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郊外衣衫不整
晨光熹微,遥远的东方天际只是一抹鱼肚白。凉风习习,空气中隐隐有花草泥土的清冽芬芳。
护城河水哗然有声,皇城大门巍峨壮观,不经意抬头便是一群群早起觅食的飞鸟成群结队展翅高飞,清脆悦耳的鸟鸣声,更是在提醒凤轻尘不是夜里做梦,现在已经天亮,新的一天开始了,而她……
凤轻尘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这双眼睛,今天不是她大婚之日吗?她怎会衣衫凌乱地在城门口醒来?
下半身还好,有一条里裤,而上半身除了一抹大红色的肚兜外,就只一层轻薄粉纱衣。衣衫透明如蝉翼,里面雪白肌肤若隐若现,肌肤上的红肿瘀痕更是赫然鲜明,靡乱诱人,明眼人一瞅就知道她夜里发生了什么。
这场面搁现代也不算什么,顶多被人多看几眼,可这里是古代呀!是那种要把身体包得严严实实,除了脸与手哪里都不能露出来的古代!
可她却……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她正在被人围观!
什么情况?
凤轻尘努力回想起最近发生的事情,今天是她与七皇子东陵子洛的新婚之日,除此之外别无所有,可这就够了!
“小,小姐,发……发生了什么事情?你,你怎么……婉音,婉音害怕……”身边,小丫鬟死死抓着凤轻尘的衣服,声音载满胆怯,好似风吹即倒般凄楚,感觉比凤轻尘这个小姐还要娇气几分。
发生了什么?她也想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
凤轻尘冷扫四周围观人群,秋水明眸闪过一抹精光,敷衍地拍了拍身边的丫鬟:“没事。”话虽如此,可她却也明白,今天这事很麻烦,肯定有人故意为之。
她一父母早亡的孤女,却是当朝七皇子的未婚妻,不想她嫁过去的人多了去了。毕竟她与七皇子,除了一个是男一个是女外,就没一点相匹配的,在这个讲究门当户对的年代,她压根高攀不上七皇子!
要知道,昨天这个身体的主人,不就是因为意外落水而亡的吗?否则哪里有现在的她?可她刚穿过来,又被人算计了!
凤轻尘美目微眯,眸中凌厉之色渐渐隐去,沉思。不得不说,那人的手段太狠了,在这个贞洁比性命重要的时代,把如此暴露的她丢到城门口,不就是要再次逼死她吗?
想要她死?哪有那么容易,她又不是之前那个凤轻尘,柔弱忧郁,一想不开就自杀,作为二十一世纪最优秀的女军医,面对任何困境,她都有活下去的勇气……
凤轻尘素手紧握成拳,一双美目冷冷扫视围观诸人:“看什么看,还不快让开!”
围观者被凤轻尘一吼,吓得纷纷后退,也纷纷议论。
“她,她谁啊……”
“就是,这哪户人家的姑娘,怎么一大早就在这里……”
“你们看她的样子,那脸上、脖子上……肯定青楼女!”
“青楼女?应该不是,我怎么感觉像大家小姐呢?”
……
在路人的议论中,凤轻尘起身看向众人。美眸怒瞪,红衣墨发,此刻的凤轻尘就如同在地狱里绽放的曼珠沙华,娇而不媚,艳而不俗。
围观诸人瞧的双眼都直了,甚至几个胆子大的更是一步踏前,准备伸手摸上一摸……
凤轻尘尚未反应过来,一旁的小丫鬟却疯了般地护在凤轻尘的前面,娇声厉喝:“走开!我家小姐可是官家千金,岂是尔等贱民可以接近的?通通都走开,不然把你们全丢大牢去!”
围观者一听,立马哄笑道:“官家小姐?耶,还真是官家小姐呢……”
“没错,我家小姐就是……”小丫鬟趾高气扬,开口就来,没有丝毫的顾忌,完全就不像大家族教养出来的丫鬟。
“住嘴!”凤轻尘一把将身前的丫鬟拉到身后,狠狠瞪了一眼。
这丫头还嫌她们主仆二人不够丢脸?非得把她祖宗三代的脸都丢干净才满足?!
“小……”小丫鬟吓了一跳,一颗心扑通扑通跳得飞快,小姐该不会察觉到什么吧?
“别让我再听到你说话,否则卖了你!”凤轻尘呵斥道,厉眼如刀,瞬时将小丫鬟吓得跌倒在地。
“是,是,是小姐!”小丫鬟吓得那叫个慌,被主子卖掉的奴婢哪里还有活路?双眼不安地盯着地面,再不敢瞅凤轻尘一眼。
凤轻尘淡淡颔首,小妮子总算识趣,满意道:“跟我走。”
凤轻尘双眼微微眸,眸光如有实质,一一扫向在场诸人,在众人颤抖的瞩目下,朝着城外走去。步伐略显慌乱,却自有一种说不清的雍荣华贵。
今天是没法进城了,那套随自己一同而来,由军方研究的医疗包,只能暂时留在凤府。反正除了她也没人能打得开——就算打开了,这个时代的人也绝不会用。
只要她活着,终有机会把医疗包拿回来!
至于婚礼嘛?
凤轻尘说:管他去死!
这落落大方的举动,这傲骨不凡的气度,令围观者忽地就自惭形秽起来,那猥琐的眼神,瞬时暗淡无光,好像近距离打量她是一种亵渎。
凤轻尘所到之处,所有人马上后退,让道。
这姑娘该不会傻了吧?穿得如此暴露,她非但不进城,反而出城?一大早的她这是要去哪?
众人的目光深处的疑惑,凤轻尘自是尽收眼底,心里泛苦……
她能去哪里?
在这个阶级分明的世界,这样的她回到京城,那后果不是她一个孤女可以承受的……
可就在此时,跌坐在地的小丫鬟却突然爬了起来,大声尖叫道:“小姐,小姐,不,王妃娘娘,您不能走呀!今天可是您与七皇子大婚的日子,过了今天您就是洛王妃啦!奴婢求您了,你不能走呀,你这一走,婉音要怎么办?”
小丫鬟的声音之大,响彻整个城门口,就像是故意的一般!
什么?今天大婚?
未来的洛王妃?
众人惊呼!眼中闪着狂热的光芒……
该死!
凤轻尘低咒一声,停下脚步,转身朝小丫鬟走去,不作二想一脚就踹了过去,厉声呵斥道:“谁让你胡言乱语,给洛王泼脏水的?”
“咚!”的一声,婉音摔倒在地,嘴里却仍旧不依不挠地尖叫:“小姐,轻尘小姐,婉音没有……没有乱说话。你就是我家小姐凤轻尘,今天就是你大婚的日子!”
“呜呜呜……”说完趴地上就哭。
这么一来,令的围观众人对凤轻尘更加的好奇,不着痕迹朝凤轻尘涌来,把她围在中间,不让她走。
“混蛋!”这丫鬟居然在紧要关头出卖她,凤轻尘,你身边到底养的什么人呀?
养条狗也会护主,你怎么就养个关键时刻反咬主的小丫鬟呢?
凤轻尘想也不想,又是一脚踹下去,婉音不闪不避,叫得更大声。
“什么?凤府千金在这?”不知谁大声叫了一句,一时间围过来的人更多了。
凤轻尘转头望去,就见不远处守城的士兵,听到动静冲了过来,心中大呼糟糕。
绝不能让世人知道她是凤轻尘,这事一旦闹大,她想不死都难,凤轻尘转身欲走。可是,来不及了……
婉音似不要命,疯了似的爬上前来,双手死死抱住凤轻尘的脚:“轻尘小姐,轻尘小姐,你不能走呀,你走了今天的婚礼怎么办,洛王怎么办,我们凤府上下的仆人怎么办!?”
那样子,活脱脱一个命运悲苦的小丫鬟,而凤轻尘则是欺负下人的恶主。
“婉音,我待你不薄!”凤轻尘贝齿咬红唇,咬的吱吱响,她刚刚不是叫这个丫鬟一起走的吗?
这关凤府上下什么事?整个凤府不就她们主仆二人吗?只要她们走了,空壳凤府还能怎么着?
这丫鬟明明有了二心想害主,却偏偏冠冕堂皇瞎扯淡,实在可恶!之前的那个凤轻尘该是有多笨啊,这样的丫鬟竟然还留在身边,视若心腹。
此时凤轻尘想走也不能了,守城的小兵已将她拦了下来,同时将婉音拉开,一个小头目不怎么确定的问道:“你真是凤小姐?”
眼下的凤轻尘太狼狈了,几近赤身裸体还全是吻痕,一身青红瘀肿好不惊人!
“我不是。”凤轻尘矢口否认。
“不是的,不是的,小姐,我家小姐就是凤府千金凤轻尘,未来的洛王妃!”婉音却继续拆台。
“这……”守城小兵一时间也迷糊了,眼前这位要真是官家小姐,那麻烦可就大了,他们这群小兵可惹不起。
而就在此时,一辆马车从城内朝凤轻尘的方向驶来。马车横冲直撞,所过之处,众人皆闪避开来。
马车内传来一道粗哑的男声,言词放荡而下流,“凤府千金?我看没这么巧吧?今天可是凤府千金与洛王殿下大婚的日子,她怎么可能是凤府千金?”
“严公子,是严公子,今天这小美人要倒霉了……”有人辨出了马车内人的身份。
“咦,这严公子又是谁呀?”
“严公子你都不认识?他乃京城府伊严大人的独子,皇城出了名的恶霸,仗势欺人,欺男霸女,无恶不做……”
凤轻尘的耳边传来窃窃的嘀咕声,守城小兵也顾不得确定凤轻尘的身份,屁颠屁颠的上前施礼。
面前这女子,不管是不是凤府千金,都只是一介失势女子,可严公子的爹却手握大权。
官差谦卑而谄媚地行礼,恭声道:“严公子好!”
“嗯……”马车内的男子,极傲慢地应了声。
紧接着,车帘掀开,露出来个身形肥胖,肥头大耳、双眼浮肿的男人,此男被仆人搀扶着下了马车。
他一身酒气,脚步虚浮,朝着凤轻尘摇摇晃晃而来,“凤家千金?让本公子来验验是真是假。”
说话间,就伸手地朝凤轻尘的脸上摸去,一张猪头脸就往凤轻尘脸上凑,口水随之吧嗒吧嗒流,酒臭脂粉味参杂其中,好生呛人。
“啪!”凤轻尘秀眉紧蹙,后退一步,一巴掌就朝严公子的手打了去,“公子,请自重!”
“自重?哦呵呵,你怎么知道本公子有没有自重,要不姑娘来试试?被我压一压你就知道什么叫自重了。”
挨了凤轻尘的打,这严公子非但不恼不愠,反而倒卷起舌尖,将凤轻尘打他的地方舔了个遍,那模样要多猥琐就有多猥琐。
瞧的凤轻尘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这人怎么可以恶心到这等地步?他爹娘是怎么教他的?
严公子一脸陶醉,醉熏熏的道:“美,真正是美人坯子!啧啧啧,连打人的汗都香的!一大早收到消息,说城门口有个漂亮的小娘子等着本公子来解救,果然不假。尤物,绝对是尤物,比夜宴楼的青青姑娘还要媚上三分!”
什,什么?凤轻尘一愣,压下心中的恶心挑眸问道:“有人通知你来?”
一环扣一环,果真是好,果真是好呀!看样子她今天插翅难飞了。
先是婉音接着又是这严公子,这些人是要她名声败坏到死么?
严公子仍旧一副色脏脏的恶心样,点了点头,“那当然!若非有人通知,本公子一大早来这乱糟糟的城门口干嘛?”
“怎么?小娘子,你就跟了本公子吧!我保证绝不亏待你!你不是要进城吗?坐我的马车,有本公子在,在皇城你可以横走着。”说话间严公子一个扬手,身后的家丁蜂拥而来,伸手就要拉扯凤轻尘。
围观的群众与两旁的守城士兵,却是好似没有看到一样,纷纷别开眼去。
反正这姑娘已经毁了,落到严公子手上也不过更惨一点罢了。
“别碰我!”
凤轻尘秀眉冷锁,后退一步摆出格斗的姿势,在家丁上前时,趁其不备伸手按到了对方的肩膀,狠狠地一个过肩摔,直接把人放倒。
“啊,疼死我了!”家丁摔倒在地,抱着脑袋直哼哼
凤轻尘冷笑一声,抬腿便朝着另一个扑上来的家丁踢去,踢的是胯下!
吧唧一声,另一个家丁自己倒在地上,痛得直打滚。
凤轻尘满意颔首,女子防狼术效果还真不错啊,幸亏当初在军营闲着没事,跟那些大兵学了两招。
“啊,救命呀,救命呀,痛死我了,痛死我了……”两个家丁痛倒在地,尤其抱着胯下的那个,叫得太惨烈了。
“滚!”一系列动作后,凤轻尘微微喘着气,身上的薄纱岌岌可危,挂在肩头,要掉不掉的。
凤轻尘随手将薄纱扯好,怒视面前的人。
周围的人都被凤轻尘这两手给惊傻了,这小美人面上柔弱兮兮的,可动起手来还真狠。
唯有被酒色掏空了身子的严公子色令智昏,到现在都还没弄明白,此时的凤轻尘不好惹。
“哟呵,还是个泼辣货,没事……本公子最喜欢调教你这种货色,你们还愣着干嘛?一起上!给我把这个小娘子带走,这小娘子破坏京城治安,本公子要亲自审问。”严公子一扬手,刚刚停步的家丁再次扑向凤轻尘。
凤轻尘的眼里闪过一抹担忧却没有屈服,将薄纱往身上一绑,准备格斗。既然无法息事宁人那就闹吧!
不管她想不想嫁人,在大婚当天遇到这样的事情,凤轻尘火大着呢,既然有免费沙包,她当然不会客气!
打,狠狠打!
“来吧!”凤轻尘一脸决绝美眸冷瞪,既然走不掉、避不开、委曲求全没有用,那就狠狠打一架,把自己的怒火先发泄了再说。
至于接下来会怎样,那就走一步算一步了!
