复。
“太好了!”皇上大喜,将此事全权交给了陆藏锋安排,并且大方地问道:“对了,月宁安此次立下大功,你可有问她想要什么?”
“臣来之前问了,月宁安想要……明月山庄。”陆藏锋说道。
“明月山庄?”皇上怔一下,眉头紧皱。
“是。”
“她怎么会看上明月山庄?” 明月山庄是皇家别院,是先皇为当时的焰王所造,只可惜焰王一次都没有住进去,那座山庄也就空了。
十多年来无人打理,那座山庄早就荒了,要重新打理,不比重建一个山庄省钱。
“说是家里的长辈喜爱。”陆藏锋如实道。
皇上沉吟片刻,同意了:“行吧,你将明月山庄的地契,给月宁安送去。”月宁安此次立下大功,有过罚,有功赏,他不能让真心做事的人寒心。
“臣代月宁安,谢陛下隆恩。”陆藏锋朝皇上行了一礼,想到月宁安提起明月山庄时的期待,眉眼间是难得的愉悦。
……
比试在即,作为此次大比的负责人,陆藏锋很忙很忙,忙到根本没有时间去见月宁安,将明月山庄的地契送给她。
一直到了比试那天,月宁安也不知道,皇上到底有没有答应,把明月山庄赏给她,月宁安忍不住在家里唠叨了陆藏锋两句。
于是,坐在上首观看两国大比的陆藏锋,突然打了一个喷嚏
作为大周的最高将领,也是此次大比的负责人,陆藏锋的一举一动,都在众人的注目下。他这喷嚏一打,无数视线便落到了他身上,尤其是耶律戎臻,眼中的嘲讽似要化为实质:“陆大将军,你这是被吓着了?”
耶律戎臻这一开口,北辽的官员就哈哈大笑起来:“肯定是吓哭了!他们大周人惯爱弄虚作假,趁我们北辽人没有注意捡了个便宜,就吹嘘什么战神下凡、战无不胜,现在牛皮要被拆穿了,他肯定吓得双腿发软,指不定都尿裤子了。打了三场,大周上场的士兵全死。也不知他们大周从哪找来的娘娘腔,一个比一个弱,根本不经打,连我们北辽勇士一拳都扛不住,弱得不行。”
像是为了证明他的话一样,比试台上,北辽勇士猛地出拳,一拳将大周的战士打得从比试台上落下。
“嘭”的一声巨响,大周的战士摔飞出去,落在地上,像是一滩泥,趴在地面一动不动,只有鲜血溢出。
现场有片刻死寂,大周的官员看到这一幕,脸色微凝,一个个看向陆藏锋,有惶恐,有不安,还有责怪……有那忍不住的,愤怒出言道:“大将军,第四场了。”
他们输了四场,每一场都是惨败。北辽人太强了,比他们想象中强太多,他们的兵根本不是北辽人的对手。
陆藏锋连个眼神也没有给他,淡定的坐在首位,目光平静地看着远方。
突然,陆一的身形一闪而过,陆藏锋微微闭眼,敛去眼中的锋芒。
大周官员的脸色有多难看,北辽一方的人就有多高兴:“你们大周连输四场,每一场都败得这么惨,我们都要不好意思了。可是没有办法,你们的人太弱了,我们就是想要给你们大周留点面子,让一让你们都不行。”
“陆大将军,承让了。”耶律戎臻也开口了,一双眸子闪烁着阴冷的凶光,倨傲地看着陆藏锋,满脸都是嘲讽之色。
面对北辽的嘲讽陆藏锋却稳如泰山,连一个眼神都没有给耶律戎臻,淡漠地下令:“把人抬下去,准备第五场!”
“是,大将军!”陆二站在陆藏锋身后,淡定地应了一声,就指挥一旁的士兵,将趴在地上战败的战士抬了下去。
“大将军,接下来的五场,你有把握吗?”代表皇上出席今天大比的宗室亲王,坐在陆藏锋身侧,有些担心的问道。
第一场单人比试只打九场,要赢五场才算赢,他们现在已经输了四场,也就是说后面五场,他们必须全胜才有机会。
“无事。”陆藏锋淡定地点头,面上没有喜怒。
“陆大将军,马上就要比第五场了。我们北辽要是五连胜,你们大周还玩什么?输得这么难看,你回去要怎么交差?要不,我们给你一点面子,后面五场,四场打个平手,最后一场我们再赢,免得你们大周准备好的人,上不了场。”耶律戎臻不放过任何一个,能将陆藏锋踩在脚下的机会,一逮到机会就出言嘲讽,恨不得让所有人都知道,陆藏锋是一个什么都不会,只会吹牛皮的草包,却不想想北辽败在一个什么都不会的草包手上,很光荣吗?
陆藏锋扫了耶律戎臻一眼,没有说话,那一眼冰冷噬骨,让人不敢动弹。
耶律戎臻脸上幸灾乐祸的神情还未收起,就那么僵在脸上,看着有几分怪异。
回过神后,耶律戎臻正要嘲讽回去,萧令和突然拉住了他:“大皇子,比试为主。”
耶律戎臻一脸扭曲,面色狰狞:“第五场给我狠狠地打,慢慢地打,我要他们大周人,看到我们北辽勇士的厉害。”
“大皇子放心,我们会在比试场上,给大周人一个刻骨难忘的教训。”萧令和想到,他们抵达京城后,大周人的种种轻谩,心里也憋着一口气。
他们北辽一定要赢得大比,狠挫大周的威风,让大周人和以前一样,一听到他们北辽人的名字就瑟瑟发抖。
比试现场气氛紧张,大周的官员尽皆沉着脸不说话,大周后方的营地里,气氛也不好到哪里去。看着接连惨死的同伴,这些铁骨铮铮的汉子们,一个个红了双眼:“北辽欺人太甚,用这种卑劣的手段取胜,有本事在战场上见真章。”
“老器死的太惨了,我要去给老器报仇!我一定要赢。”说话的将士转身就要往外走,却被他身旁的高大男人拉住了:“我身体比你壮,第五场我去!当年在战场上,北辽那群狗东西就不是我的对手,现在他们更没本事赢我!”
“我去,我身子灵活,擅长躲避,能撑得久一点。而且,我不信那群北辽人没有弱点,我上场后会仔细寻找他们的弱点,给你们争取机会。”
“我说了我去,我身体壮,扛揍,他们的拳头再厉害,对我来说也是不痛不痒。”
第一场比试需要九名战士参加,为防万一,陆藏锋除了挑选出九个战斗力强的兵外,还安排了三人做后补,以免出现意外。比试前,有两人服毒自杀,现在能上场的还有六人。此时,六人都站了出来,表明自己更适合。
就在众人争吵间,陆一回来了。他来了,带来了水横天、陆飞羽,也带来了孙不死配的药。有眼尖的看到陆一的身影,兴奋地大叫:“陆一哥,你回来了,是不是拿到神医配的药了?”
“陆一哥,快,先把药给我服下,我去打第五场。有了神医配的药,我们在体能上就能与北辽那群狗东西一样,到时候真刀真枪凭本事打起来,我们一定不会输。”陆一一来,众人就围着他,一个个充满了期待,完全忽视了陆飞羽与水横天的存在。
隐在角落里的赵启安,却没有漏过他们,他看了水横天一眼,隐藏在面具下的脸,闪过一抹嫌弃。陆藏锋能用的,也就只有这个蠢货了。
水横天似有所感,看了赵启安一眼,四目相交的刹那,水横天就确定了赵启安的身份,他后退一步,没有理会赵启安。
陆一被众人围在中间,神色淡漠,一张面瘫脸已有陆大将军七分功力,他举起手中的药包,目光如刃扫视营中众人:“药,我拿到了。现在你们服下,准备接下来的比试。”
孙不死被陆一从床上挖了起来,按照试药后的不良反应,绞尽脑汁改进了药方。虽然耽误了前面四场比试,但好歹还是赶上了。
“我先!”离陆一最近的人,连忙举手,却没有去碰陆一手中的药,甚至还后退了一步,与陆一保持距离。其他人亦是如此,虽然满心期待,却没有一个人伸手去抢,也没有一个人乱挤。
先前孙神医配的药遭到破坏,就是他们当中的人干的,虽然事后大将军什么也没有说,他们却不能不注意。
陆一看到众人的反应,面上不显,心里却很是欣慰。他们当中是有两人被收买了,但更多的还是跟他们一条心的人。就像将军所说的,好人总比坏人多,不能因为他们当中出了一个叛徒,就怀疑所有人。
陆一收回视线,沉着地道:“第五场关系重大,我们只能赢不能输。神医配的药,需要一刻钟才能起效,第五场比试在即,你们现在服下药也无用。第五场……”
陆一走到赵启安面前,抱拳行礼:“将军请大人您出手,希望您在取得胜利的同时,尽量将第五场比试的时间拉长,好给我们准备的时间。”
“好。”赵启安从角落里走了出来,脱掉身上黑色的披风,露出里面与一众将士一样的军服。
挺阔阳刚的军服,衬得赵启安多了一分刚硬,少了一份阴冷。他不紧不慢地整了整衣装,而后当着众人的面,将脸上的面具取下。
赵启安戴着面具,营中不少人都很好奇,只是他浑身都散发着“老子不好惹”的气息,根本没有人敢上前寻问。此刻,见他伸手摘下脸上的面具,营中所有人都或明或暗的打量他,想要看看他面具下的那张脸,长什么样。
赵启安似有所感,他冷笑一声,故意放缓速度,慢条斯理的移动面具,直把众人急得不行。直到赵启安玩够,他才将挡在脸上的面具移开,露出面具下黝黑冷硬、疤痕交错的脸。
“果然是有伤,我猜得没错。你这小子也是,不就是几道疤嘛,大老爷们的在乎什么,还戴个面具遮着,有什么好遮的,我们又不会嫌弃你。”看到赵启安面具下的脸,营中的人一个个笑了起来,没有嘲弄、鄙夷,只是单纯的笑,就好像赵启安脸上有疤,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也有人嘟囔道:“你这小子也太不争气了,亏我还猜你貌比潘安,猜你像兰陵王一样,因为长得太好看,这才用面具遮美,结果你丫的真是遮丑呀!丑有什么好遮的,兄弟们都是在战场上拼命的,哪个身上、脸上没有疤。我之前还有一个兄弟,半张脸都被北辽人用刀给削了,丑的跟鬼似的,人家都没有戴面具,你这小子长得又不丑,戴张面具也不怕憋死自己。”
“本大人,喜欢!”赵启安被众人围在中间,白得没有血色的唇微微上扬,阴鸷的眸子微眯,透着一股危险的气息……
军中的将士大多高大、健壮,经过长久的训练,无一不是肌肉结实,浑身充满力量。赵启安不同,他身形单薄,发白的唇色、阴冷的眸子,无不透着一股病态,怎么看都不像是一个强大的战士。
然,赵启安气场强大,一举一动都透着冷硬与锋芒,便是大周的将士见他身形单薄,也不敢小觑,但北辽人不会这么想。北辽人崇拜力量,在他们眼中,男人只有壮实,只有全身都是肌肉,那才是强大的。
当赵启安走出来,北辽那群官员顿时就嘲讽起来:“你们大周是不是没人了?居然派个这么弱的小白脸上场,你们这是被我北辽的勇士吓怕了吧!”
“咦,还是个丑八怪,这脸上的刀疤,一看就是我们北辽人留下来的。他这么弱,会不会连一拳都撑不住?”
北辽的官员嫌嘲讽还不够,还有那不怕事大的,脚一抬架在桌子上,指着陆藏锋,嚣张地放话:“陆大将军,我们北辽也不是不讲道理的人。这样好了,你跪下来,从我胯下爬过去,这一场就算你们赢,省得这小白脸上去送死。”
耶律戎臻不嫌事大,击掌大笑:“这个主意很好,陆大将军你要不要考虑一下?只是跪一跪,爬一爬,就可以少死一个人。你们大周不是一向讲仁义吗?现在,本皇子就给你一个表现仁义的机会。陆大将军,你看如何?”
“啪!”陆藏锋拿起茶杯,手指一捏就碎了,茶水与碎片落在桌上。
那个将脚架在桌子上,要陆藏锋从他胯下爬过去的北辽官员,见状大笑:“陆大将军,你就是生气,也……”
下一秒,他就说不出话了,陆藏锋手腕一抬,他手中的碎瓷片,如同一道利箭,射向那位北辽官员的喉咙。
“噗嗤”一声,碎瓷片整个没入他的喉咙。那人嘴巴大张,低头看着不断往外冒血的喉咙,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
“不如何。”陆藏锋像是什么事也没有发生,看了耶律戎臻一眼,顺手接过陆二递来的手帕,将手中的水渍擦拭干净。
“陆藏锋,你……”耶律戎臻拍桌而起,怒吼。
陆藏锋的视线越过他,落在那位喉咙被割破,却还坚强地站着,没有倒下的北辽官员身上,轻描淡写地道:“本将军,不生气。”
人都死了,陆大将军才纡尊降贵回了他一句,这也太嚣张了。大周与北辽的官员,齐齐看着陆藏锋,好半晌都不知说什么……
当着他们这么多人的面,杀死使臣,这事要怎么了结?
比试的现场,有片刻的死寂,直到“嘭”的一声巨响,那位挑衅失败却惨遭割喉的北辽官员倒下去,才打破现场的死寂。
耶律戎臻一脸狰狞:“陆藏锋,你当众杀我北辽官员,你眼中还有我北辽吗?”
北辽与大周分两侧而坐,耶律戎臻坐在右侧上首,陆大将军正对面,要不是坐在他身侧的萧令和拉了他一把,耶律戎臻早就拔刀挥向陆藏锋了。
“要讲道理吗?”陆藏锋站起来,一脚踩在椅子上,上身前倾,充满了压迫与攻击:“先从本将军胯下爬过去,再来跟本将军讲道理!”
“你敢羞辱本皇子!”萧令和已经拉不住耶律戎臻,耶律戎臻怒极,挣开萧令和的钳制,拔刀冲向陆藏锋。
“大殿下……”萧令和快步追了上去,可还是晚了一步,耶律戎臻的刀已砍向陆藏锋。
“本将军还是喜欢讲道理!”就在耶律戎臻的刀,砍向陆藏锋的刹那,陆藏锋侧身避开,随即一脚踹向耶律戎臻。
“嘭”的一声,耶律戎臻被踹得往后飞去,撞碎了他身后的案桌,一屁股坐在他原本的位置上。
耶律戎臻重重跌坐下去,椅板被他压碎,身体不受控制地下沉,他的屁股卡在椅子上,两脚离地,吊在半空,着实有几分滑稽。
耶律戎臻跌坐在椅子上,整个人都是懵的,好半天也没有动一下。
萧令和早在陆藏锋出手的刹那,就退到一旁,他看到耶律戎臻狼狈的样子,不由得闭眼抚额,假装什么都没有看到。
他就知道,会是这样。
太丢脸了!