她是军医,在战场和死神抢人,简单的擒拿与格斗她是会的,要放倒这几个家丁不成问题。
打,今天她要狠狠地打一场,不把这个严公子打成猪头,她就不姓凤。
“上,都给我上!下手注意点儿,可别伤了我的小美人!”严公子两眼放光,口水直流。
“不能打,不能找,你们给我住手,都住手!我家小姐真是凤家千金凤轻尘,她是洛王今天要娶的人!”婉音被守城的小兵按住,却仍不肯安分,继续喊着凤轻尘的身份,那声音之大,就是城里的小贩,也都听到了。
“凤家千金?谁信?就算她是凤家千金又如何,这样子还能嫁人?给本公子把人带走,有事本公子全权负责!”严公子死猪不怕开水烫,双脚跺地继续吼。
凤轻尘却什么都听不到了,她现在只想好好打一架!把心中的怒火全发泄出来!把被人出卖的愤恨发泄出来!
不过,婉音,这个名字,她记住了!
“啪啪啪!”凤轻尘像是发疯一般,恶狠狠将那些小家丁一个个地摔倒,虽然一介弱女子,可凭借不俗的技巧与一股气,硬生生地放倒了数十个大汉。
“就剩下你了严公子,不是要带我走吗?”凤轻尘一身是汗,身上的薄纱被汗水浸透粘在身上狼狈不堪。
面对杀神一般的凤轻尘,严公子终于清醒了,吓得连连后退,嘴唇直哆嗦,“凤,凤小姐饶命呀,我不敢了,不敢了,再也不敢了……”这哪里是小美人,分明是女修罗!
“饶命?你刚刚怎么没想饶过我?”凤轻尘步步逼近,守城的小士兵想要上前,却被凤轻尘一个凌厉的眼神给吓退了。
此刻的凤轻尘那就是杀神,打人打的红了眼,谁要上前,绝对吃瘪!
“凤小姐饶命呀,我爹是顺天府伊,你要打了我,你就死定了!”严公子就一只纸老虎,被凤轻尘发飙给吓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甚至还抬出了自己的老爹来。
“顺天府伊,好大的官威。”凤轻尘冷冷勾唇,抬腿就踢。
“啊好疼,好疼!”猪一般的严公子被踢倒在地。
“严公子果然很重……”凤轻尘冷笑,嘲讽。
“啊,救命呀,救命啊!”
“凤家千金打人了!”
“未来洛王妃要杀人!”
严公子杀猪一般的声音,在城门口回荡了起来。
“继续叫,越大声越好!”凤轻尘冷笑,步步逼近。
“砰!”严猪头竟然被吓的摔倒在地。
“没用!”凤轻尘红唇轻启,居高临下地看着严公子,在严公子没有反应过来前,对着他的胯下就是狠狠的一脚。
“吧唧……”城门口处,围观的很多人都听到什么破裂的声音。
男人们一个人脸色发白地看着凤轻尘,捂着自己的胯下,一副蛋疼的样子。女人则是一个个羞愧地别过脸。
“这打架的人,真的是凤家千金吗?这彪悍的样子,和女土匪没什么两样呀!”
众人怀疑!
一个闺阁千金,对男人的弱点怎么就这么清楚呢?
城门口发生这样的事情,早就惊动了皇城禁卫军。不过,禁卫军的效率着实不怎么高,一直到凤轻尘打够了,闹完了才姗姗而来。
大致问明白情况后,禁卫军二话不说就欲将凤轻尘带入皇宫,凤轻尘没有拒绝。
距离城门口几十丈远的茶楼上,一紫衣男子斜靠轩窗,浅笑看着狼狈不堪的凤轻尘被人带走,嘴角微微上扬,“瑶华,这个凤轻尘很不简单,你惹上她,可得小心。”
“哥哥放心,一个无父无母的孤儿,再厉害她还能翻了天不成?”一身大红骑装的女子不屑道,她背对着光,看不清脸,但从背影来看,绝对是个让人惊艳的绝色佳人。
“呵呵……”紫色男子轻轻一笑不予评价。
下手快狠准,专挑男人最弱的地方打,这个凤轻尘真不简单,也不知从哪里学来的。
只是,这样的凤轻尘,真是此前那个遇到问题,只会哭泣的凤轻尘吗?
紫衣男子严重怀疑……
“皇兄,别忘了派人把那丫鬟解决了,我不想留麻烦。”被称为瑶华的女子没有半丝感情地说道。
“放心。”紫衣男子手指轻敲桌面,“叩叩叩”的响动声抑扬顿挫,很有节奏感,就像他脸上的那抹自信的笑一般,身躯一跃,潇洒离去,而他没有看到他对面的雅间里,坐着一个身着黑衣,脸带银质面具的男子。黑衣男子坐的很随性,有着种说不出来的潇洒与豪迈。
凤轻尘与人打架的那一幕,他尽收眼底,同时亦将紫衣男子的一举一动,悉数看在眼中。
“西陵太子与公主果然提前潜入了皇城,西陵天磊、西陵瑶华你们这是要干什么呢?别告诉我,你们潜入东陵的皇城,就是为了找凤轻尘的麻烦?”
黑衣银面男子边说边把玩着手中的茶杯,小小的茶杯在他的指尖转来转去,每每看到要掉下来时,却又落到另一个指上。让的人心也跟着那茶杯一上一下起伏,忍不住为那小茶杯的命运而担心,恨不得上前将茶杯接住,放稳。
紫衣男子离开后,黑衣银面男子的视线,便落在那被禁卫军带走的凤轻尘身上,眼中有着淡淡的欣赏。
“小母老虎啊,可惜在这个圈子里,光有利爪是不行的。入了皇宫,我倒想看看你如何活着走出来。”
语落,黑衣男子身形一闪,尾随身着紫衣的西凌太子,西陵天磊而去……
黑衣银面男子一路跟踪西陵天磊,两人一前一后来到城内一小四合院中。
银面男子暗暗挑眉,西陵天磊来这里,竟然是要见凤轻尘身边,那个叫婉音的丫鬟?
看到这个小丫鬟,黑衣银面男子终于确定,城门口那出好戏,是西陵太子与公主一手导演的。只不过,这么一个上不了台面的小丫鬟,值得西陵天磊亲自来见?这丫鬟好大的面子,或者说凤轻尘好大的面子。
“公子,奴婢按公子所言,将事办妥了。”婉音看着西陵天磊的背影,眼带桃花,双颊绯红,眉目含情,一副邀功模样。
“办妥?你确定办妥了?凤将军与凤夫人的遗物你没找到,本宫也没和你计较,可城门口的事情呢?凤轻尘为什么没有寻死?”西陵天磊回头,笑着问婉音,可那感觉……
“公子?”婉音脸上的笑僵住了。公子怎么好像变了一个似的,他不是向来温柔体贴的么?
“蠢货。”西陵天磊骂道,在婉音还没有反应过来时,朝她腹部踹了一脚。
“啊……”婉音被踹的摔倒在地,脸朝下,吃了一脸的灰
这一摔极其突然,婉音毫无防备,一脸是血,头昏头胀,好半天才回神来。
“公,公子……”婉音惊恐的叫着。
“哼!”西陵天磊冷哼一声。
奴才的本能,让婉音明白,她被人抛弃了。顾不得疼痛,她马上跪趴在地上,抱住西陵天磊的脚,大喊:“公子饶命,公子饶命!”
“滚!”西陵天磊抬腿将人踢开,一脸厌恶的道:“饶命?我倒想饶了你,你说你家小姐懦弱无能,胆小怕事,可事实呢?城门口你家小姐好大的威风!”
“小姐……呜呜,我也不知道,小姐平时不是这样的,小姐胆小无能,被人欺负了也只会哭,连大声说话都不敢,公子,奴婢不知呀……”她错了,她不该贪图富贵,不该卖主求荣。
“我再问你一遍,凤轻尘以前的样子是不是伪装的?还有她的武功是谁教的?”这才是重点,只一眼西陵天磊就知道,凤轻尘那招式很适合军人用。
这样的技巧,他必须问清楚,最好弄到完整的招式给西陵的士兵学。
“我不知道,什么武功?小姐不会,不会武……”婉音感觉到杀意,眼眸中满是惊恐之色,她想跑可是跑不掉。
“不知?你什么都不知,本宫留你何用?”西陵天磊又踢了一脚,婉音顺势滚到一边。
西陵天磊看婉音这样,知道她没有撒谎,这种没有半点用处的人,还有必要活着吗?
“来人!”西门天磊眸中的狠厉一闪而过。
凤轻尘,本宫今天就替你好好教训教训这卖主求荣的下人,你就别再为这种人难过了。
“公子,公子饶命呀,婉音不敢了,婉音再也不敢了!”婉音再次朝西门天磊爬去。
她后悔了,她真的后悔,她不该背弃小姐!
“殿下!”四个大汉冲了进来,在西陵天磊面前跪下。
“好好的招待她,想当本宫的女人,就得先学会侍候男人,别让她死的太轻易!”西陵天磊冷血下冷,转身而去。
“是,殿下!”四个大汉一脸喜意。殿下的意思,不就是任他们玩,玩死也没关系么?
“不,不要呀,不要!”婉音大叫,潜能爆发,飞快的爬起身来,抬腿就朝外面冲。
难道这就是报应吗?她陷害小姐被人污辱了,现在马上轮到她了?
“跑?哪里跑?”门口的大汉一伸手将婉音拦腰抱住,撕拉一声,身上的罗裙应声而碎。
“不,不要呀,救命呀,小姐救命呀!”婉音拼命挣扎,两条雪白的大腿在半空中狠蹬着。
“救?天王老子也救不了你!”四个大汉一脸淫笑,“咚”的一声将人摔倒在地。
“啊!”婉音痛的尖叫。
“好白的腿呀,这娘们比青楼的女人好看多了。”说话间,大汉就朝婉音的大腿处狠狠一掐。
“不要!”婉音挣扎,好恶心,她不要被这些人碰。!
“不要?你当自己谁啊?”男人说话时,双手在婉音身上又掐又揉。
很快,婉音白嫩的娇躯布满青紫。
“不,不要碰我,不要碰我,小姐,小姐救我!”娇弱身子,被人撩拨的全身颤栗,婉音失色大哭,却被大汉压得动弹不得,眼中全是绝望。
没有人会来救她,小姐…再也不会来救她了。
“不碰?你当老子吃素的?”
“啪!”男人狠甩一巴掌,将婉音给打懵了。
不要,不要!
呜呜……婉音的嘴里,发现如同野兽般的低鸣。
这样的声音,不仅没有引来男人的同情,反倒刺激了他们,令的他们越发迫不及待起来。
男人的淫笑声,在小小的室内响起。
屋顶上,黑衣银面的男子摇了摇头:这就是卖主求荣的代价。
没探到有用的消息,他身形一闪,朝着皇宫方向飞跃而去。
凤轻尘,你能活着走出皇宫么?
在婉音讨好新主子无果,反遭欺辱时,凤轻尘被禁卫军带进了皇宫。
没办法,凤轻尘的身份太过特殊了,不管凤家多么的败落,在皇上没有开口前,凤轻尘就是七皇子的未婚妻。哪怕禁卫军知道,等待凤轻尘的将是严刑,他们也不敢轻易的对凤轻尘下手,这事悠关皇家颜面。
任何事,无论大小,只要扯到“皇家”就可大可小。
宫里能处理这件事的,也只有七皇子的母亲,皇后娘娘。此时,凤轻尘正伏跪在皇后的寝宫前,等候着皇后娘娘的发落。
身上红纱早已破得无法遮体,肌肤裸露在外,大片的青紫痕迹暴露在众人面前,大多数人都不敢直视,只用眼角的余光,偷偷地打量。
冰冷的汉白玉石与肌肤相触,寒气直入体内,凤轻尘冷得双唇发紫、牙齿直打颤,却不敢发出半点声响,更不敢妄动半分,免得给人找到借口以此为由处置她。
她知道皇后想要她的命,可她一点也不想死!
原本晴朗的天空,突然阴沉得吓人,空气中弥漫着浓浓的潮湿,大雨将至。
时间悄然流逝,凤轻尘心中盘算连连,她应该跪了两个多小时了吧?
皇后吃了早宴又用了点心,时不时有命妇进进出出,路过她身边时,不忘嘀咕两句:“凤家千金呀,真是丢人呀,这要是我闺女,我早就丢三尺白绫给她,让她死了算了,省得活着丢人现眼。”
“没爹没娘管的孩子不就是这个样子,有什么羞耻心,这样的事呀,要是我,早就一头撞死了,哪还有脸见人。”
“啪……”凤轻尘眼角滑出一滴清泪,为死去的原主一家。
凤父为保这个国家战死沙场,凤母为救皇后惨死,而凤轻尘更因七皇子而死。
东陵皇室,你们算算,你们究竟欠凤家多少?
转眼间到了午时,天空依旧阴沉灰霾,压的人心慌,可那雨却怎么也没落下来。
皇后宫里的人进进出出,却没有一个人搭理凤轻尘。凤轻尘也不多看,静静地跪着,闭着眼睛默默地在心中数着,九百零七,九百零八……
直到耳边传来一阵沉稳矫健的脚步声,凤轻尘才打住。听声音,不似女子那般轻盈,也不像太监那样软绵,会是谁来了?
在凤轻尘忐忑间,那人停在了凤轻尘身边,脚尖踢了踢凤轻尘娇躯,就像对待路边小狗般恣意。
“凤轻尘。”
来人傲慢的唤了一句,凤轻尘抬头,就看到个身着紫衣,高贵优雅的男子站在她的前面,男子双眼灼灼,强压的怒火若隐若现。
四肢有几分僵硬,脑子也不怎么灵光,一双美眸闪过无数迷茫困惑,好半天她才恍然大悟,恭声道:“洛王!”