“咳咳……”大周的官员看到耶律戎臻的惨样,忍不住笑了出来。
不就是赢了四局嘛,北辽人嚣张什么。就算第一场单人战他们大周输了,后面两场团战,他们大周肯定会赢。
一瞬间,大周的官员自信满满,一个个挺直胸膛,气势汹汹地回瞪北辽官员。
萧令和见大周的官员士气高昂,不复先前的忐忑与不安,心中暗怪耶律戎臻莽撞,凭白给陆藏锋立威壮势的机会,可事已至此,他再懊恼也于事无补。
萧令和将心中的暴躁压下,只当什么也没有发生,走到耶律戎臻身侧,将耶律戎臻从椅子上“拔”了出来:“大殿下,你先起来。”
“滚开!”耶律戎臻挑衅不成,反被陆藏锋狠狠打脸,整个人暴虐无比,他猛地将手中的刀,掷向对面的大周官员,想学陆藏锋,杀人立威。
可惜,他的刀刚掷出,陆藏锋就随手捡起桌上的碎瓷片打了过去。
“当”的一声响,碎瓷片与耶律戎臻的刀,在半空中相交,发出一声脆响,随即同时落地。
“呼……”被耶律戎臻的大刀对准的大周官员,本以为自己死定了,没想到关键时刻,被陆藏锋给救了。
那名官员拍了拍心口,缓过差点没命的惊悸,颤抖着起身准备给陆藏锋道谢,可他刚站起来,耶律戎臻就抢先一步,指着陆藏锋怒吼:“陆藏锋,你敢!”
“本将军敢!”陆藏锋手背在身后,气定神闲,全然不把耶律戎臻的怒火当回事。
“你……”耶律戎臻气得一脸通红,却奈何不了陆藏锋半分,他还想要冲上前,萧令和却死死地拉住了他:“大殿下,这是大周。”
“大周又怎么样,不过是我北辽的手下败将,我堂堂北辽大皇子,还会怕他不成?”耶律戎臻甩开萧令和,高傲地哼了一声,下额高抬,挑衅地看向陆藏锋,眼中闪烁着阴狠的凶光。
陆藏锋淡淡地扫了他一眼,抬了抬手……
“大将军!”陆藏锋一抬手,站在他身后的陆二就立刻上前一步。
“去……”陆藏锋神情淡漠地下令道:“给北辽的大皇子,换一套桌椅。”
“陆藏锋,你怕了吗?”耶律戎臻嗤笑道。
“还要打吗?”陆藏锋平静地看着他。
耶律戎臻正要开口,萧令和突然劝说道:“大殿下,第五场比试就要开始了,有什么事等比试完了再说。大周当众杀我们的官员,这事大周早晚要给我们一个交待,不着急。”
“你说得对,比完再说。”耶律戎臻难掩怒容,可也知再闹下去,他也讨不到好,便顺着萧令和的台阶下了。
“咚!”比试场上,负责仲裁的人,重重击响大鼓:“第五场,开始!”
比试场上,等了许久的赵启安,终于等到比试开始的信号,他动了动手腕,刀疤交错的脸上露出一抹阴冷的笑:“终于要开始了!”
“大周的弱鸡,吃我一拳!”赵启安的对手比他矮一个头,身体却有他的两倍大。那人身上没有一丝赘肉,硬梆梆的全是腱子肉。他站在比试场上,如同一座会移动的小山,每走一步,这个临时搭建的比试台都会颤一下,和他比,高瘦的赵启安既单薄又瘦弱,也难怪北辽人会出言嘲讽。
这两人站在一起,一看就不是一个量级的,只怕赵启安那单薄的身板,连对方一拳都受不住。
“呼……”北辽那位士兵不仅壮实,身形也很灵活,他没有任何花招,直直地朝赵启安挥出拳头。
他这一拳又快又狠,随着他的拳头挥出,隐有一阵疾风掠过。赵启安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任由北辽士兵的拳头砸向他,像是被吓傻了一般。
完了!
第五个了。
看台上,大周的文官们看到这一幕,纷纷别过脸,不忍去看。比试场下,守在四周的大周士兵,看到这一幕亦是紧张不已,一个个眼中充满怒火。
北辽人用卑鄙的手段赢得大比,他们大周人都记着。今天,他们奈何不了北辽人,早晚有一天,他们会在战场上,把今天这一笔血债给要回来。
与之相反,北辽人兴奋地大叫:“杀了他!”
“留口气,把这大周的小崽子,给捶成肉泥。”
“嗷,嗷,嗷……杀了他!”
“杀了他!”
北辽人一个个嗷嗷大叫,似要将先前被陆藏锋压得不敢动弹的怒火,全都宣泄出来。耶律戎臻没有叫喊,他只是一脸凶狠地瞪着陆藏锋,五指转动,比了一个捏死你的动作。
陆藏锋看他了一眼,就淡漠地移开视线:太蠢,蠢得叫人不忍直视,被这种蠢货视为对手,是他陆藏锋的耻辱。
耶律戎臻却以为,陆藏锋这是怂了,嚣张地大笑,拎起桌上的茶壶,粗鲁地往嘴里倒,可刚喝一口,耶律戎臻就僵住了,瞪大眼睛,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
比试台上,北辽那名壮实如山的士兵,一拳挥向赵启安,眼见就要击中赵启安的面门,可就在他的拳头落下的刹那,他突然往后倒去。
“嘭”的一声,那人倒在比试台上,整个比试台都为之颤动,赵启安仍旧站在原地,连脚步也没有移动一下。
“不可能!”北辽人大喊:“你们大周人使诈。”
“呵!”陆藏锋嘲讽地哼一声,硬是把北辽人的声音压了下去。
比试台上,突然倒下去的北辽士兵,已经从地上爬了起来。赵启安仍旧站在原地, 并没有趁对方倒下时出手,他就那么站着,清高又傲慢,显然是没有把面前的对手放在眼里。
北辽的士兵彻底被激怒,他不顾章法地朝赵启安出拳,拳拳带风:“大周的小白脸,给我去死!”
“呼……呼……”北辽的士兵一连挥出数拳,每一拳都带着强劲的拳风。可惜他连赵启安的头发都没有碰到,甚至赵启安双脚都不曾移动,他就那么站在那里,北辽的士兵一拳都打不中。
那士兵见怎么也打不着赵启安,不由得急了,出拳更快,也更乱了,但仍旧没有用,他仍旧碰不着赵启安。
最要命的是,一连串的猛烈进攻过后,他的气息突然乱了,出拳的速度越来越慢,带出来的拳风也越来越弱。
而就在这时,赵启安出手了,他举起手中的短刀,猛地挥向对方。
“唰唰……”锋利的短刀,从对方的胳膊上划过,却只留下一道浅浅的痕迹。
“好一个刀枪不入。”赵启安一连挥了数刀,仍旧没有划破对方的皮肉,他没有停手,继续挥舞着手中的短刀,刺向对方。
他从不相信,这世间有真正的刀枪不入。力气会消耗,刀枪不入也就能破,一次不行那就十次,十次不行那就百次,他赵启安有的是时间,陪这群杂碎慢慢玩!
赵启安挥刀的速度极快,一刀接一刀,而且他十分无耻的,每次都划在同一个地方,而在挥出数十刀后。终于,那名北辽士兵的胳膊,被赵启安划出一道见血的口子。
鲜红的血,从北辽士兵的伤口中涌出,一滴一滴落在比试台上,溅出朵朵血花。
“好!”大周的士兵,看到落在比试台上的鲜血,纷纷叫好。大周与北辽打了五场,这是他们大周,第一次让北辽人见血。在此之前,比试台上只有他们大周士兵的血。
比试台上,随着赵启安一次又一次的挥刀,那北辽士兵身上的口子越来越多,鲜血不断往外涌。随着伤口增多,赵启安发现对方不仅力道越来越小,身体也越来越脆弱,他原先需要划数十刀,才能在对方身上戳出一个小口子,现在只要划上三五刀,就能捅出一个血口子。
很明显,对方的力大无穷与刀枪不入,都是有极限的,一旦消耗就会越来越弱。
发现了对方的破绽,赵启安就不再陪对方玩了,他不再局限于只朝对方的胳膊下手,他脚下一动,主动进攻,挥舞着短刀,在那人身上划出一道又一道伤口。
后面还有四场,余下的人可没有他这么能躲,他得在这人死之前,把他身体最薄弱的部位找出来,好方便余下的人出手。
随着赵启安主动攻击,那名北辽士兵身上的伤口越来越多,他却毫无所觉,像是不知道痛一样,仍旧挥拳砸向赵启安,完全没有防御,更不曾闪躲。
“居然不知道痛,这哪里是人,这分明就是怪物。”赵启安眸色微冷,下手更不客气了。
比试台上,那名北辽士兵没有痛觉,不知道自己受了伤,也不知道自己的力气在变小,但比试台下的北辽人,却无法忽视他的异样。
“怎么一回事?阿木达的力气怎么在变弱?他不是被天神选中的人吗?他怎么会变弱?”
“血,他在流血。这怎么可能?他是天神选中的人,拥有不坏之身,他怎么会流血?”
“使诈,一定是大周人在使诈,我要求中止比试!”
“你们听到没有,快中止比试!”
北辽人拍桌子、撸袖子,指着坐在他们对面的大周官员,嗷嗷大叫。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北辽的官员们,没有一个人敢指着陆藏锋叫,甚至连视线都不敢落到陆藏锋身上。
先前一连战败四场,大周的官员觉得颜面尽失,面对北辽人不自觉地气弱,现在眼见着他们就要赢了,又有陆藏锋在旁,大周的官员也不怂了,一个个高冷地反讽:“哈!中止比试?你们北辽人输不起吗?怎么?你们北辽人只能赢,不能输?”
“使诈?使什么诈?你们不会用眼睛看吗?你们北辽士兵身上的伤,是我们的人一刀一刀划出来的,我们怎么使诈了?”
“要说使诈,我还没有说你们北辽人使诈呢。看看你们那些上场比试的人,那能叫人吗?那是怪物吧。”
北辽的官员,习惯了大周的官员,在他们面前低三下四的样子,不管他们有理没理,大周的官员都得捧着他们,不曾想这些人居然敢反驳他们,当下就怒了。论打嘴仗他们不是大周官员的对手,论打架,他们可半点不怯。
“你们找打是吧?”北辽的官员二话不说,一脚踢翻面前的桌子,气势汹汹地冲了过去,双手撑在大周官员面前的桌子上,上身前倾,一副要吃人的凶样。
“你,你们要干什么?这是两国大比的时候,你们有话说话,动手动脚像什么样子?”大周的官员吓得脸色发白,却强撑着坐在原地,没有动。
“哈!”北辽那几个冲上前的官员,嘲讽地大笑,挥拳砸向大周的官员:“老子才不管什么两国大比,老子今天就动手动脚,就打你们,怎么的?你们大周人……”
“啪”的一声脆响,茶杯破裂的声音,突兀地响起。
一瞬间,画面就像是静止了一般。北辽人挥出去的拳头,生生顿住,收也不是,不收也不是。
“怎么不继续了?”陆藏锋把玩着一块碎瓷片,冷笑。
“陆,陆大将军,你们的人使诈。”有几人的拳头已挥到了大周官员的脑门前,却生生止住,不敢砸下去,那画面怎么看怎么滑稽。
“我们没有使诈。”大周的官员差点吓尿了,看着近在咫尺的拳头,差点哭出来。
北辽人果然野蛮,亏得大周一直对这些人客客气气的,哪怕他们有过分的要求也尽量满足,却不想这些人半点情面也不讲,说动手就动手。他们以后,再也不跟这群北辽人客气了!
“有没有使诈,打完了自有评断。”陆藏锋将手中的碎瓷片弹了出去:“现在,坐回去,好好地看完比试。”
北辽的官员很不甘心,却又不是陆藏锋的对手,只能憋屈地坐回去。
比试台上,北辽那位士兵全身是血,他动作迟缓,挥出去的拳头软绵无力,而且整个人比之前小了一圈。不是瘦了,而是小了,他依旧健壮,只是不像之前那般壮实。
“本大人玩够了!”赵启安在对方身上划了无数刀,发现失血过多后,这北辽的战士与普通人无异。不过这人身上的肉太厚,短刀很难将人刺穿,最简单的办法就是割喉!
赵启安没有迟疑,趁对方行动迟缓之际,猛地倾身上前,一挥短刀,割开了对方的喉咙。
“咕噜,咕噜……”鲜红的血从那人的喉咙涌出,那人僵在原地,一脸茫然,眼中满是不解。显然,他到死都不知道,自己死了。
“真可悲。”赵启安收回手,退回原位,看着对方倒下,摇了摇头。
不知道痛,对外界反应迟疑,这根本不能算人,只能算是野兽。难怪北辽只派他们来打比试,而不是把他们派到战场上去。在战场上,他们有限的力气,可抵不住千军万马的攻击。
……
北辽人无法接受,他们受到天神眷顾的勇士,被大周人打败,他们一口咬定,大周人使诈,可是又找不到证据,只能憋屈地认下:“这一定是意外,下一场让扎其格出手,我不信,他们大周人还能赢我们北辽的勇士。”
陆藏锋没有意见,第六场比试很快就开始了。
“他们最大的弱点就是不能失血,一旦失血,他们就会失去所有的优势。他们的力气很大,但他们的力气是有限的,你们要做的就是慢慢耗尽他们的力气,再出手划伤他们,让他们不停地流血。对打的时候,你们要小心,千万不要被他们的拳头击中,他们的力气超乎常人,一旦被击中,你们就完了”
从比试台上下来,赵启安第一时间,把北辽战士的弱点,告诉余下的人。说完,他就把手中的短刀一丢,带上面具戴上往外走。
一众士兵愣住了,好半晌才讷讷地开口:“这小子也太狂了吧?”
“有本事的人,自然有狂的资格,我要跟他一样厉害,我也狂。”
“我不管他狂不狂,我只知道他给老器他们报仇了,他就是我兄弟,能让我为他卖命的兄弟!”
赵启安听到营帐内的对话,脚步不停……
他没有兄弟,光明与热血不属于他,只有黑暗与孤寂才是他的归属。
……
赵启安走了,比试却仍旧继续。继四个上场的战士皆连战败惨死后,大周终于迎来了四连胜,而且是大胜!
一连四场,北辽的战士全都流尽鲜血而死,大周的战士却半点伤也没有。比试结束后,还能轻松的从比试台上跳下来。
“你,你们的人……”北辽人看着实力爆涨的大周士兵,个个咬牙切齿,指着大周的官员就要骂。
然,他刚开口,就被陆藏锋打断了:“受到了贵国天神的眷顾!”
一句话,将北辽人的不忿全都堵了回去。北辽的官员被咽得一脸涨红,偏又不敢对着陆藏锋吼。
北辽的官员不敢跟陆藏锋争,大皇子耶律戎臻却不惧,他拍桌而起:“陆藏锋,这四场比试我北辽不认,重新打过。”
陆藏锋看了他一眼,冷笑:“大皇子,装蠢卖傻久了,就会变成真蠢真傻。本将军在这里负责任的告诉你,不管你是真蠢真傻,还是装蠢装傻,在我这都没用!”
“你……”耶律戎臻脸色大变,又惊又怒的瞪着陆藏锋,一张红肿的脸狰狞到扭曲。
“毕竟,你的愚蠢与我大周无关,我大周也不会因为你的愚蠢而礼让你。”陆藏锋仍旧是轻描淡写,不疾不徐:“现在,你们北辽有两个选择。要么认输,要么继续比。”
“如果……”耶律戎臻咬牙切齿,还要继续像之前一样耍横。坐在耶律戎臻身后,一直不曾说话的老将申虎,突然站了起来:“连比八场,比试台上全是血,我们想要休息半个时辰,清理比试台上的血,可行?”
陆藏锋看了申虎一眼,点头:“可以!”