原来面前这个眉目如画、神采飞扬的狂妄少年,就是这个身体的未婚夫,东陵皇朝七皇子——东陵子洛。
凤轻尘的记忆里,关于东陵子洛的长相并不多,更多的则是东陵子洛的喜好,当下凤轻尘便仔细地打量了一下这东陵子洛。
肤白如玉,身形修长,眉如墨画,眼如星辰,五观分开来看,不怎么特殊,但组合在一起却绝美得让人移不开眼。
从骨子里透出来的皇家特有的尊贵之气,衬得人越发气宇轩昂,令的人瞧一眼就身心沦陷,不可自拔。
如果忽略东陵子洛眉眼间的那份浮躁与狂傲,那么他绝对是绝世美男子,有着吸引天真无知美少女的所有本钱。
“怎么?不认识本王了?”东陵子洛皱眉问道,他很讨厌凤轻尘看他的那种眼神,就好像他是物品一般,任人评头论足。
这凤轻尘什么时候有这么大的胆子了,以前见着自己不都是垂眉敛目不敢直视的么?
凤轻尘美眸如钩,自下而上地打量着高高在上的东陵子洛,瞧着瞧着就站起身来,举止从容,落落大方。
跪在这人脚边同他说话,实在不是凤轻尘的个性。
四肢僵硬得就像不是自己的,凤轻尘忍着,撑着,美目直视东陵子洛,嘴角缓缓溢出一抹轻笑道:“的确不认识。”
东陵子洛,今天的事,你又扮演着怎样的角色?
“凤轻尘,你这什么意思?”东陵子洛的脸色一变。
他也没有去管凤轻尘什么时候从地上站了起来,因为凤轻尘那双眼,那双悲凉的眼,让东陵子洛有几分不自在,就好像他是天底下最负心的男人一样。
“什么意思?我能有什么意思呢?洛王殿下,我凤轻尘能有今日,不都是您你一手造成的吗?”说话间,凤轻尘拉开身上红纱,露出一身红痕,红痕触目惊心,似无声地提醒着东陵子洛她此时的狼狈与不堪。
本是女子一生中最为幸福的新婚之日,她却沦落到了这般地步,如此天差地别,教人如何接受?
东陵子洛看着凤轻尘,瞳孔一瞬间放大,凤轻尘这般的狼狈凄楚,为何他第一眼没有看到?他第一眼看到的是她眼中的不屈光芒。
东陵子洛呼了口气,压下心中突然升起的疑虑,正眼打量着凤轻尘……
身上三分之一的肌肤露在外面,青青紫紫好不骇人。一头青丝染血,散乱地堆积脑后,这般狼狈,比起冷宫里的那些女人还要惨上几分。
这世间恐怕再也找不到,比凤轻更不堪的女子了。
可她身上的那骨子傲然正气,令的人无端端自行惭秽,尤其那双美眸,清明似镜,空灵如湖光山色,似能照亮人内心深处的所有龌龊与肮脏。
“你真是凤轻尘?”东陵子洛不由自主地问道,话刚出口便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她不是凤轻尘又是谁呢?
“怎么?洛王,我记得今天是我们大婚的日子,别告诉我,你忘了自己未婚妻的长相。”
这话,令东陵子洛回过神来,冷唇一勾,满脸鄙夷,“凤轻尘你可别自作多情,这样的你有什么资格和本王谈婚论嫁?看在已故凤将军份上,父皇虽然没治你的罪,却已经取消了我们的婚约,你不配成为皇家妇!”
“是吗?那轻尘祝王爷得偿所愿。”凤轻尘红唇轻扬,半似嘲弄,半似挑衅。
“你什么意思?”
“王爷听到是什么意思,就是什么意思。王爷做了这么多,不就想悔婚又不用背负骂名吗?现在我们的婚约取消,不是王爷你负心,而是我凤轻尘不堪,配不上你,不是吗?”
凤轻尘嘴上说得轻快,可心里那叫一个恨。好人好事他东陵家全占了,所有的罪过只她凤轻尘一个人背。
东陵子洛脸色一沉,上前一步,大手捏住凤轻尘下额,语气狠厉起来:“凤轻尘!有些话能说,有些话说不得。你给我听清了,本王不娶你,是因你其行不正,其身不洁,不配为人妻!”
下额被捏得生痛,凤轻尘却毫不在意,她不惊不怒更不反抗,依旧笑着,笑容越发空灵明慧直袭人心。
“洛王,您的意思是说我凤轻尘吃了这么多的苦头,只能自认倒霉了?”全是她的错,她连查真相的权利都没有?
“凤轻尘本王再说一次,这一切都是你自行不检所致,少给我神神叨叨的,疑神疑鬼!”东陵子洛扬声呵道,双眸中是毫不掩饰的杀意。
按理说走到这一步,凤轻尘早就应该死了,可这女人偏偏不死。她若自杀,不就什么事都没了?
“我行为不检所致?好一个行为不检啊!”一滴泪,从凤轻尘的眼角滑落,她不想哭,只是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
白齿咬红唇,凤轻尘忍泪,忍痛,一字一字地问道:“洛王,我只问你一事,今天凤轻尘身上发生的一切,真的与你无关?或者你真的不知情?”她要找对仇家。
被泪水洗涤过的双眼越发明亮,如此近的距离,凤轻尘那张艳美的脸,毫无保留的展示在了东陵子洛的面前。
被凤轻尘这般看着,东陵子洛感觉自己的心跳突然就快了,心中有一股莫名的烦燥,恼火地别开双眼,咆哮道:“与本王有关又如何?本王知情又如何?凤轻尘,事情都发生了,你认命吧!”
东陵子洛用力地甩开凤轻尘,他不敢再看凤轻尘,一看凤轻尘的双眼,他就觉得自己是个卑鄙小人。
“咚……”凤轻尘重重跌倒在了地上,额头沁出一滩血迹,整个人一动不动,宛若死去。
“凤轻尘?”东陵子洛试探地唤了声,而凤轻尘却是全身蜷缩纹丝不动,双眼紧紧闭着。
“不会死了吧?”东陵子洛不顾身后太监阻止,弯下身来,伸手探查凤轻尘的鼻息,可就在这时。
凤轻尘突然睁开双眼,厉眼如刀,狠狠地锁定东陵子洛。
东陵子洛顿时吓了一跳:“你……”这种眼神他见过,他母后想要弄死哪个妃子时,就会显露出这样的眼神来。
这是杀人眼神!
“是我!”凤轻尘冷笑一声,趁着东陵子洛走神,扯住他的衣领,一个借力跃起身来。
“你这个疯女人,放手!”东陵子洛惊,不等站稳就朝凤轻尘踹一脚,可凤轻尘又怎会如他所愿?
凤轻尘一个侧身,东陵子洛脚一偏,踹在了凤轻尘的小腿上,凤轻尘闷哼了一声,却是不肯移开,身子一软,整个人扑向东陵子洛的怀里……
同一时间,她右腿快如闪电插入东陵子洛双腿间,继而狠命上抬,膝盖刚好抵住东陵子洛的关键部位,凤轻尘则顺势趴在已经被制服的东陵子洛身上,双唇轻轻附在他的耳边,用只两人能听到的声音道:“我是疯了,被你逼疯的,洛王殿下!”
这个姿势在外人眼中看来暧昧至极,没有人会发现凤轻尘正在威胁堂堂七皇子。
“凤轻尘,你个不知羞耻的女人。”东陵子洛恼羞成怒,他居然被一个女人辖制。
“我知不知羞耻与你洛王何干?别忘了,你现在不是我的什么人!”凤轻尘朝着洛王的颈脖轻轻呵气。
没有任何意外,这男人的下身起了变化。
“洛王,你不是说我不知羞耻么?那你现在这样又算什么?”凤轻尘美眸含笑,目光里的嘲讽毫不掩饰。
东陵子洛全身一僵,恶狠狠瞪着凤轻尘。他又不是死人,被这死女人如此摆弄,要是没反应那才叫怪呢。可是,任何女人都可以,唯独凤轻尘不行!
“凤轻尘,滚开!”说话间,东陵子洛伸手,准备将凤轻尘推开。
身后的侍卫这才发现不对劲,正欲上前,却被东陵子洛呵退:“都给本王退下,没有本王的命令,谁也不许动!”这么丢人的事,越少人知道越好。
“是。”侍卫不疑有他,连连后退。
凤轻尘借机,再次靠近,全身的重量都挂在东陵子洛身上,她双手环在东陵子洛的颈脖间,膝盖又往上顶了几分,看似昵喃,实则威胁道:“洛王你可敢试试,是你先杀了我,还是我先毁了你?”
知道东陵子洛不敢将这么丢人的事情说出去,所以凤轻尘毫无顾忌,放肆地威胁。
男人,总是被面子所累!
毁?的确是毁,凤轻尘只要再加一点力,毁的就不仅是东陵子洛的男性尊严那么简单了,而是七皇子的未来路,他的前途。
东陵王朝决不允许,一个不能人道的废物当皇帝!
“凤轻尘,你好大的胆子!你就不怕死?”东陵子洛脸黑,恨不得立刻掐死凤轻尘。
曾几何时,他东陵子洛居然被一个女人威胁了?
“怕死?洛王殿下还真是可爱?现在的我比起死又好得了多少?”凤轻尘美眸中的狠厉与决绝,毫不掩饰地展现在了东陵子洛面前。
死就死,好歹有你垫背!
东陵子洛相信,凤轻尘下得了手,即使他是当朝皇子。
现在的凤轻尘一无所有,她怕什么?她除了一条贱命什么都没。
而凤轻尘的命,在东陵子洛眼中的确没有他跨下的那东西值钱。
“凤轻尘,你想要什么?”东陵子洛冷静下来,与凤轻尘谈判。
他想,他应该重新认识一下凤轻尘,这个传言中懦弱无能的草胞女子。
“我想要什么洛王难道还不知道?我要的向来简单,不过是活着罢了。”想要她死的人太多了,皇后一个,东陵子洛一个,还有她在城门口打伤的那什么严公子。
这些人个个手握重权,如果没有人替她出面,她必死无疑。
皇上说的好听不治她的罪,那是因为皇上知道,她的死不过早晚的事罢了。无依无靠的弱女子,拿什么去和权贵斗?
“你要本王替你摆平那一身的烂麻烦?”东陵子洛在心中暗暗佩服,好一个凤轻尘,这时候竟然还能想到这些枝枝叶叶,其心思之缜密可见一斑。
没错,他原本是打算,如果婚前失贞这茬没有打倒凤轻尘,那就让严家出手来收拾凤轻尘。
像凤轻尘这种没有任何背景与依仗的弱女子,死了根本不会有人在意,也没人会去查。
凤轻尘螓首轻点,浅浅笑道:“和聪明人打交道果然省事,当然,我也不是贪心的人。我只要洛王殿下保我半年内还能活着。”
“哼,难道你的仇人本王也要管?保你半年之内能活着,你以为自己什么人,本王凭什么负责你的生死!?”
“只是半年罢了,难不成洛王下半辈子想和宫中的太监做伴?”凤轻尘丝轻轻地笑,笑意极妖娆恣意,小女儿姿态毕现,而这在外人眼中,这一幕却又是别有他意。
原来,洛王对轻尘姑娘有情,只是……
唉,造化弄人呀!
而真实情况,却只有当事人才懂。
东陵子洛咬牙切齿道:“你威胁本王?”
“不是第一次了,再多一次又何妨?”凤轻尘丝毫不在意东陵子洛身上那浓烈的杀气。
已经撕破脸了,她现在还有什么好顾忌的?
她凤轻尘也是人生父母养的,她只有一条命,你东陵子洛怕死,我凤轻尘又何尝不想生?
东陵子洛看着凤轻尘,似乎想要把凤轻尘给看穿一样。
凤轻尘却是浑然不惧,额头上的血,顺着脸颊一直地流,她却像是不知道疼一般,任由东陵子洛打量。
狼狈也罢!
不堪也罢!
卑微也罢!
无耻也罢!
她凤轻尘就是凤轻尘,管他人如何看待?
两人就这么的凝视着,对峙着,远远看上去,还真像一对用情至深的爱侣……
可事实上,此刻的他们却是仇敌。
谁先退步,谁就输了。
东陵子洛不能接受输给一个女人。而凤轻尘则是输不起,她一输就是自己的命。
两人就这么僵持着,谁也不肯让谁。
凤轻尘并不着急,她知道最后赢的一定是她,因为她是拿命在赌,而东凌子洛则不会。
果然,凤轻尘没等太久,东陵子洛便妥协了。“好,本王答应你。半年内不会有人因为这件事而找你麻烦,至于你自己惹的事,本王就管不着了。”他的命,比凤轻尘精贵。
半年后,他定要连本带利的讨回来!
“多谢洛王。”凤轻尘松手,还未退开,东陵子洛扬手就给她一巴掌:“凤轻尘,本王记下了。”
“啪!”凤轻尘被打的摔倒在地,侍卫立刻上前,长枪直指凤轻尘,只消东陵子洛一个命令,凤轻尘立刻便会命丧于此。
这一巴掌打的那叫个重,凤轻尘在地上躺了一会儿才回神,张嘴吐了口血水,那血水中还有一颗断牙。
凤轻尘哼也没哼一声,缓缓抬头,一头秀发遮住了狼狈的脸,也掩去了眼中的愤怒与杀意。
冰冷枪尖在背,凤轻尘毫不在意,努力扯出一抹笑,不顾嘴角的疼痛,轻声说道:“原来如洛王这般的翩翩君子,竟然也会动手打女人。”
说话间,如玉双手上抬缓缓拔开遮脸的黑发,露出一张血淋淋的狼狈容颜。
左脸颊是血,右脸颊高高地肿,怎么瞧都像个淋了血水的猪头一般,要多丑就有多丑。可偏偏,那份血染的悲壮,那份肿红的决绝,那怎么都遮掩不住的傲气傲骨,令的没一个人敢笑她,敢说她丑。
最是那双厉眼,好美,美的冰冷,美的骇人!
东陵子洛从未曾见过这样的一双眸子,那目光就好似看尽了世间的一切,又宛若濒临死亡的猛兽,目测着比自己更为强大的敌人,在准备着铤而走险,在筹划着拼死一击,哪怕鱼死网破,哪怕天塌地陷,她也在所不惜!
“退下!”鬼使神差的,东陵子洛挥手呵退了侍卫。
再次凝望凤轻尘,他心中的那股子烦燥越发的强烈,几乎就要冲出嗓子眼来。
这真是那个懦弱无能,见到他只会低头、只会哭的凤轻尘吗?