申虎是北辽老将,也是北辽原定的第三场比试负责人,他在使团没有职务,来到大周后也一直沉默不出声,可他一出声便是耶律戎臻也不敢反驳。
“好!半个时辰后,再见!” 申虎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一句多余的话也没有,转身就走。北辽官员愣了一下,也快步跟了上去。
萧令和见耶律戎臻站在原地,死死地瞪着陆藏锋,一动不动,暗自叹了口气,拉了拉耶律戎臻的衣袖:“大殿下,我们也走吧。”
“陆藏锋!来日方长!”耶律戎臻收起他浮于表面的张狂,朝陆藏锋咧嘴冷笑,看上去更加凶残了。
陆藏锋不为所动,淡漠地起身,朝营帐走去。
陆藏锋一走,大周的官员也纷纷起身,一路有说有笑地回他们自己的营帐休息。
作为战胜国,这滋味可真是好。这仗还是要打,不过陆大将军手中的权力也同样要削弱,不然以后的朝堂上,就没有他们这些饱读诗书之士说话的余地了。
此时,大周的官员有多得意,北辽的官员就有多消沉。他们回到营帐,一个个满脸怒容,却不敢发作,小心翼翼地看着耶律戎臻与申虎:“大殿下,大帅,接下来我们要怎么办?大周人肯定拿到了新药,我们的勇士不是他们的对手。”
“有什么好办的,大周使诈,在大比前让战士服药,我们北辽不认。”耶律戎臻呲牙咧嘴地怒骂。
申虎横了耶律戎臻一眼:“大殿下,你那套对大周不管用。陆藏锋早就看破了你在虚张声势,却一直不点破,任由你装傻充愣,不过是拿你立威,借你让大周人看到,他们不必跟我们客气。”
耶律戎臻冷笑:“我这套不管用,你们那套又管用吗?我要是跟他们讲道理,对大周人客客气气的,你们还有现在的好日子过?你们当我想装傻卖横呢,大周人惯来欺善怕恶,我们本来就是战败方,要是不强势一些,定会被大周人欺到死。”
耶律戎臻将桌上的茶杯狠狠砸在地上:“大周人一向虚伪,自诩礼仪之邦,视我们北辽人为蛮人。先前我们北辽强势,大周那些官员面对我们,也充满隐秘的优越感,认为我们北辽人都是空长四肢不长脑子的蠢物。现在他们更是不将我们看在眼里,我不装傻充愣,那些大周的文臣怎么会找上我,跟我们合作?我们又怎么会在前面四场,取得大胜?”
北辽的官员,听到耶律戎臻的话一阵沉默……
……
半个时辰很快就到了,萧令和代表北辽使团,向大周提出要求,希望第九场都换成普通士兵上场,比真本事,公平较量。
陆藏锋应了,但有一个要求:“换人可以,拿一百匹战马来换。”
陆藏锋这个要求可以说是很过分,但北辽使团还是应了,可见他们是真的怕了。
双方达成协议,比试继续,大周与北辽的官员,互相见了礼后,各自坐下。
鸿胪寺的官员站起来问:“贵国派何人出战?”
“扎格,我们大帅的亲兵。”北辽人似乎就在等这句话,立刻指了指台下一武士。
看台下,一身形高大,武孔有力的武士站了出来,朝众人抱拳。
陆藏锋扫了那人一眼,轻轻点头。鸿胪寺的官得到示下,指向站在人群中,并不显眼的陆飞羽:“校尉陆飞羽。”
“陆飞羽这个名字好熟悉,是陆将军的族弟吧?”北辽的官员,听到大周派出来的人,笑了。他们明明看到大周军中有高手坐镇,大周居然不用那高手,而是用一个没甚出息的小兵,简直蠢死了。
“咚!”比试台上,鼓声敲响,北辽的扎格与大周的陆飞羽,同时跃上比试台。
扎格一上台,就解开了缠在腰间的一条黑链,重重地在比试台上抽了一记。
“啪”的一声响,直接将比试台抽烂了,碎石块溅向四周。
“我的武器,蛇鞭。”扎格似很满意,抬头,挑衅地看向陆飞羽。
陆飞羽手上缠着一块黑布,手背被飞溅的石子划出一道血口,他抬手,舔了一下手背上的血:“我的武器,长枪!”
“接着!”比试台下,陆三将陆飞羽的长枪掷了过来。
扎格见状,立刻挥鞭,想要将陆飞羽的长枪打下去。可陆飞羽一伸手,那长枪就像是有眼睛一般,突然加速,咻的一下落到陆飞羽手中。
扎格一击落空,陆飞羽双手握住长枪,猛地旋转枪柄,只见枪头突然散开,化为一片片利器射向扎格。
扎格手中的蛇鞭还在半空中,陆飞羽的攻击就直逼面门,扎格连连后退,挥鞭阻挡,可还是晚了一步。
“啪!”一枚利片,刺入扎格的肩膀。
扎格大骂一声,毫不停滞地朝陆飞羽出手,手上的蛇鞭甩得飞快,一鞭连着一鞭,几乎没有停顿。
看台下的人,只看到鞭子的虚影,在陆飞羽面前来回交错,陆飞羽被逼得连连后退,完全无法招架。
“啪!”陆飞羽一个防御不及,被黑鞭重重地抽在身上,血肉绽开的声音,在众人耳边响起。
陆飞羽被这一鞭,抽得险些摔在比试台上,关键时刻还是靠长枪稳住身形。
“七少还好吧?”看台上,陆十二担忧不已。
“那柄长枪是当初月姑娘为飞羽公子量身定制的,有那柄长枪在,他输不了。”陆四拍了拍陆十二的肩膀,让陆十二放松。
陆十二的脸瞬间鼓了起来,不高兴地道:“他哪来的脸……用我月姐姐送的兵器!我嫉妒死了,我月姐姐居然送了这么好的兵器给他!要不是有这把兵器,现在上场比试的人就是我。”
“那是以前,以后……不会有了。”陆四不承认,他也很嫉妒,可是有什么办法呢?
那个时候,飞羽少爷还是得他们将军看重的堂弟,月姑娘想要讨好大将军,肯定不会漏过飞羽少爷。别说飞羽少爷,就是他们,那个时候也没少拿月姑娘的好东西。
只可惜,他们那时候用着月姑娘送来的好东西,却从来没有记月姑娘的情,甚至还笑话月姑娘,现在……
果然,只有失去后,才明白拥有的珍贵。
陆飞羽赢了,凭借他那本神兵利器,为大周赢得了关键性的一局,大周的官员高兴极大了,与之相反,北辽的官员虽气,但很快就收拾好了情绪……
还有两场比试,他们不一定会输。
第二场比试,就在当晚,比的是狩猎。大周与北辽的将士各带一队人,在林中呆上三天三夜,最后以猎守猎物的大小、多寡也评定胜利。
大周带队的将领是陆藏锋,一进入林中,陆藏锋就带着亲卫,捣了一窝黑熊。
北辽的猎狩队,隔得老远都听到了黑熊的惨叫声,不由得急了:“大帅,陆藏锋这是什么意思?大半夜的捕熊?难道他们不想参与第三局?要在第二局一决胜负?”
北辽带队的人,是上将军萧令和与申虎,为了保证他们第二场能赢,还要赢得漂亮。北辽人丝毫不在意暴露自己的位置,他们寻着水源,挑了一块平地扎营,并且在营地燃起火堆,吃上了热食。但此刻,听到大周的动静,他们却不由得急了。
“不会。”申虎转动着手中的烤肉,烤肉的油渍落在火中,发出吱吱响声,他露出满是黄渍的牙齿,不顾烤肉的炙热,狠狠地咬了一口。
萧令和有些嫌弃,面上却不敢表露,好脾气地道:“他们今晚就开始捕杀猎物,我们要不要也动手?不然大的猎物都被大周人猎走,我们怎么办?”
“没有,抢大周人的就行了。” 申虎理所当然地道,他嘴里含着肉,碎肉飞溅,喷了萧令和一脸。
萧令和被喷了满脸唾沫、碎肉渣子,气得咬牙,面上还要奉承一句:“大帅英明,我们听大帅的。”实则在心里,把申虎的祖宗十八代都骂了一遍。
申虎这个傻叉还说大皇子蠢,他自己也不比大皇子好到哪里去。
有陆藏锋在,大周人就是硬茬子,大周人不抢他们的就好了,还想抢大周人的,简直是痴心妄想。
可惜萧令和在军中没什么声望,参与狩猎的一百士兵,也只听申虎的,不会听他的。
北辽人继续围着火堆吃喝,全然没把远处的狩猎声放在眼。
……
申虎想抢大周的猎物,陆藏锋也没打算放过北辽人。拿黑熊练手后,陆藏锋就带着一百亲卫,直奔北辽人扎营处……
脚下松软的树叶,掩去了他们的脚步声。隐入云中的月亮和凌乱的枝叶,隐去了他们的身形。等到申虎等人听到响动,发现不对,陆藏锋已带着大周的士兵,来到北辽人扎营的地方。
陆藏锋一行人站在黑暗处,北辽人在则火光下,陆藏锋一行人能清楚地看到北辽人眼中的震惊,北辽人却只能勉强看清陆藏锋一行人的影子。
不给北辽人多想的时间,陆藏锋就挥剑,率先击向申虎:“动手!”
“陆藏锋?哼,黄毛小儿,也敢在我面前耍横。”申虎反应极快,忙吐掉嘴里的肉块,抄起一旁的铁锤应战。
“杀!”陆藏锋身后的一百士兵,如同猎豹般冲出黑暗,挥刀砍向北辽士兵。
“陆大将军,你们这是什么意思?要破坏规矩吗?”萧令和抽剑挡住陆二的进攻,后退了一步。
回答萧令和的,是陆二冷漠的声音:“上将军,我们在狩猎!”
“你们……怎么敢?”萧令和的瞳孔猛地放大,不敢置信地看着陆二。大周这群人,是把他们当猎物了。
“林中一切活物皆为猎物,上将军不明白吗?”陆二嗤笑一声,手中的刀挥得更快,招招都击向萧令和的要害。
萧令和一个愣神,就失了先机,只能狼狈地防御,完全没有主动进攻的机会。北辽其他士兵也是一样,他们傍晚进入林中,熟悉了林中的情况,猎杀了几千斤猎物,到了夜晚吃了一顿烤肉,不免有些放松。
面对大周将士猛烈的进攻,北辽士兵反应不及,不多时就倒下了数人。
大周的士兵趁胜追击,逼得北辽士兵节节败退。大周士兵对上北辽士兵,完胜。陆藏锋与申虎却是旗鼓相当,两人堪堪打成平,互相钳制,难分高低。
陆十二落在最后,看了一眼陆藏锋所用的招式,一脸不解:他们家大将军,为什么要压制自己的实力?
一个晃神,陆十二的胳膊就被人割了一道。
“十圈!”陆三在后面,提醒了陆十二一句。大将军的规定,为期三天的狩猎赛,受一道伤回去加跑十圈,以免这些兔崽子没有压力。
“啊!”陆十二惊恐大叫,悲愤举刀:“老子跟你拼了!”
事实证明,口号喊得响是没有用的,继第一刀后,陆十二胸前又中了一招。刀刃划过他的胸膛,伤口虽然不深,却皮肉外翻,异常醒目。
“二十圈。”又是陆三,回首就看到陆十二又受伤了。
“你滚!”陆十二悲愤欲哭,狠狠地瞪了陆三一眼。
“啪!”一节树枝飞过来,划破了陆十二的脸。
“三十圈。”陆三挥刀,砍断面前北辽士兵的胳膊,再次好心地提醒了一句。
陆十二已经没有力气了,只默默地远离陆三,默默地挥刀应敌,他也不再往前冲,而是很有心机地躲在人群后面,并借机寻个草丛躲了起来。
刚蹲下,陆三的脑袋从一侧冒了出来:“我捉到一个偷懒的,你加十圈,我减十圈。”
陆十二:……
这场战斗并没有维持太久,大周士兵有备而来,杀了北辽一个措手不及,北辽损失惨重。
打了这一场后,陆藏锋就带着人隐了起来,没有任何动作。北辽吃不准陆藏锋这是什么意思,不过有了这一场,他们倒是不敢再打陆藏锋的主意,只老实地在林中猎狩。
一连三天,北辽的士兵奔波不停,猎狩了大量的猎物。
等到比试结束,他们出来时,一个个身上都着伤,看上去疲惫不堪。
与之相反,大周的将士却是精神饱满,他们带出来的猎物不多,但都是凶狠的大猎物,虽最后以微秒之差输给了北辽人,但有眼睛的人都知道,这一局是大周让了北辽。
北辽人赢了,却没有一个人高兴得起来,尤其是申虎,更是脸黑如墨,心中暗骂陆藏锋奸诈,第一晚故意给他们制造危机感,让他们疲于奔命,不敢停歇,耗费他们的体内……
要知道,他还要参加第三场比试,第三场团战,可是要在战场上见真招的。在第二场比试中,耗费太多体内,对他来说并不是什么好事。好在,第三场比试以大皇子为主,他不过是辅助,可以借机体息。
然,临近第三场比试,耶律戎臻的旧疾再次发作,根本没有上战场。
申虎明知道对方是怕输的,装的,可耶律戎臻有旧疾是真,耶律戎臻执意要装,他们也没有办法拆穿。申虎又气又无奈,却不得不跟大周商量,第三场比试换人,换他与萧令和上。
申虎与萧令和,在第二场比试耗费了体内,紧接着比第三场,对他们来都是负担,要不是没有办法,他们绝不会如此。
大周的官员虽不爽,北辽动不动就换人,倒也没有为难他们,请示陆藏锋后,就应了。
第三次比试,就在次日。
这一日,风和日丽。陆藏锋身着光明战甲,带着三百骑兵,出现在比试战场。
第三次比试的战场,选的依旧是丛林,却不是昨天那座山。昨天的山草木繁盛,猎物众多,除了瘴气、蚊虫外,山中本身并没有多大的危险。今天比试的丛林不同,内里不仅有悬崖峭壁,还有一片沼泽地,环境极其糟糕,猎物也很稀少。
两国大比,比试的主场在大周,为了公平起见,比试的地点是由北辽指定的。
大周地大物博,平原多,大周的战士更擅长在平原作战,极少在这种环境恶劣的地方作战。北辽人选了这么一处地方,显然他们不仅了解大周的战士,还了解大周的环境。
皇上当初看到北辽递来的国书,看到北辽指定的对战点,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发了一通火,但除了发火,皇上也做不了别的。
北辽人选了这么一个地方,只能说北辽的探子厉害,把大周的环境摸得清清楚楚,可山就在那里,他们大周也不能阻止人去探险。
地方选好后,陆藏锋曾带兵在山里实战训练过,多少也摸清了这座山的情况,不过仅限于外围,陆藏锋并没有带兵往里走。
丛林里面危险不说,陆藏锋也不认为,他们有进入丛林的必要。如果在外围,他们解决不了北辽人,在丛林里面,就更没有可能。
申虎带着人,比陆藏锋晚一刻到,像是故意给陆藏锋下马威,申虎不仅到的晚,座骑也由普通的马,换成了一头白虎。
白虎一到,就发出一阵虎啸。
虎乃从林之王,饶是大周的战马再优良,也无法不受虎啸的影响。马受惊,不断乱蹿,整齐划一的队伍瞬间乱了,气势也大打折扣,只有陆藏锋的战马,没有受到影响。
陆藏锋今日的战马是照夜玉狮子,通体雪白,没有一丝杂毛,与陆藏锋身上的光明甲交相辉映,站在人前,端的是气宇轩昂,威武不凡。
申虎骑着白虎一出现,大周官员的脸色就变了。他们事先完全不知,北辽此行带了一头白虎。是北辽藏得太深,还是他们当中,有人帮着北辽打掩护?
陆藏锋也很意外,北辽人居然在他的眼皮底下,弄了一头白虎到大周,不过他瞬间就恢复如常。别说申虎只是骑了一头虎,申虎今天就是骑了一头龙来,他陆藏锋也要杀!
申虎没有吓到陆藏锋,脸上有几分狰狞,却不忘嘲讽大周的士兵:“废物!”