东陵子洛压下这莫名而来的奇怪情绪,故作强势道:“凤轻尘,你给我滚!别让本王再看到你!”言罢转身走向皇后的寝宫,再不回头。
凤轻尘慢慢起身,冷眼睨着如防狼般警惕着她的侍卫,嘴角扬起抹嘲讽的笑。
东陵子洛安然无恙,而她凤轻尘才是伤痕累累,才是需要防备的那个好不好?
不过,不管这些了,能活着走出皇宫,就是最好的事。
在众人的注视下,凤轻尘漠然转身,红色的薄纱染着血,粘在身上,站在这汉白玉地板上,看上去是那般的艳丽夺目,令的两边盛开的大红色花群都相形而失色。
宫女、太监与侍兵,看着这样的凤轻尘,不知为何竟没有一个敢上前奚落。反倒是在凤轻尘走过时,停了脚步,呆呆地凝视着这个万分狼狈,却又骄傲至极的奇怪女子……
十步……
二十步……
凤轻尘一边走一边数,脸上的血,一滴一滴地砸落脚边,溅起朵朵的血花,艳丽至极。
凤轻尘却像是没有看到一般,赤着双足踩在自己的鲜血上,遥遥地远望着远处的宫门。
走出那里就好!
九十步……
百步……
就在凤轻尘准备迈出第一百零一步时,身后传来一个傲慢又粗哑的声音:“凤轻尘,你给我站住!”
秀眉紧蹙,她一点也不想停下来,但看到两边如狼似虎的侍卫时,凤轻尘妥协了,没有丝毫拖泥带水,转身。
皇后娘娘身边的女官,珠玉。
难怪敢这么狂妄,再看她手上的东西,竟然是三尺白绫!
凤轻尘扬起一抹嘲讽的笑!
“啊!”
珠玉忽地惊呼,似是被凤轻尘的这个样子吓到。
“啪!”在凤轻尘转身的刹那,珠玉手上的拖盘应声落地,除了三尺白绫还有一杯酒。
那酒洒在地上,“嗤”的一声就冒起了白烟。
别说凤轻尘了,就算站得近的太监与宫女都明白了,皇后娘娘这是要凤轻尘死!
在场的人,无不目含惋惜地看向凤轻尘。
“你,你你……”珠玉脸色惨白,气愤的指着凤轻尘。都是这个女人突然回头,害她失手了,现在毒酒没了。
“不知女官大人唤轻尘何事?”凤轻尘就像什么都没看到,落落大方的行礼。
珠玉也算风口浪尖闯过来的人了,当下狠吸一口气,很快平静下来,却很没仪态地指着凤轻尘就骂:“凤轻尘你好大的胆子!竟然敢打翻皇后娘娘的赏赐!,你可知罪!”
珠玉知道,大庭广众之下毒酒被打落,这事皇后娘娘早晚会知道。
她已经办砸了一件,另一件绝不能再出错。
凤轻尘必须死!
只有凤轻尘死了,皇后才可能会放自己一条生路。
珠玉弯腰,拾起散落在地的白绫,极优雅地朝凤轻尘走去。
看着一步一步,挂着嗜血笑容朝自己走来的珠玉,凤轻尘十指冰凉,一口皓齿死死咬着红唇,娇嫩粉唇瞬时被咬得血肉模糊。
“凤轻尘,皇后娘娘赏你的。”珠玉将手中的白绫递到凤轻尘的面前,发髻上的珠钗因这个动作来回撞击着,撞击声清脆悦耳,令沉闷的气氛得到了丝丝缓解,也让凤轻尘的理智回笼。
凤轻尘好似没有看到一般,她缓缓垂首,将眼底所有的情绪尽数掩去。
再度抬头,凤轻尘含着一抹得体的笑, “皇后娘娘可有话交待?”
她想赌一赌,赌皇后不会直接说,我要赐死你这样的狠话。
珠玉的嘴角扬起一抹冷酷的笑,有毒酒在,皇后娘娘哪里会有话交待?但现在不同了,毒酒没了,有些话必须得明说。
她当下清了清嗓子,一脸傲气地高高在上道:“洛王殿下说凤小姐其形不正、其身不洁,皇后娘娘责令凤小姐多看看《女诫》,日后行事务必以《女诫》为准则。”
而《女诫》上言,失洁女子本就不应苟活于世,珠玉相信这话足够使凤轻尘想明白了。
凤轻尘紧握的拳头终于松开,因失血过多而显得苍白的脸,亦恢复了几分气色,她伸手接过珠玉递来的白绫,勾唇浅笑:“轻尘谢皇后娘娘教导。”
没有下旨让我死,我为什么要死?
《女诫》吗?等我有空再去看,不过,我相信这一生都没有机会看。
至于这三尺白绫吗?白绫除了能上吊,还有其他太多的用处好不好?
“哼!”珠玉傲慢扬,“凤轻尘,你好自为知,别痴心妄想与天斗!”
“是,女官大人。”凤轻尘好脾气地应道。
“还不快快离宫,这皇宫圣地,哪是你等污秽之人可以久呆的?”珠玉估见凤轻尘懂了,这嘴上越发的刻薄起来。
污秽之人!
凤轻尘红唇紧闭,静默转身。
迈步而走的那一刹那,凤轻尘双手摊开,只见手中那拧成一股的白绫突然散开,一块约半米宽的白布,便展露在了众人的面前。
“这是干吗?”
看到凤轻尘散开白绫,众人不解地嘀咕起来,下一秒他们就明白了。
只见凤轻尘身形一转,手中的白绫化为白色披肩,就这么披在她的双肩之上,与身上那红色的薄纱叠在一起,美的相得益彰。
好大的胆子!
太监宫女在心中暗暗道,皇后娘娘的意思那么明显,这凤轻尘居然还敢装傻。
下一秒,他们马上明白,什么叫更大的胆子?将白绫披裹在身上的凤轻尘,朝皇后宫殿所在的位置屈膝跪了下去,放声道:
“皇后娘娘慈悲,怜轻尘衣不蔽体,赐轻尘三尺白绫遮身,轻尘就此谢过,愿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一个叩首,血淋淋的额头染了灰,凤轻尘毫不在意,她轻轻抹去,潇洒起身。
在珠玉一脸青白交错的变幻中、在众的一头惊讶震撼中,她傲然转身,大步走人。
偶有风过,吹起肩头的白绫,再配上女子那潇洒豪迈的莲步,那份容姿竟有了几分仙人之姿……
第二章 一件锦衣遮一世污秽
皇后的宫殿外,身着亲王朝服的俊逸男子,饶有兴致地看着这一幕,见凤轻尘走出来,他那精致如玉的俊脸上,荡漾着一抹极轻淡的笑意,语速缓慢的道:“本想替你收尸,如今看来是不用了。”
“王,王,王爷?”身后的太监一阵眩晕。
天啊!地啊!他看到了什么,他竟然看到他们家王爷笑了。
太监死命揉眼,想要看看这是不是自己眼花,却发现王爷脸上的笑容已经不见了。
好可惜!
太监无比郁闷,刚想对手指,却突然听到他家王爷再次开口:“去,取件外衣来。”
语落,男子大手一挥,朝着另外一个方向走去。
“王爷?”男子离去,只留下一脸迷惑的太监。
他是不是听错了?他们家王爷什么时候这么有人性?
他可以肯定自己没有听错,那么就是,“王爷呀,你是不是被妖魔鬼怪附身了?”
太监在心里瞎猜着,脚下动作却不敢慢上半拍,飞一般去找衣服。
他们家王爷的脾气呀,
那可不是一般的……不好!
这一次,没有人出来阻拦,凤轻尘很快便走出皇后宫殿。
站在宫门外,凤轻尘大大地吸了口气:终于活着出来了。
呼吸着殿外新鲜的空气,凤轻尘发现自己的脚步也跟着轻盈了几分,那阴沉的天气,也没那么讨人厌了。
活着的感觉真好。
脸上挂着轻松的笑,凤轻尘正准备出宫,却看到一个风华无双的男子,拿着一件衣服站在转角处。
那架势,好像在等人?
定睛一看。
嗡……
凤轻尘只觉得一股热流冲脑门,就这么愣愣地僵在原地一动不动,呆呆瞧着那男子,眼也不眨。
脑中不自觉的崩出:“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的评价。
这男子俊美中透着优雅,优雅中带着尊贵,尊贵中又有着无尽的威严。什么话都不必说,只这么静静的站着,便给人一种卓尔不凡、高贵不可侵犯的的错觉。
这天明明阴沉的可怕,可那男子站在那里却熠熠生辉,似满天的风华都被他一人占去一般,让人移不开眼。
那男子早早看到了凤轻尘,却没有说话,只那么静静站着。
黑比白多的眸子淡淡望着凤轻尘,没有鄙夷也没有震惊,就好似他看不到凤轻尘的狼狈,或者说他的眼中根本没有凤轻尘。
这个男子?
凤轻尘眯着眼睛想了想,半晌后,恍然大悟:东陵九,当今圣上唯一还活着的弟弟,东陵王朝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九皇叔,身份尊贵无比。
难怪,难怪能有此等盖世风采。
皇家人那种浑然天成的尊贵气息,绝非一般人家能够教养。而这个九皇叔更是个中翘楚,甚至皇上都曾公开赞美道:“天上人间,绝无仅有。”
只是,这九皇叔站在这里做什么?
看着他手上的衣服,凤轻尘忍不住猜,难不成这九皇叔是在等她?
凤轻尘连忙摇头,她可不敢自做多情。在她的记忆里,和九皇叔没有任何交集,或者说这天下的所有女子,都没有和九皇叔接触过。
这个九皇叔出了名的厌恶女子,他至今都未曾娶妻。
凤轻尘以前只远远的看过他一眼,凤父与九皇叔也没有交情,应该说,九皇叔与东陵国的所有官员都没有交情。
九皇叔是特别的!
九皇叔长着一张俊如玉的脸,却不喜言笑,常年染着冰,标准的面冷心更冷,很不好相处。
九皇叔是天下最尊贵的人,也最寂寞的人,他的身边除了下人,再没有其他。
据说,九皇叔一年到头,说过的话不会超过百句!
看到东陵九,凤轻尘略一犹豫还是走上前去。
离东陵九约一米远时,凤轻尘突然又停住,因为她的双脚沉如灌铅,怎么也迈不动了。
她从不认为此时的自己污秽不堪,即使站在皇宫大殿上,她依旧可以高傲地平视众人,忽视他人眼中的所有鄙夷。
可不知为何,面对这个出尘脱俗如同仙人一般的东陵九,她觉得自己手不是手,脚不是脚。
心中万分不愿被这个男子,看到自己如此狼狈的一面,好像是对他的一种亵渎一般。
凤轻尘自然不知道,比这更狼狈与野蛮的,东陵九都不晓得见了多少。
可不管想不想,站在那里的都是一个亲王,她必须见礼。
凤轻尘垂眉敛目,掩去窘态与犹豫,屈膝行礼道:“轻尘参见九王爷,王爷千岁千岁千千岁。”
“……”
东陵九没有说话,坦然地受着凤轻尘的礼,远远看去感觉得她狼狈,现在看来:“很难看。”
东陵九如实道。
一年中一百句话的份额,居然给了凤轻尘一句,不简单呀!
可凤轻尘却不觉得荣幸,只觉得心猛地就是一阵抽痛,抬头望向东陵九,却一时不慎坠落进了他的那双深邃的目光中。
好美的一双眼。
黑眸中流动着熠熠的光辉,就好似浩瀚的夜空中万千的星星在眨眼一样,让人无端端沉醉其中不能自拔。
凤轻尘一时间看得痴了迷了,半天也收不回眼神,却不想这恰恰触动了东陵九的忌讳。
“凤轻尘!”东陵九厉呵,黑眸一瞪,森冷杀气喷薄而出,再次望向凤轻尘的眼神,也随之显得不耐烦起来。
这是第二句话!
紧接着,“滚!”
这是第三句话!
东陵九将手上的衣服砸给凤轻尘,不再多看她一眼,傲然地转身走人。
凤轻尘不过如此!肤浅至极的女人!亏得他另眼相看以为不凡!
在转身的那一刹那,东陵九的眸子里闪过一抹失望之色。
“这?”凤轻尘看着自己身上的衣服,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如何反应了。
忽地一阵冷风吹来,凤轻尘顿时感觉全身寒,脑子马上清醒过来。
不管这九皇叔出于什么原因,这情她都领了。
殷红嘴角,缓缓扬起一抹笑意,连她自己都没意识到,那笑容怎样的温暖明艳,好看动人。信手把手头衣服展开,披在自己身上。
很暖和!
抬步走人。
而就在凤轻尘走开的那一刻,东陵九则正拿着一块雪白的帕子,仔细的擦着自己的双手,擦完后,将手中的帕子往一边的荷塘一丢。
凤轻尘就如同这帕子一般,消失在了东陵九的印象中。
从皇宫回到凤府后,凤轻尘就深居简出起来,外面关于她的各种版本的流言,全部当作听不到,直到把家里的全部存粮吃完,凤轻尘才揣着凤家仅有十银银子,准备出去买一些食材。
凤家很穷,穷得家徒四壁,原主甚至连嫁妆也筹备不出。凤轻尘手上除了那十两银子外,最值钱的就是与她一同来到这古代的智能医疗包。
凤轻尘手上的智能医疗包,是研究所特意为上战场的军医而研发的,目前还处于试用阶段,凤轻尘是第一批试用人员。
黑色芯手环上面没有半点图案,简单到丢在路边,可能会被人当成废铁回收。
可这小小的手环里面却自有机关,布满了密密麻麻的芯片。这些芯片与使用者的大脑相连,一旦开启医疗包,脑电波就可以获取医疗包中的资源。
医疗包中除了做手术会用上的药物与器材外,还可以代替那些大型的检查设备,做初级全身检查。
有这东西在的话,别说战场,就算是野外也能直接为受伤的战士进行手术。
这医疗包是凤轻尘最大的财富,不论在现代还是古代。
把最值钱的两样东西带上,凤轻尘准备出门,却不想刚打开门,就看到举着手准备敲门的两个官差。
“两位这是?”凤轻尘一脸诧异,官差找上门不会是严公子那事吧?东陵子洛不是答应替自己摆平吗?