申虎没有穿战甲,他裸着上身,下身只搭了一块虎皮,可见他根本没有把陆藏锋放在眼里,完全不认为陆藏锋能伤他。
大周的士兵没空理会他的,白虎带来的威慑显而易见,大周的士兵极力安抚战马,收效却是极小,战马依旧不安的嘶鸣,马蹄来回踩踏。
陆藏锋果断下令,命身后的将士后退。战马后退,不再受白虎威压的影响,在将士们的安抚下很快平静下来,稳稳立于阵前,而因战马骚乱减弱的士气也恢复如初,甚至比之前更强几分。
遇强则强,这就是陆藏锋带出来的兵。
没能在气势上压倒陆藏锋,给大周的士兵造成心理压力,申虎的脸色有几分难堪。这一场比试,关系到他的未来,如果他输了,他就完了。
他绝不能输,尤其不能输给陆藏锋!
申虎的眼中闪过一抹算计,驱使白虎上前,可就在这时,战鼓响起:“咚咚咚!”
“第三场比试,开始!”
一连三声,第三场比试正式开始,直至一方死绝,或一方投降,方能结束。
“咻!”鼓声停止的刹那,陆藏锋手臂上的袖箭随之飞出,直击白虎的双眸。
“陆藏锋!”申虎怒吼一声,抡起铁锤击落袖箭。
“杀!”陆藏锋完全不给北辽人进入林中的机会,身先士卒,驱马迎上骑着白虎的申虎。
白虎听到响动,发出一阵阵虎啸,似在发怒,战马初时还受影响,随着陆藏锋冲上前,将申虎拖住,将申虎逼到一旁,战马受到的影响便小了。
况且,大周的战马会受影响,北辽的战马同样会受到白虎的威压影响。
北辽的战马离白虎更近,它们受到的影响更大,在这一点上,双方的起点是一样的,并没有人因此占到优势。
双方乱了一阵,随着陆藏锋与申虎远离,双方很快就恢复正常。
北辽人虽没有想到大周人会主动进攻,但他们也不慌,他们出现在战场上的那一刻,就做好了充足的准备,随时应战!
“准备,射击!”大周的将士一冲出来,北辽打前锋的士兵,将就手中七连射的弓弩架起,朝大周将士放箭!
“咻!咻!咻!”七连射弓弩发出的箭威力巨大,只有三十余名弓箭手,射出来的箭矢却如同雨幕,一支接一支,气势惊人,铺天盖地。
在北辽放箭的刹那,大周冲锋上前的士兵,也在第一时间抄起了他们新配的武器。
“啪啪啪……”一把把“铁伞”打开,或挡在正前,或高高举起,一把接一把,拼在一起,没有一点缝隙,将自己和身后的同伴全部笼罩在其中。
北辽漫天的箭雨,打在“铁伞”上,大半被弹了回来,落在地上。只有一小部分“运气”好,插进了“铁伞”的缝隙。
“这怎么可能?”萧令和看到大周拿出来的武器,整个人都傻了。大周这武器,怎么看都像是针对他们的……
北辽第一波攻击失利,连弩弓的优势,完全被大周的武器压制。萧令和火速下令,让他们放下七连射弓弩,改用大刀直接与大周士兵正面较量。
他们北辽人是马上的民族,尤擅马战。大周与他们比骑兵,那是自寻死路。
北辽士兵收到命令,放下连射弩,抽出战刀,冲向大周士兵。哪想到,他们刚放弃连射弩、放弃远程攻击上的优势,大周的士兵却用上了。
冲锋在前,手持“铁伞”的大周士兵,迅速朝两侧移动,给中锋主攻的士兵让位。主攻的士兵,手上的武器也是一根贴满“伞骨”的铁棍。他们飞速旋转手中的铁棍,就见铁棍上的“伞骨”,在他们手中化为长箭,飞射而出。
“嗖嗖嗖……”与北辽的连射弩效果一样,漫天的箭雨飞射而来,一支支迅猛无比,飞射在半空,如同毒蛇,誓要取人性命。
“噗嗤!”
“噗嗤!”飞射而来的箭矢,大半被北辽人击落,只有少量的箭矢射中了北辽人,但这就足够了!
本就不是精准攻击,不可能百分百中。
“噗嗤!噗嗤!”随着飞射而来的箭矢越来越密集,冲锋在前的北辽战士,一个接一个中箭倒下,很快就倒了一片。
“撤退!立刻撤退!”萧令和连忙下令。
北辽兵马迅速后退,大周将士自是不会放过这个机会,驱马追上,同时不忘将北辽人遗落在地的七连弩弓捡走。
“该死!”萧令和的脸顿时就白了,在这次大比上,七连弩弓虽然没有发挥出它的价值,但威力毋庸置疑。
七连弩弓是他们北辽工匠,耗费无数心血研制出来的,他们还指望靠七连弩弓翻身。现在七连弩弓落到了大周手上,凭借大周人的聪明,很快就能仿造出七连弩弓,甚至还能做得比他们更好。
萧令和想到这里,恨恨咬牙,调出十个人:“你们去把弩弓抢回来,绝不能让大周人带走!”
“是!”被点名的十人没有任何迟疑,解下身上的弓弩,交给同伴,就调转马头冲向大周人群,试图将七连弓弩抢回来。
这十人目标明确,只朝捡到七连弩弓的士兵下手,而好巧不巧,捡到七连弩弓的人皆是陆藏锋的亲卫。没有意外,这十人冲上前,就是再给大周送十个人头。
初一交手,北辽就惨败。大周的士兵却没有因为这场小胜利而吹呼,他们看到北辽人冲进林中,毫不犹豫地追了上去。
大将军说了,他们的任务,就是将北辽参战的士兵屠杀干净,给北辽人一个永生难忘的教训。
……
陆藏锋一出手,就将申虎死死困住,纵使申虎有白虎相助,也无法脱身,只能陪陆藏锋在林外死耗,根本无法指挥北辽人作战。
看到萧令和下令,命北辽士兵退入林中,大周的兵马即刻追击,申虎喜忧参半。
大周人不擅长丛林作战,他们北辽人同样不擅长。他们当初会选择此处,作为第三场比试的战点,不过是挑了一个,对双方都不利的地点。
当然,对大周尤其不利。此处山林地形复杂,环境多变,选择在此处比试,大周完全没有占到主场优势,还生生压制了自己的长处。
是以,当初得知北辽选了此地,和谈的官员没有反对,皇上才会那般生气。和谈的官员,完全没有把将士的生死当回事,也没有把大周的颜面当回事,他们答应的轻松,丝毫不管他们应下的条件,会让多少将士为此白白牺牲。
皇上当时在朝堂上大发雷霆,满朝文朝却没有当回事,甚至私下还不屑地说:“同样的地方,北辽人能战,我大周的将士为何不行?我大周的将士不行,只能说明将领无用,战士无能。既如此,还比什么比,不如趁早认输算了。”
这话传到皇上的耳朵里,皇上气得把人给革职了,三代不许为官,可那又如何?
皇上能革一个人的职,能堵所有人的嘴吗?
那官员的话,已经传了出去,且不少文人都很认可。
旁人能行,你不行,那就是你无能。
皇上气得不行,北辽人选择此地,明显是给他们挖坑。不用想也知道,北辽人肯定提前做了准备,让北辽的战士,提前适应丛林的复杂环境。反观他们大周,突然得知比试地方选在丛林,根本没有时间准备。对上有备而来的北辽人,还怎么玩?
陆藏锋倒是很平静,一句不满的话也没有说,只默默带兵去林中训练。花了一个月的时间,死伤无数将士,陆藏锋总算带出了一支,能在丛林野外作战的兵,而今天,就是这支兵马,接受检阅的时候!
陆二等人,先前看着朝臣如何挤兑陆藏锋,如何给他们使绊子,心里一直憋着一股气,就等着用这一战,狠狠地打那些文臣的脸,同时也狠狠地打北辽人的脸。
他们要用实力让北辽人明白,对上他们家将军,北辽人便是用尽心机也无用!
陆二策马冲在最前方,紧咬着北辽人不放:“兄弟们,给我杀!一颗人头五十两!记得把他们的人头带上,咱们回去把这些人头堆在城门口,叫那群怂货看看,咱们陆家军的英勇!”
“杀啊!”陆二的话直指名与利,直击人心,叫人心动不已。
陆二的话一落下,身后的大周士兵就跟疯了一样,他们胯下的马也疯了,玩命似地往前冲,很快就拉近了双方之间的距离。
“咻”的一声,冲在最前方的陆二放了一记冷箭,放倒了一个北辽士兵。
陆三默契地上前,在那名士兵倒下的刹那,取了对方的人头,丢给陆二:“痛快!”
血飙起,洒在林中,染红了落叶。
陆二与陆三联手一击,让大周的战士热血沸腾,一个个恨不得冲上前,也来一场这么完美的击杀!
“兄弟们!跟我一起冲,大家联手拿下北辽狗的人头,一起分银子!”三百人,十人一小队,领头的人一喊,其他人纷纷跟上。
在丛林,并不适合百人联手作战,十人一队是最佳配置,灵活机动,进可攻,退可守。陆二身后三百人,立刻分为三十个小队,冲入林中,如同猛虎如林!
萧令和带着人,在丛林中跑了一段,回头,见大周的将士没有追上,心中得意。在丛林外,凭借武器上的优势,大周人还能取个巧,小胜一局。一旦进入丛林,只能拼实力的时候,他们就是王,大周人连追都追不上他们,更不用说打了。
萧令和带着人,甩开了大周人,就立刻下令:“所有人原地休整,我们……”
“咻!”
“咻!”突然,林中射出一支支冷箭,且准头极佳,两箭就射中了两匹马。
“咻,咻……”林中,不断有冷箭射出,萧令和前后左右看了一遍,却没有找到人。
萧令和低咒一声,下令道:“下马,去甲!分散隐蔽!”
北辽的先锋部队,脱下重甲,立刻蹿入林中,寻找大周将士的身影,试图将他们单独找出来,一一猎杀。遗憾的是,大周的将士并不恋战,突袭过后,连结果都不看,直接钻入林中,静等下一次机会!
…… 大周的士兵,有足够的耐心,在林中慢慢捕杀北辽人,陆藏锋却没有那个耐心,陪申虎慢慢玩。
牵制住申虎,让陆二带人杀入林中后,陆藏锋就不再压制自己的实力,他跃下马背,杀气外放,招招直击申虎要害,剑剑直逼申虎的面门。
申虎连连后退,颇为狼狈,看着招式精湛,气势强盛的陆藏锋,申虎脸色骤变:“你之前在林中,故意隐藏实力。”
“是又如何?”没了战马的“拖累”,陆藏锋出招更快,动作更迅猛,哪怕申虎有白虎相助,也无法避开陆藏锋的攻势,不多时身上就挂彩了。
申虎怒吼,突然大惊,猛地挥出铁锤:“你耍我!”
“耍你又如何?”长剑与铁锤相交,陆藏锋凌空一个翻转,带起周身的尘土飞舞。
陆藏锋足尖一点,稳住身形,再次跃上前。
这一次,他的目标不是申虎,而是他的座骑白虎,但在出招的刹那,他的剑仍旧直击申虎面门,只在申虎防御之际,握剑的手一松,将剑交到左手上。
“噗嗤!”陆藏锋反手一剑,刺进白虎的眼中,随即抽剑,纵身离去。
白虎受伤,发出震天的虎啸,山野为之震动,林中的马匹受到惊吓,不安地嘶吼,而这一声嘶鸣,便暴露了自己的踪迹。
林中,新一轮的捕杀,开始了!
林外,陆藏锋一击伤了白虎后,并没有就此停下,而是朝白虎放了一枚冷箭。
“咄”的一声,巴掌大的袖箭,从陆藏锋的手腕处飞射而出,直击白虎的前脚。白虎受伤,狂躁不安,申虎根本无法安抚它,甚至被白虎颠得险些摔下来。袖箭飞射而来,申虎有心帮白虎避开,却是无力。
“噗嗤”一声,小小的袖箭整个没入白虎的前蹄,白虎前蹄一软,跪了下去,再次发出震天的虎啸,同一时刻,陆藏锋的攻击逼身而来。
白虎已无法载人,申虎被陆藏锋逼得没有办法,只得纵身跃下:“姓陆的小崽子,你好样的!”
没了申虎这个累赘,白虎在陆藏锋上前的刹那,猛地扑上前,试图用利爪与牙齿将陆藏锋撕碎。陆藏锋的剑,却比它的利爪与牙齿更快、更锋利。
“哗”的一声,在白虎跃起的刹那,陆藏锋的剑已划破它的腹部。白虎顿在半空,仍保持着纵身向前,扑咬猎物的姿势,却再也动不了了。
陆藏锋一剑放倒白虎,收剑,跃起,再次朝申虎发起攻击。
申虎抡起铁锤,与陆藏锋过了数招,发现他手上那两个重达百余斤的铁锤,根本无法给陆藏锋造成一点伤害,心中又急又乱,看到陆藏锋的剑朝他劈来,申虎做了一件让他极为不耻的事……他转身,落荒而逃!
“北辽的兵马大元帅,不过如此。”看台上,大周官员即刻点评了一句,个个气定神闲,微微晃着脑袋。
与之相反,北辽的官员脸色极其难看,一个个面色铁青,沉着脸不说话。申虎是他们北辽的大帅,是他们北辽将士崇拜、敬佩的强者。申虎之于北辽,就如同陆藏锋之于大周,如果申虎死在陆藏锋手里,他们北辽的损失可想而知。
看到申虎落荒而逃,虽然丢脸,到底保住了命,他们悲愤之余,也不免松了口气:不管怎么样,只要申虎没有死就行。
然,北辽的官员高兴得太早了。
陆藏锋加速冲了两步,凌空掠起,在半空一个翻身,人就落到了申虎面前,猛地一踢:“想跑?问过本将军了吗?”
“嘭!”申虎左手中的铁锤,应声飞落。
申虎大怒,抡起另一个铁锤,砸向陆藏锋:“小兔崽子,翅膀硬了。是不是忘了,当年被我追的,只能躲在女人胯下苟且偷生。”
“你也说了是当年!只会提当年,申虎,你老了。”申虎的话并没有激怒陆藏锋,他仍旧沉着应战,剑招凌厉锋芒,带着咄咄逼人的杀气。
申虎连连后退,又退回了原先交手的战场,离丛林越来越远。没法蹿入林中,就等于摆脱不了陆藏锋如影随行的进攻,申虎心中慌乱,手中铁锤越挥越快,越挥越乱。
他从来没有一刻,像现在这般清楚,清楚地知道,他不是陆藏锋的对手。
当申虎再一次挥出铁锤时,却被陆藏锋反踢了回来,“咚”的一声巨响,铁锤打在申虎的胸膛,强大的冲击力,逼得申虎踉跄后退。
“嘭!”陆藏锋又补了一脚,再次将铁锤砸向申虎。
一连遭到两次重击,申虎的身体再强壮也受不住。申虎吐了口血,腿一软,单膝跪了下去:“我真后悔,当年没有杀了你。”
“你当年,也杀不了我。”陆藏锋利落的,将他手中摇摇欲坠的铁锤踢飞。
而这时,单膝跪在地上的申虎,突然跃起,从腰间抽了一把短匕,刺向陆藏锋:“但现在,我能杀你!”
那匕首泛着蓝光,一看就是淬了毒。看台上,大周的官员心中一慌,忍不住大喊:“大将军,小……”
他们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见陆藏锋如同鬼魅,突然出现在申虎身后。
陆藏锋的左手,不知何时,握着一把泛着寒光的匕首。
没有一句废话,陆藏锋手法利落地割下了申虎的头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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