“咳咳,凤小姐,不好意思打扰了。”两位官差相当客气。
当然了,他们客气是因为听说了凤轻尘在城门口的壮举,一看到凤轻尘他们就觉得蛋疼。
“有什么事吗?”对于官差没有人会喜欢,凤轻尘也不例外。
被凤轻尘这么一瞪,两位官差吓得赶紧后退,低着头道:“回凤小姐的话,我们,我们是来请凤小姐去领尸的。”
“领尸?”凤轻尘还有亲人?
“是,是的,凤小姐,你的贴身丫鬟婉音姑娘,被人发现死在河边,现在正放在官府的停尸房,劳驾您去认领一下。”两个官差心中那叫一个郁闷呀。
辛辛苦苦从其他人手中抢到这个差事,就想要看一看,这几天轰动京城的凤小姐长什么样,没想到……
还没说两句话,人就差点被她吓死。
“我的丫鬟?”凤轻尘显然不敢相信,对方居然直接杀人灭口了。
“是的,凤小姐。”两官差生怕凤轻尘不相信,详细说道:“有人看到五天前她与您一同出现在城门口,之后就再也没有回城。今天早上我们在城外的河边发现一具浮尸,经确认是您的丫鬟,当然,还要请凤小姐您去看一下。”
一般这种事,让家里的下人出马就行了。不过凤家太特殊,总共也就主仆二人,现在仆人死了,自然得凤轻尘亲自出面。
这样的官家小姐,活的也真够憋屈的。
好在现在的凤轻尘不在意,她习惯了凡事亲力亲为,当下便朝着两名官差点了点头,她的态度好了许多,“既然如此,请两爷官爷前面带路。”
死者为大,人都死了总不能让她抛尸荒外吧?
咦?
两位官差明显的一愣,他们本以为凤小姐会拿点银子,请他们安葬就行,没想到竟然真的亲自去,这官家小姐到了停尸房会不会被吓着?
“你们怎么了?不走吗?”凤轻尘猜到这两个官差是想要讨赏银,可摸了摸自己仅剩的那十两银子,她便毫不犹豫地又将银子放了回去。
她现在很穷!
两官差马上摇头,“没没没,凤小姐请……”
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官家小姐什么时候这么大胆了?
真是奇了!
凤轻尘不知道这两个官差在想什么,就算知道了她也不会在意,同时也没空在意。因为她一出门就发现自己再次被围观了。
凤府外聚了不少小厮与丫鬟,见到凤轻尘走出来,一个个跟贼似的双眼时不时就往凤轻尘身上瞟。
这些丫鬟、小厮是受自家主子的命令来看凤轻尘笑话的,然后再回去讲给主子们听。
这年头,赶上游园聚会,你要是说不出凤轻尘最近又闹了什么笑话,那你就落伍了!
尤其是看到有官差找上凤府,围观的人比平时多出了好几倍,目光汹涌的似乎要把凤轻尘给看出洞来。
一出门就遇到这么个情况,凤轻尘除了忽视还是忽视。
这世间总有那么一群人以看别人出丑、往别人伤口上撒盐为乐,她不是皇帝,她说的话没有人听,她除了忍还能怎样?
凤轻尘很客气的朝着众人点头致意,无视他们眼神里的打量和看笑话味道,大大方方地跟着官差就往前走。
西陵天磊这几天一直在暗处监视凤轻尘,见状,略一犹豫便跟了上去。
身后,黑衣银面的男子亦不远不近的跟着,按理说他要盯的人是西陵天磊。可是,他的视线总是不受控制的往凤轻尘的身上挪。
对于身后的尾巴凤轻尘全然不知,她正在打量眼前陌生又熟悉的街道:左边是热气腾腾的包子铺,右边是摆着香囊画扇的小摊子,小贩们一个个卖力地叫着喝着吹嘘着,此起彼落,好不热闹。
明明身在其中,可凤轻尘却一种格格不入的疏离感,完全没有归属感。
然而,就在此时,一道惨烈的呼叫声打断了凤轻尘的胡思乱想,凤轻尘停下脚步顺着声音往身侧看去。
一个衣衫褴褛的少年躺在地上,哼哼唧唧,很是痛苦的样子,而四周都是凑热闹之人。
“造孽啊,这少年竟然被自己抓的毒蛇给咬了。”
“这蛇可真毒呀!”
有人受伤?
出于医生的本能,凤轻尘毫不犹豫地朝那少年走去。
“让一让,请让一让。”拨开人群,凤轻尘撩起衣衫蹲在少年面前。她的目光在少年黑肿的左腿略一停顿,随即又看向一旁的破竹篓,竹篓里是一条约一米长、婴儿手臂粗的青色大蛇。
凤轻尘上前查看少年伤口,确定少年刚被毒蛇咬伤,好毒牙不在伤口处,凤轻尘略松了品气:还有救。
“凤小姐,凤小姐……”两个官差发现身后的人丢了,寻了一圈才发现凤轻尘在这。
“凤小姐,别乱碰。我去找大夫!”官差赶紧提醒,不让凤轻尘乱碰。
“等你们找大夫,他早就死的干干净净了。”凤轻尘没空理会两个官差,动手将少年的左腿放平,拿出自己绑在脚边的一把小刀,飞快地将中毒少年的裤脚划开,捏起最长的一条布头,死死绑在少年大腿的部位,防止毒血蔓延。
紧接着凤轻尘又从绑在腿边的器具中,挑出一把小型手术刀,在少年被蛇咬的口子上画出一个十字型的口子,用力将毒血挤出。
“凤小姐,你,你会解蛇毒?”两名官差那叫个震惊,眼睛瞪滚圆。
不能怪他们少见多怪,要知道这个时代的人被毒蛇咬伤,大多数都会因为医治不及时而惨死的。
“不会。”凤轻尘很干脆地答道。
她的确不会,这只是最简单的救治罢了。
待看到少年左腿挤出来的血,从黑变成红后,估摸了下时间,凤轻尘这才解下少年大腿上的绷带。
再绑下去,大腿上的肌肉会坏死。
松开后,凤轻尘检查了下少年的瞳孔,很好,对光的反应依旧灵敏,可见他中毒不深,应该不会再有事了。
“神仙姐姐?我死了吗?”少年正迷迷糊糊地躺在地上,一睁开眼就看到个艳而不媚的少女,还以为自己死后升天了。
凤轻尘动刀子时,语气都不太好,此刻听到少年如是问,便没啥情绪起伏地答道:“我不是神仙姐姐,你也没有死,我叫凤轻尘,现在正在救治你。”
凤轻尘的语速很快,但却不会让人觉得急促,而这话说完后,她便不再理会这少年,反而盯着竹篓里的小毒蛇看,众目睽睽之下,纤纤玉手,竟然朝着竹篓伸了进去。
“凤小姐,小心呀!”
“凤小姐,有毒!”
两个官差吓得脸色一变,跌跌撞撞就往后退。
毒,毒蛇呀,会咬人的……
“啊!”人群中有尖叫声响起。
“叫什么叫,没看过人抓蛇吗?”凤轻尘语气极坏地道。
手中那冰冷滑腻的触感,恶心的凤轻尘全身直发毛,脾气更不好了。她不怕蛇,但讨厌蛇这种冰冷的动物,摸在手里的感觉比摸尸体还要恶心。
对于讨厌的东西,就得赶紧的处理。她右手抓着蛇的七寸,左手拿起小匕首,在众人写满震惊的脸色中,手法极利落地将匕首刺入蛇腹。
“划啦!”蛇腹被划开,凤轻尘将蛇胆取了出来。
从头到尾,手不抖、眼不眨,比杀蛇的人还要熟练。
“啪!”死蛇被凤轻尘丢回了蒌子里。
围观的人,忍不住就用手摸着自己心口,暗想这女人杀人时,是不是也这么干脆?
“吞了。”凤轻尘将蛇胆塞到了少年嘴边。
少年一怔,他还没有从凤轻尘这个娇弱的女子抓蛇、杀蛇中回过神来呢。
“愣什么愣,不想活了吗?早说我就不救你。”凤轻尘将蛇胆塞到了少年的嘴边,以眼神示意他快点。
“哦,哦哦……”少年还是那副呆样,却在凤轻尘的威胁下本能的张嘴。
“别咬破,直接吞了,不然死了我不负责。”
凤轻尘粗鲁地将蛇胆塞到少年的嘴里,接着也不管众人怎么看她,从怀中取出一块白色帕子,小心翼翼地将匕首与手术刀上的血擦干净。
“有没有水?打盆水来我要洗手。”凤轻尘丝毫没有落魄小姐的意识,自然而然地道。不是高高在上的命令语气,却有着让人不由自主地服从的魅力。
“有有有。”一个官差好不容易收回自己快掉下来的下巴,赶紧去给凤轻尘打水,没有丝毫不满。
水端来后,官差没有放地上,而是用双手捧到凤轻尘面前,好方便凤轻尘清洗。
凤轻尘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对,洗净双手后将带血的帕子一并丢入水盆里,“处理干净,会有毒。”
“是,是。”那官差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对,事实上他已经被凤轻尘给吓傻了。
震惊的又何止这两个官差,西陵天磊瞧的眼珠子差点喷了出来,就是那黑衣银面的男子,站在远处瞧的也是眼瞪如铃,就连西陵天磊走了他也没有发现。
扫了一眼围观的众人,凤轻尘没有什么不适,对于被人围观这种事一回生两回熟,她习惯了。
看着坐在地上呆呆愣愣的少年,凤轻尘想到刚刚的那一瞥,眼中闪过一丝略带兴趣的光芒。
看样子,这少年不是普通人,凤轻尘就决定好人做到底。
“去找个大夫抓药清余毒。至于那条蛇等会儿送到凤府,晚上我要吃蛇羹,这是买蛇的钱。”凤轻尘掏出一两银子,塞到少年手中。
接着,对挡住她去路的围观百姓摆了摆手道:“好了好了,热闹看完了,大家可以散了。”
“哦哦……”众人马上让开一条道,给凤轻尘腾路。
官差抹了把汗再不敢把凤轻尘丢一下,一前一后带着凤轻尘朝停尸房走去。一路七拐八转,凤轻尘都快绕晕了,他们终于来到停尸房。
如果不是有人带路,凤轻尘肯定自己绝对找不到这个地方,更想不到天子脚下竟还有这么个荒凉的地方。
“凤小姐,就是这儿了。”两个官差指着前方一座阴沉沉的小屋道。
小屋前面有两个官差守着门,在核查过他们的身份后,又上下打量了眼凤轻尘才肯放行。
凤轻尘笑了笑,不予多言。
门“吱呀”一声打开,浓浓的腐尸气扑面而来,凤轻尘马上屏住呼吸,她习惯性地就想找口罩,才想起这是古代,停尸房不会有这么“高级”的配置。
凤轻尘放弃找口罩的动作,继续往里走。停尸房很大很宽敞,四面各有两扇窗子,屋顶上有个透风口,无论是光线抑或通风效果都是极好的,室内湿气也不重,只是味道实在不怎么好闻。
走进停尸房,遥望着一排排死状奇惨的尸体,凤轻尘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默默对着尸体停摆的方向鞠了三个躬,表示对死者的尊重,不需要官差带领,她自己就找到了婉音的尸体。
尸体被白布覆盖着,只有手背露在外面,手背上长出了尸斑,有处小伤口此时正泛着白沫子,瞧来即阴森又恐怖。
凤轻尘不禁叹了口气,她就算再愤怒这个丫鬟的背叛,此时也烟消云散了。
尘归尘,土归土,人死债清!
“她有没有留下什么遗物?”凤轻尘问向旁边的官差。
“这个倒没有,她被人打捞上来时,呃……身无寸缕。”
“她是被人……”凤轻尘脸色微暗,心叹报应不爽,伸手掀起覆盖在尸体上的白布,这一看凤轻尘愣住了。
婉音全身上下没有一块好肉,身上全是青紫红肿的瘀痕,男人的指印随处可见,下半身更加不堪,只一眼凤轻尘就可以官定,婉音死前被人凌辱过。
看她身上的指印痕迹,可以确定施暴的不只一人,再看那张脸虽然肿成包子样,但也能看得出她死前该是怎样的惊恐痛苦了。
好过分。
凤轻尘粉拳紧握,双眸怔怔盯着死状奇惨的婉音
对方是在警告她吗?婉音就是她的下场吗?
用这种方式警告,未免太过了。
官差瞧着凤轻尘一脸的入神,还以为她吓着了,赶紧唤道:“凤小姐?凤小姐?”
凤轻尘回神,螓首轻摇:“我没事,先出再说。”
话音刚落下,刚准备朝外走去,凤轻尘却双腿一软,整个人忽地就朝婉音身旁那俱尸体倒去。
“啊……”凤轻尘尖叫出声,拼命想要维持平衡,可是来不及了,她已经朝旁边的尸体倒下去了!
“嘭……”的一声响起,凤轻尘趴倒下来,身下是一具小小的、软软的尸体。
“咦?暖暖的?尸体还有温度?”凤轻尘趴在那里一动不动,耳朵小心地贴在了其心脏处,虽然很微弱却有心跳。
凤轻尘脸色一喜,知道这人肯定没有死。
她立刻启动自己左手上的智能医疗包,想要检查一下这具“尸体”到底是怎么回事时,停尸房的门突然被打开。一位贵公子在官差的陪同下走了进来,刚到就发现凤轻尘的双手正在“尸体”身上游走,走在最前面的贵公子脸色一变,大声喝道:“什么人,竟敢亵渎我弟弟的尸体,还不快把你的手拿出开!”
说话的男子叫苏文清,苏家大少,也是这尸体的亲人。
官差一听立马回神,正准备上前拉开凤轻尘,后者却是杏眼一瞪,朝着官差厉声道:“滚,你们想要害死他吗?”
官差闻言停步,苏文清亦是一僵,颤声问道:“姑,姑娘,你,你说什么?我弟弟他……”
“没死,你让开,别妨碍我。”凤轻尘头也不回,全神贯注地检查着面前的“尸体”。
智能医疗包得出来的结论是,病人呼吸道有异物,生命体征微弱,必须进行紧急救援,搁现代马上就得动手术,眼下她也可以做这个手术,只是这里的人会让她动手么?
随苏文清一同进来的仵作,听到凤轻尘的话,脸色很是难看,大声嚷道:“这是哪家的莽撞姑娘?苏小公子的确没有人气,我可以确定他是死了。”
仵作的话让苏文清清醒过来,苏文清懊恼的拍头,他真是病急乱投医,居然什么都不问就信了一个年轻姑娘的话。
苏文清想要上前问个清楚,可看到凤轻尘严谨、认真的样子,苏文清不敢打扰,只好向官差打听凤轻尘的身份。
只听官差语气谦卑地回话道:“苏公子,这位是凤轻尘凤小姐,她是来领尸的,她的丫鬟出了事,无意中碰到令弟的尸首。”
“凤轻尘?前洛王妃,大婚当天衣衫不整出现在城门口,一路杀进皇宫的那个女了?”苏文清一听,脸色变得难看起来。
凤轻尘刚好检查完,听到苏文清温和的语气里那淡淡的鄙夷之意,很不客气地反驳了声,“苏公子是吗?我是凤轻尘没错,但有两点你说错了,第一我不是什么前洛王妃,第二我没有杀进皇宫。”
“我不管你什么人,现在立刻滚!”苏文清知道凤轻尘的身份后,根本不相信凤轻尘的判断,上前,将凤轻尘拉开,“离我弟弟尸体远点,我不想看到你这个其身不洁的女人碰我弟弟!
凤轻尘正在思考除了动手术之外的救治方案,一时不察,被苏文清拽开了,直接摔倒在地。
抬头,看到一脸愤怒鄙薄的苏文清,凤轻尘气得直想杀人,其身不洁?你全家都其身不洁!
苏文清被凤轻尘瞪得有几分心虚,为掩饰自己的心虚,苏文清大声吼道:“看什么看,你们还不赶紧的把人给我丢出去,谁准这不贞不洁的女人靠近我弟弟的?”
“是,是!”官差上前,就欲将凤轻尘拉出去。
凤轻尘一个无依无靠的前官家小姐与苏家公子比,自然是后者重要,这点眼力官差还是有的,不然怎么在京城混。
停尸房上面,西陵天磊与黑衣银面的男子将这一幕尽收眼底。
“不用,我自己可以起来。”凤轻尘美眸如刃,瞪向朝她走来的官差,在官差呆愣间自己站起身来。
袖手轻弹着染到身上的灰尘,凤轻尘眉眼平和不见丝毫恼羞,很是平静的后退一步,气定神闲地与苏文清平视,“苏公子,你这一摔我记下了,不过现在给我安静点,都说了我要救人!”
不论如何,医者仁心,她真做不到眼睁睁地看着那孩子,明明活着却被仵作分尸。
见死不救,等同于杀人!
“你说什么?我弟弟真没死,你真能救他?”苏文清面露迟疑之色,一时间犹豫不决。
换作任何一件事,苏文清都不会相信凤轻尘的话,可独独眼下这事,他舍不得不信!
“苏公子,你别信这个妖女的话。她怎么能救小公子?小公子的确已经死了,这点我们非常肯定,小公子真的没有气息,不信你可以探一探。”仵作大声地嚷道,恶狠狠地瞪着凤轻尘。
“没有气息?”凤轻尘极不屑地唾弃着面前矮小猥琐的仵作,嘲讽的道:“你确定是没有气息而不是气息微弱?苏小公子在停尸房躺了多久?超过两个时辰了吧?死了两个时辰尸体还有温度吗?死了两个时辰尸体都不会出现尸僵吗?你真的可以确定他是真死了而不是你诊断错误?你真的可以肯定我救不活他?身为仵作你连人是死是活都分不清,你有什么资格在这里叫嚷,你这个杀人犯现在给我滚出去!”
“杀人犯?你你你……”仵作一脸惨白,食指指向凤轻尘却是又颤又抖,在凤轻尘一连串的逼问下,“你”了半天也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凤轻尘冷哼了声,便转身看向那具“尸体”。
那仵作不甘心想要上前,苏文清却是冷静下来,给了下人一个眼神,把仵作拉下去。
仵作走后,停尸房安静了下来,苏文清仔细打量着冷静严肃的凤轻尘,突然发现凤轻尘和他想像中的不一样,面前这个自信从容的女子,真是传言中懦弱无能的凤轻尘吗?
压下心中疑虑,苏文清试探的问道:“凤小姐,你确定我弟弟没死?你真有把握救醒我弟弟?万一你救不活呢?你拿什么来赔?”
“赔?你们不都是认为他死了吗,我没救活最坏也不过是如此。”凤轻尘背对着苏文清,态度傲慢。
苏文清什么人?
苏家大公子,官商第一人,皇城首富,放眼东陵也绝对是第一号人物,看凤轻尘如此傲慢,贵公子的傲气也来了,威胁道:“凤轻尘,我给你一个机会,今天你要是救不活我弟弟,我就亲手杀了你给我弟弟陪葬。”
“杀我?”凤轻尘怒极反笑,“苏公子,今天我要救不活你弟弟,我就拿自己的命给你弟弟陪葬。可如果我救活了你弟弟,那么就麻烦苏公子跪下来向我道歉。”
“好!”苏文清重重点头,毫不犹豫。
房顶暗处,西陵天磊与黑衣银面人同时一怔:凤轻尘啊凤轻尘,这是哪儿来的自信?你又有什么本事能让那具“尸体”复活?我到要看看,你是何等的不凡。
这一刻,屋顶上的二人忘了他们本来的目的,两人的视线不约而同地落在了凤轻尘的身上,等待着奇迹的降临。
整个停尸房陡然就安静了下来,可闻针落,在场的每个人都紧秉着呼吸,双眼眨也不眨地盯着凤轻尘,生怕错过什么。
而此时,凤轻尘就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冷静、专业、威严,身上有股说不出的知性魅力,令人移不开眼。
深深吸了口气,平复自己那颗跳动不安的心,凤轻尘告诉自己,哪怕换了一个身体,凤轻尘依旧是凤轻尘,那个值得将士们信任的女军医。
智能医疗包已经确定这少年咽喉有异物,如果条件允许的话,凤轻尘完全可以直接做个小手术将异物取出。可是凤轻尘明白,身后那个叫苏文清的贵公子,是绝对不会允许她这么做的。现在,她只能用人工呼吸,试试看能不能将这少年咽喉中的异物取出——如果取不出来,动手术势在必行。
凤轻尘俯身向下,双唇覆在了这“尸体”上。
“你干什么?”苏文清猛吞口水,食指戳向凤轻尘,颤抖得就好比那风中的落叶。
虽然那“尸体”是他的亲弟弟,可他也没办法这么的亲下去。
那是死人呀!
凤轻尘压根懒得搭理苏文清,只不停地重复着这个动作。她必须万分小心,万一将这少年咽喉中的异物取了出来自己却吞下了,那不得倒大霉?
当然了,凤轻尘明白即使她咽下去也死不了,但她需要证据,证明这少年真的没有死。
凤轻尘不停地重复同样的动作,可是……半天却没有一点的收获。
额头沁出薄汗,凤轻尘眉头轻蹙,隐有几分不安。苏文与官差还有屋顶暗处的人,也都紧盯着凤轻尘,紧张的几乎忘记了呼吸。
他们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是希望凤轻尘将人救醒,证明凤轻尘是对的;。还是希望凤轻尘失败,证明她只是一个骗子。
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相同的动作,却不见一丝效果,凤轻尘有几分着急,她很明白这个少年的生命体征越来越弱,如果无法将异物及时取出,就必须尽快动手术,不然真的会变成死人。
是提出手术,还是坚持呢?
两种想法不停地在凤轻尘脑海中打转,此起彼伏,她一边重复着之前的动作,一边思索着该如何说服苏文清。
可想了半天,凤轻尘也不出好的说词,只能继续重复着人工呼吸的动作,只不过力道比之前大了许多……
一下!
两下!
三下……
凤轻尘脸颊通红,气吸微喘,身后更是传来了官差溢满失望的唏嘘声。
同一时间,在屋顶上的西陵天磊也很是失望地摇了摇头,极痞气地耸了耸肩,身形一跃就消失了。
凤轻尘,不过如此。
西陵天磊离去后,跟在他身后的那位黑衣银面男子自然也没有办法久留,两人一前一后离开。
而他们,错过了精彩的瞬间!
“咚……”的一声,凤轻尘终于从那具“尸体”的嘴里,吸出来一枚白色的珠子,吐在了苏文清的脚边。
“这……”苏文清看着脚边那颗珠子,一时间惊的竟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红唇冷勾,凤轻尘不带任何感情地解释道:“这枚珠子你收好,是什么东西我不知道,但可以肯定就是这东西,卡在了你弟弟的咽喉处,令他窒息。”
将珠子吐出来后,凤轻尘一刻也不停地继续做着后续救治。这一次是真的对少年做人工呼吸,少年的呼吸太微弱,要是抢救不及时的话,那珠子取了也是白取。
“凤轻,凤小姐,我的弟弟他……”苏文清回过神,看着凤轻尘的背影,小声问道。
此刻,凤轻尘就是他全部的希望,亲眼看到那颗珠子吐出来,他相信凤轻尘有救他弟弟的能力。
凤轻尘明白病人家属的急切,抽了个空档背对着苏文清说道:“病人的体温、脉搏、呼吸、血压均低于正常值,我会尽力,请你保持安静。”
语毕,凤轻尘又继续投入到了救人的工作中,把身后的所有人当成空气对待,她只关心她的病人的病情。
可是,这少年窒息的时间太久了,虽然还有生命迹象但真的很微弱,凤轻尘的应急措施做下去却没有看到半分的效果,少年仍旧躺在那里,全身没一个地方有反应。
凤轻尘耳听着少年越来越微弱的心跳声,甚至有了放弃的打算。她的医疗包可以诊断出患者的病情,也配有相关的手术器材与药剂,但也仅限于常用药、手术刀、绷带之类的,像心肺复苏机这种高科技那是万万不可能配备的,但这少年此时恰恰就需要心肺复苏机。
凤轻尘无力地松开手转身看向苏文清,她刚想开口,就看到苏文清那期待又绝望的眼神,清明的双眼泛着雾气,无声的哀求十分明显。
不待凤轻尘开口,苏文清就抢嘴道:“凤小姐,求求你救救我弟弟,如果你需要我跪下,我现在就跪,跪下来向你道歉。求你,救救他,他是我唯一的亲人。”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苏文清一脸泪水,双腿一软就要跪下却被凤轻尘阻止了。
凤轻尘轻叹了口气,“苏公子,什么跪不跪的不过一句玩笑话,是我怕苏公子你不相信我,既然苏公子相信我,之前那个玩笑苏公子也不必当真。请苏公子放心,我会尽最大的努力救治你弟弟。”
事情走到这一步,凤轻尘只能试试最笨的办法有没有用?如果还是不行的话,那她只能把自己的命赔给这苏文清了。
苏文清顺势而起,紧紧地握着凤轻尘的双手,“凤小姐,请你务必救好我弟弟,只要救好我弟弟,你就是我们苏家的大恩人!”
“放心,我自当尽力。”凤轻尘不着痕迹地抽回自己的手。
不是因为男女之别,而是她作为外科大夫,她一向将自己的双手保护得极好,对自己不信任的人,她不会将双手交给对方。
凤轻尘看着躺在那里一动不动的“尸体”,知道今天无论如何也要救活这个人了,不然的话,那麻烦可就大了。
唉,凤轻尘可以预见,依她这性子以后麻烦会很多。可是,她没有办法,作为一个医生,她做不到见死不救,更没办法冷眼看着明明有机会活的人,活生生死在她的面前。
医生不作为,那和谋杀有什么区别?
不管别人怎么想,至少她凤轻尘做不到冷眼旁观。她珍惜自己的生命,同样也珍惜别人的生命,生命是这世上最宝贵的。
凤轻尘深吸一口气,将心里乱七八糟的想法全压下。她是医生,她必须尽自己最大努力去救人,任何人都可以放弃病人,唯有医生不能。
没有心肺复苏机,她还有别的办法!
凤轻尘上前,在“尸体”左侧心口处按了按,确定位置没有错后,猛地抬手,重重地击打下去。
那架势,绝不像救人。
至少,在苏文清眼中是这样的。
“咚!”的一声闷响,凤轻尘面前的“尸体”弹了起来,然后又重重跌了回去。
苏文清双眼凸起,青筋毕露……
“咚咚咚!”的捶打声不停地反复,那“尸体”也不停地弹跳,那样子哪是救人明明就是在虐打,虐打一俱尸体。
身后的官差频频地擦着额头上的冷汗,这凤小姐不会以为,把这俱“尸体”打痛了,就能让死人复活吧?
苏文清不止一次想要上前将凤轻尘拉开,可每一次都下不了手,总感觉凤轻尘做这个动作时神圣而庄严,不容侵犯!
凤轻尘每一次敲击,都用尽了全身的力道,不多时便累得直喘粗气。不过,那双美眸却是异常的明亮,绝对比水还要清澈上三分,因为她已经可以感觉到,手下的“尸体”心跳已经恢复,也许再来上一击他就行了!
“咚!”
这一击,凤轻尘使尽了所有的力气。果然,那“尸体”不仅跳了起来,而且还咳了起来!
“咳咳……”很小的一声,但停尸房的众人却还是听得清清的,他们可以肯定自己没有听错,苏文清更是不顾贵公子的风度,一把推开凤轻尘,上前紧紧地抱住少年,“文航,文航……”
苏文清热泪盈眶,活了,他弟弟活了,真的活了!
“咳咳……”少年睫毛轻眨,虚弱地睁开那双黑澈的眼,原本红嫩的脸蛋此时尚有几分惨白,眼神迷茫而无神,“大哥……”
“文航,你没死,你真的没死。”苏文清紧紧握着少年的手,激动的不会说话了。
“咳咳,大哥。你松,你松手,我疼……”
被苏文清这么一推,凤轻尘瞬时踉跄地朝后趔趄数步,好不容易才稳住脚步,一抬头就看到苏文清把人抱得死紧,忍不住皱眉道:“抱这么紧,你想他再次窒息吗?还不快点送他去找大夫,让大夫再看看他有没有别的伤。”
苏文清闻言一愣,马上松开少年,“凤小姐,你不就是大夫吗?”
“我不是,送他去找大夫,再有事我就不负责了。”凤轻尘没好气地道,她是懂点医理,可动动刀子、急救什么的还好说,真正的调理与根除,还得找中医圣手。
“啊?”苏文清傻愣地看着凤轻尘,能起死回生还不叫大夫,那怎样的才叫大夫?
“快点,他的身体很虚弱,别耽误救治。”凤轻尘面露不耐,眼神犀利,震慑的苏文清这个男子汉频频点头,抱着少年就往外走,快的一阵风似的闪身出了停尸房。
苏文清走了,他带来的官差与仵作自然也跟着走了,停尸房再次地安静下来,那两个带凤轻尘来领尸的官差,则马上凑上前来,谄媚地讨好道:“凤小姐?你要不要先下去休息片刻?”
“不用了。”凤轻尘疲累地应了声,眼神落在婉音的尸体上,摸了摸口袋,掏出仅剩的九两银子,递给了官差,“我只有这么多,帮我买口薄棺葬了她,不够的我先欠着,日后一定还。”凤轻尘一脸坦然地说出自己的贫困,丝毫不以为耻。
没钱并不可耻,可耻的是不努力去赚钱。
不管怎么说,她也有一技在手,想要赚钱应该不难。
她这点本事,虽然不能和老中医抢饭碗,但是刀伤、箭伤什么的,凭着智能包的辅助,轻而易举。
赚钱,只是机会的问题。
“够了,够了,凤小姐放心,我等定会好好安葬她。”两位官差也是聪明人,看到凤轻尘今天连露两手,就知道这风小姐绝对不简单,凭她这技术还担心没钱?开玩笑!而且谁家没个三灾六病的,最最不能得罪的就是大夫啊。
“既然如此,那我先走了。”凤轻尘很累,她现在只想回家好好睡一觉。
第三章 蓝少侠的专属大夫
凤轻尘从停尸房走出来时已是黄昏时分,落日熔金,暮色四合,橘红色的暮光洒在身上,拂去了停尸房中的潮气。一时间身心俱暖,泛着丝丝救人后的圆满与惬意,凤轻尘恣意地享受着夕阳的洗礼,只觉得疲惫的身躯似乎也轻快了很多。
来的时候,一路都有人关注,回去的时候却是分外的低调,凤轻尘走在人群中都没人发现她的存在。
穿过三条街,来到皇城东大街,凤轻尘松了口气,走过这条街就是凤府了。
看着街道两边谈笑风生的行人,还有脸上挂着满足笑容的摊贩与路人,凤轻尘不自觉地放缓了脚步。
救活一个人,她的心情真真不错,对未来的人生也充满了期待。
一边走一边盘算着接下来的生活安排,凤府的存粮不多,银钱也没有了,难不成要把以前那个凤轻尘绣的衣物卖掉?
不对不对,她记得凤府还有一把琴,要不把那把琴卖了,总能换上几个钱。
在凤轻尘心念流转间,迎面一驾马车疾驶而来,马车两边并着进步跟随的侍卫。
“驾驾驾……闪开!都闪开!安平公主大驾,闲人回避!”
车夫一路吆喝,马鞭更是甩得脆响,马车急行而来,就像吃人的老虎一样,所过之处人人皆避。
护在马车两旁的侍兵,一个个更是嚣张傲慢至极,几乎是用鼻孔看人。
凤轻尘远远看到,和旁边的行人一样乖乖避到路边。
马车从凤轻尘的身边呼啸而过,凤轻尘没有去看马车里的人,但马车里的人却是看到了她。
“停,停车!”马车内刚传出女子的娇喝声,车夫马上就拉缰绳,马嘶,车停。
吱嘎一声……骏马嘶吼了声,前蹄在半空中抬得老高,那架势似要把马车给带翻似的。
好在车夫与马都训练有素,车夫用力一拉马硬是平静了下来,马车极安稳地停在路旁。
两边的护卫瞬时便将马车层层护住,不容旁人靠近丝毫,而大街上的人则不约而同地齐齐跪下身来。
“参见公主,千岁千岁千千岁……”
凤轻尘虽然知道见了贵族要下跪行礼,可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于是整条大街,除了侍卫外只有凤轻尘一人杵在街头,显得特别突兀。
等凤轻尘反应过来准备跪下时,马车上一个身着蓝色骑装的少女跃了下来,迈着莲步,朝着凤轻尘婀娜而来。
少女娇美动人,一颦一笑自有股高人一等的傲气,手中扬着一条金鞭,带着几分刁蛮气。
“啪!”一鞭子抽在地上,把青石地板打出一条深深的白痕。
凤轻尘一看这架势就知道对方是在针对她,因为这个女子,是东陵子洛同母所出的妹妹——安平公主。
一个被宠上天的女子,一个言行举止都傲慢无礼的女子。
果不其然,安平公主看到凤轻尘波澜不惊的表情,娇媚俏脸立刻闪过一抹懊恼,语气不善道:“凤轻尘,见到本公主还不下跪!”
凤轻尘没有反驳,缓缓曲膝,跪了下去,“轻尘参见安平公主,公主千岁千岁千千岁。”
跪,跪的是双膝,而不是心,凤轻尘跪的很干脆,没有半分不自在。
见到皇家人的确应该下跪,她既然活在这个世界就得遵循这个世界的游戏规则,反正她的膝下又不是黄金。
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凤轻尘,安平公主却不高兴,她在凤轻尘的眼里看不到丝毫谦卑与恭敬。
她明明记得,凤轻尘见到她从来都是畏畏缩缩,话未出口先红眼,然后颤颤巍巍伏跪在她的脚下,今天这凤轻尘好像——吃错药了?
“凤轻尘,你……”安平公主喝了声,却半天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以往辱骂凤轻尘的那些话,今天怎么也说不出口来。
“民女在。”凤轻尘不咸不淡地应了句,双眼没有焦点,茫然地凝视不知名的前方。
明明跪在她脚边,可眼里却是没有她。安平公主气得直咬牙,手中的鞭子想也不想便朝着凤轻尘甩去。
可是,刚举起鞭子,就听到凤轻尘没有半丝惊惶的声音,“公主,大庭广众之下,甩鞭子打人可是会失了你的风度哦。”
凤轻尘只是随口一说,并不认为会有效果,她觉得今天这一鞭子自己是挨定了。不是不想反抗,可看到安平公主身后的那些个护卫后,她果断决定不吃眼前亏。
被安平公主抽一鞭子总比与这些侍卫打一架的好吧?
她的名声虽然跌的不见天日,可也不能破罐子破摔,当众与一群侍卫打架。
却不想,无心的一句话却让安平公主犹豫了。再过一个月,西陵的太子西陵天磊就要来东陵为皇上贺寿,同时选妃。
据说西陵天磊眼光极高,在西陵找不到令他满意的太子妃,便各个国家地找。找了好几个国家至今也没寻到心仪的女子,这个时候她不能坏了自己的名声。
嫁不嫁西陵天磊两说,要是西陵天磊败倒在她的石榴裙下,那就是说明她是九州大陆最优秀的女子!
安平公主瞪了凤轻尘一眼,心有不甘地收起鞭子,用脚朝凤轻尘所在踢了踢,“凤轻尘,三月三桃花节,本公主设宴赏花,给我听听清楚了,你必须到。”
凤轻尘出事后,就像缩头乌龟一样,一直龟缩在凤府不曾出来过,几家小姐变着花样给凤轻尘发帖子,邀她出游赏花什么的,却不得其门而入,帖子根本送不到她手上。
现在,安平公主逮着这个机会,自然不会放过了。
三月三与其说是赏花宴,到不如说是羞辱凤轻尘的鸿门宴。安平公主这点心思凤轻尘何尝不知,虽然不怎么情愿,但只能点头应是。
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安平公主很是高兴,觉得自己今天使性子,提前回宫是做对了。
再次朝着凤轻尘身边的空地狠甩一鞭子,看着凤轻尘缩身的卑微样,安平公主总算欢快地笑了,带着银灵般的笑声踏上马车,马上驶向了皇宫。
安平公主一上车,凤轻尘就直起身来,拍了拍裙摆上的灰尘,在众人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便朝凤府走去。
刚到凤府门口,就看到自己今天所救的那个少年,正提着装着死蛇的笼子站在她家门口。
而同样,凤府门外百米内,有无数的丫鬟小厮在晃荡着,其中有几个一看到凤轻尘出现,立刻上前,将手中精致的请柬递到凤轻尘面前:“凤小姐,我家小姐邀您明日赏花。”
“凤小姐,我家小姐邀您后日品茶。”
“凤小姐,我家小姐邀您参加诗会。”
“凤小姐,我家小姐邀您一同游园。”
看着面前一堆胭粉味的请柬,凤轻尘的嘴角微微上扬,半是嘲讽半是戏谑:这些女人还真是想到一起去了,真不知道她们的脑子里究竟长了啥,真以为当众羞辱她几句就能把她逼得寻死觅活吗?
凤轻尘不想理会,可前行的路被人堵,面对热情似火、娇小可爱的丫鬟们,凤轻尘实在不好意思下重手。
想到自己今天办的事,凤轻尘眼前一亮,坏心的道:“我刚刚从停尸房出来,不小心压在一具“尸体”上,现在还没有换衣服,也不知道身上有没有沾到脏东西,请大家让一让,有什么事等我先换过衣服再说。”
“啊!”
“停尸房?”
“死人?”
“好可怕呀。”
一波高过一波的尖叫声,冲的凤轻尘的耳膜那叫个痛。
我的天呀!这高音飙的我想死。
凤轻尘痛苦的抱头。
好在,她的牺牲是有回报的,刚刚还拥挤在凤轻尘身边的那些个丫鬟们纷纷后退,三两下就躲的凤轻尘远远的。
人挤人的,还有几个摔倒地上,慌乱之中被人踩着手与脚,在那哇哇大哭又大叫。
“哎哟,谁踩到我手了……”
“哪个拉我一下……”
“我的脸,谁往我脸上走……”
“我的鞋子……”
一时间,凤府大门前好不热闹,凤轻尘笑眯眯地看着扭打成团的丫鬟们,不疾不徐地朝凤府大门走去。
凤轻尘在大门前停下,好心地道:“各位回去后记得告诉你们家小姐,各位小姐的好意我心领。三月三桃花节我会准时出现在安平公主的赏花宴上,想要看我热闹的就去找安平公主。”
说完,朝站在角落那提着死蛇的少年招了招手,示意他跟自己进府。
少年犹豫了下,在凤轻尘的坚持下,担着蛇笼、低着头踏入了凤府。
倒在地上哭得稀里哗啦的丫鬟们,一时间顾不得衣服乱了、鞋子脏了,擦干眼泪就回府。
这消息太值钱了有没有?
赶紧的让自家小姐想办法弄一张邀请函,去参加安平公主的赏花宴。如果小姐们开心了,她们这些做丫鬟的赏赐也不会少。
凤轻尘不知,她这么一句话,硬生生让安平公主把两百人规模的赏花宴弄成了上千人的,甚至安平公主都没法安排,不得不跑去找皇后娘娘。
而有几个镇定的小丫鬟看到凤轻尘进门时,招手让一个穿得破破烂烂但长像还算清秀的少年踏入了凤府,眼晴都亮了。
飞一般的跑回府,把这个消息告诉自己主子。
于是,流传在各家小姐耳中,关于凤轻尘的流言又多了一条,那就是:凤家小姐不甘寂寞,攀不上京城大家公子,便与市井流氓厮混一通。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这个消息,第一时间就传开了。
皇城中各家各府的当家主母,严厉警告自家的儿子女儿,都给我离那个凤轻尘远点,别和她沾半点干系,可别生生把名声给毁了。
当然,更多的人,在谈论这凤轻尘时,总不忘加上两句:“这要是我的女儿,我立马就把她掐死,活着真是丢人呀!”
“凤将军真是可怜,竟留下这么个放荡的女儿。”
“皇后娘娘就是太仁慈了,这样的人就该浸猪笼!”
这些风言风语,凤轻尘自是没有机会听到,不过后来凤轻尘出府,时不时还能看到一些年轻男子在凤府外晃来晃去,时不时展露下自己那强壮的身体,当然这是后话。
凤轻尘把那少年领进凤府后,细心周到地烧了水、找了一套凤将军的旧衣服给那少年。
清理过后,少年如同换了个人似的,面容白皙、五官清秀,看上去竟是有几分贵气。只不过,身上的衣服太大了,再加上他此前中了蛇毒脸色苍白吓人。
少年这般模样出现在凤轻尘跟前时,凤轻尘瞬时眼前一亮。之前救人时还不觉得这少年如何,现在看来这少年浑身上下都透着股贵气,出身应该不差。
不过,凤轻尘并不是好奇心重的人,并没的打探的意思,看到少年出来自然的招呼道:“没吃晚饭吧,一起吃。”
桌上放着一大碗香味氤氲、热气腾腾的蛇羹。
好久没吃到肉了,凤轻尘都快馋死了,不等少年这个客人坐下,她自己就先动了起来。凤轻尘吃得满足,少年却不敢有动作。
吃了老半天,总算不那么饿了,凤轻尘这才抬起头来,看向仍旧杵在那里,一动不动的少年,笑道:“放心,这蛇没毒,另外你也不用担心,我不会把你丢给官差。”
“你知道了?”少年的双眼睁得老大,双手不自觉地按在自己的左肩上,那里有一个烙印,一个代表贱民的烙印。
凤轻尘点了点头,“无意中看到的。”
最初凤轻尘并没有在意,是回来的时候才想到,那个“贱”字的烙印,在这个世界好像是代表贱民。
所谓的贱民也就是那些犯了事的,被发配到什么石场、矿场做苦役的人。这个少年身体很弱,但双手却完好如初,想必是从押往石场或者矿场的途中逃了出来。
“那你还收留我?”少年吱唔着问道,双眼不无警惕。
收留贱民的罪名很重,一旦被人查到,收留者也会被打入贱民行列,没有人会为一个陌生人冒那么大的险。
凤轻尘无所谓地耸了耸肩,“没人知道就行了。”
“这个烙印这么明显,怎么可能没人知道?”少年笑得很苦,而且他还是一个没有户籍的黑人,被人查到是早晚的事。
“不就一个烙印吗?如果你相信我的话,我可以帮你清除掉。”凤轻尘不认为,这个小问题能难得到自己。
“你说什么?你,你可以帮我把贱名的烙印给去掉?”少年激动的上前握着凤轻尘的手。
“放手,你抓疼我了。”凤轻尘眉头一急,连忙抽出自己的手。
“对,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少年连连后退,忙垂眉敛目不敢看,一张脸胀得通红。
贱名的烙印一旦烙下永远无法消除。那个“贱”字被特殊的药水处理过,即使割掉一层肉再长出来新肉,依旧有个“贱”字。
一旦烙上了“贱”字,就永生没有翻身的可能,这一辈子都只能是贱民。
贱民,就表示永远低人一等,一辈子见不得光,现在听到可以消除这个烙印,少年怎么能不激动。
为了缓和气氛,凤轻尘体贴的道:“先吃点东西,有什么事我们吃完再说。”
对这个少年,凤轻尘打心底地同情。他双目澄明好似清泓,定然不是什么大奸大恶之人,能在收了她的银子后真的送蛇来,更说明这少年心思之单纯。
眼中偶尔流露出来的戒备与惶恐,就如同刚刚走出鹿群的小鹿一般,带着不安与期盼。 她在这个少年身上,看到了以前那个凤轻尘的影子。
被人陷害,落入死地。
不同的是,以前的那个凤轻尘选择死亡,而这个少年却努力的活了下来。敢于向命运挑战的人,她向来不介意帮上一把。去掉贱命的烙印对她来说,就是动动刀子的事情,而对这个少年来说,却能改变他的一生。
就如同,当日九皇叔递给她的那件衣服一般,举手之劳的事情,却能让她维持仅存的尊严。
另外,就是凤轻尘对于这种在身体上烙字的刑法,表示深恶痛绝。一个“贱”字,生生把人分成三六九等。
当然,还有最重要的一点,他实在太适合留在凤府了。
这么个长相漂亮,又免费给打找杂的人,哪里找呀?
少年看着凤轻尘,隐隐还有几分防备与怀疑,奈何肚子却不争气的咕咕了起来。
虽然心急自己身上这个烙印究竟能不能去除,但看凤轻尘又坐下去吃蛇羹,他也就只能陪吃地等了。
少年吃着热气腾腾、鲜美无比的蛇羹却是味同嚼蜡,三两口吃完手中的食物,填饱肚子后,正想开口询问凤轻尘,耳边却传来了脚步声。
有人来了?
少年全身一僵,小心地缩着身子,这是他面对陌生人时,不自觉就流露出来的防备。
凤轻尘浅笑摇头安慰,虽然不知来人是谁,但这个时候会来凤府的人,绝不会有恶意。
凤轻尘放下碗筷,起身拍了拍少年的肩膀,“别怕,你现在不是贱民也不是流民,你现在你是我表弟。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我,我姓周,小姐可以叫我周行。”少年犹豫一下,说出这样一个名字来。
虽然知道这是假名,但凤轻尘并没有追问,“周行,你记住。从现在开始你就是我凤轻尘的表弟,以后叫我姐姐。”
话落,转身看向来人。
只见一锦衣公子,踏着夕阳缓缓走来,神情淡雅,脚步从容。
“苏公子?”凤轻尘美眸轻眨,颇为惊艳的道。
“凤小姐,很抱歉,文清擅入后宅。”苏文清歉意点头,笑的极真诚,好看又养眼。
说起来,这还真怪不得他,谁叫这凤府一个下人都没,他等了半天也等不到人招待他,只好自己走进来。
“无妨,是我待客不周,有失远迎。”凤轻尘盈盈回礼,和气中透着淡淡疏离。
感受到凤轻尘话里的疏离,苏文清眉头轻蹙,脸上的笑容也淡了几分,郑重的道:“凤小姐,文清是为白天的事情来道歉的,顺便感谢凤小姐的救命之恩。”
说完,双手作揖,朝凤轻尘行了一个大礼。
凤轻尘着实吓了一跳,忙挪步避开,“苏公子这话言重了,白天的事情我们已经说的清清楚楚,不过误会一场,至于救命之恩吗?医者救人图的不过是药钱,苏公子要是不介意的话,直接把药钱付了便是。”
她穷得叮当响,明天吃饭的钱都没,有头肥羊送上门不宰白不宰。
“啊?”苏文清以为自己听错了,抬头望向凤轻尘。
凤轻尘向他讨药钱?
他堂堂苏公子亲至上门道歉,这个比钱更重要的好不好?
不知为何,心中忽地燃起一股无名的怒火,却又活生生卡在那里爆发不是、熄灭又不能。
“苏公子不想付药钱也没关系啦,举手之劳罢了,苏公子不必记在心上。”凤轻尘见苏文清迟迟不问药钱,大方的挥了挥手。
苏文清脸色微变,没好气的道:“我苏文清还没小气到那个地步,你要多少诊金?”
“苏公子随便给,一千两我不嫌多,一两我也不嫌少。”苏文清眼中的不满凤轻尘看到了,可那又如何?
她又不活给苏文清看。
“给她一千两黄金。”苏文清对着身后的一个仆人扬了扬手。
言罢,再不留恋,转身就走。
他苏文清不顾外界风言风语满天飞,纡尊降贵来看她,她不感恩戴德也就罢了,竟然还能摆出这种姿态。
可恶的女人,要诊金是吧?一千两黄金砸死你,让你明白,你错过了怎样的一个机会。 攀上我苏文清,怎么也不止这区区千两黄金!
“你惹他生气了。”周行指着苏文清离去的背影,很是不解地望向凤轻尘。
他在皇城听到了不少关于凤轻尘的事情,他不明白凤轻尘为什么要把人气走?
凤轻尘晃了晃手中的银票,极不在乎地道:“无所谓,我没打算和他打交道。”
她只是医生,治病救人收诊金天经地义,苏文清大方给得多,她不介意全收。
凤轻尘打量着破旧的凤府,用力地点了点头,“周行,你好好的养身体,我尽快帮你把那个贱民标记给除了。”
她现在有钱了,凤府可要好好的修葺一番,正好可以让周行盯着。
苏文清回到苏府后,一直闷闷不乐,眼前不停地浮现凤轻尘那张不怎么漂亮却让人无法忘记的脸。明明没什么特色,可偏偏像是烙在他的脑海里一般,挥之不去、斩之不断。
凤轻尘的笑,凤轻尘的怒,凤轻尘的嗔,凤轻尘的冷静与严肃。前后不过只见了两面,可苏文清却将凤轻尘的样子全然印在心头,越想越恼。
凤轻尘!你果然是妖女!
苏文清苦笑一声,朝书房走去……
苏文清是商人出身但也是个文人,他的书房相当讲究,也是苏府守卫最严的地方,除了他以外,就只有打扫的人每天可以进去半个时辰。
苏文清是个有条理的人,他的书桌永远整齐有序,每一样东西都摆在固定的位置上。
今天一踏入书房,苏文清就发现自己书桌上的砚台乱了。脸色一沉,苏文清转身走出书房,在确定无人跟踪时朝苏府后院走去。
后院有一座荒废的假山和一方无人打理的池塘,这地方也算是苏府的禁地,平日里任何人都不得靠近。
和往常一样,苏文清过来时后院一个人影也没有,苏文清快步穿梭在后院的小路上,也不知道苏文清是怎么走的,三两下人就消失在后院。
接着,苏文清走到一长长的暗道里,暗道两边镶满了拳头大小的夜明珠,脚底下则是汉白玉石板。此时这白玉地板却染了血迹,看血的颜色应该是刚刚落上没有多久。
苏文清脸色一变,匆忙忙赶到密室,一眼就看到黑衣银面的男子坐在角落,捂着心口处的伤一动不动。
“九卿!”苏文清连忙上前,蹲黑衣银面男子,也就是蓝九卿面前。
“文清,我受伤了,断箭卡在肉里,帮我把它挖出来。”蓝九卿虽然受了伤,可说出来的话却没有半分虚弱的感觉。
清冷,傲气,光听这声音就可以断定这人不凡。如果凤轻尘在的话,一定便会发现,这声音似乎有几分耳熟。
苏文清低头看了眼蓝九卿的伤口,连忙摇头道:“九卿,你怎会伤得这么重?”
“被西陵天磊发现了,打了一架,不小心中了陷阱。”蓝九卿咳了声,殷红的血液顺着嘴角汩汩而流。
西陵瑶华,那个女人果然不简单!
“西陵天磊?他来东陵到底是为了什么?这两年西陵天磊借口选妃到处瞎逛,欠下一屁股风流情债,却没有一个看上眼的,真不知道他打的什么算盘。”
提到西陵天磊,苏文清也严肃起来,四国寻妃?他们又不是笨蛋,这种说法也只有那些个白痴女人才会信。
面具下,蓝九卿的冷眸闪过一抹凝重,而后默默地闭了眼,“文清,快动手,明天的事我不能缺席!”
“不行,你这伤太过严重,根本不能乱拔,而且就算我帮你把箭头拔了,明天你也动不了。”苏文清想也不想就摇头,九卿这是不要命了!
“文清,我没得选择,你快动手我扛得住,死不了!”算算时间,他只有四个时辰,他没有时间再浪费了。
“我试试。”苏文清咬牙,深吸了口气,继而起身到旁边的石柜上,找到一把小匕首,朝着蓝九卿的伤口处剜去。冰冷的刀尖碰到翻白的肉,蓝九卿痛得直抽气,却是哼也不哼一声。
苏文清手腕轻动,只一下他就停了下来,一脸凝重的道:“不行,箭头卡在肉里,不能剜出来,太危险了!”
箭头是倒勾的呈V字型卡在肉里,一扯动就会勾破心脉附近的血管。
这样的箭伤别说正中心口,就算不在要害处硬拔出来也是会带出一大片血肉,一不小心就会让伤者失血过多而死。
蓝九卿抽了口气,他知道这伤不好处理,否则他自己早拔了,这些年的血雨腥风可不是吹的。
室内,瞬间陷入了浓浓的沉默,憋的人窒息,唯有蓝九卿伤口处的血,正滴滴答答不停的往下流。
突然,苏文清的脑海里一个女人的倩影惊鸿乍现,眼眸一亮,“九卿,我想到有一个人可以救你。”
“你说凤轻尘?”蓝九卿的眼眸也随之一亮。
“对,就是她。”苏文清没有问蓝九卿是如何知道的。
“文航真的没死?”蓝九卿想到了他追着西陵天磊离去时,没有看完的那一幕。
苏文清连连点头,“是的,九卿,凤轻尘很不一般,也许她能救你。”
“好,你去找她,别让她发现我的秘密。”蓝九卿眯缝上了眼,眼前浮现出那个狼狈又坚强的身影。
如果不是没有办法,蓝九卿真不愿与凤轻尘再有任何交集,或者说他不想与任何女人有任何交集。
苏文清做事一向仔细,悄悄派人将凤轻尘掳来,表明身份后立刻绑住凤轻尘的双眼,带她前往密室。
蒙着双眼,走在闷不透风的暗道里,凤轻尘的脸色很难看,可又不能说什么,只能任由苏文清拉着恨恨地迈步前行。
“凤小姐你别担心,我不会拿你怎么样,只是请你救个人,只要你能救下这个人,你要多少的诊金,我苏文清都给!”苏文清握着凤轻尘软滑冰冷的玉指,心湖忍不住便荡漾起了层层的涟漪。
凤轻尘的手很美,手指冰凉,细嫩软滑,摸上去柔若无骨但又不是全然无力。紧绷的指腹告诉苏文清,这双手绝不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柔弱美。
“……”凤轻尘一言不发,一张脸臭的吓人,任谁半夜被人掳来这暗无天日的破地方都不会高兴。
她一直说自己不是大夫,可偏偏苏文清就是不信。还有,手中传来的温热与汗湿更是让她无比厌恶,她最讨厌自己的手被别人碰到,可人在屋檐下又不得不低头。
“凤小姐,这件事情还请你保密,任何人都不能说,否则的话……”眼见就要到秘室,苏文清再次提醒道。
“放心,我今晚在家睡得好好的,哪也没去过。”凤轻尘是上道的人。
苏文清满意颔首,“很好,到了,我现在解开你眼睛上的黑布,接下来无论你看到什么都不要出声。”
“嗯,”空气中传来的浓重血腥味令凤轻尘皱了皱眉,即使没有看到伤者,凤轻尘也能肯定受伤的人失血极多。不过值得庆幸的是,那人应该是外伤,正好是她的强项。
黑布取下,凤轻尘肯眸轻眨,渐渐适应了秘室内的光线。
密室墙壁上同样镶嵌着照明用的夜明珠,光线柔和不刺眼。看着那一颗颗硕大无比的白珠子再想到凤府的蜡烛,凤轻尘在心中暗骂一句:狗大户!
“咳咳……”看着盯着夜明珠发愣的凤轻尘,苏文清很尽职地提醒凤轻尘正事要紧,别东张西望,他已经察觉到九卿眼神中的不满了。
九卿向来讨厌女人,他能接受凤轻尘给他拔箭已经非常不容易了。
“伤患就是他吗?”凤轻尘指着石椅上,全身散发着冰冷之气,拒人千里之外的蓝九卿。
人都受伤了气场还这么强,这家伙还真是可怕。
“就是他,伤在心口处,箭伤。”苏文清面露忧色,九卿的气息有点不稳了,得快……
九卿绝不能出事。
“知道了。”凤轻尘上前,正要给蓝九卿做基本的检查,却不想双眼紧闭的蓝九卿突然伸手,一把抓住凤轻尘的手,那速度和力度完全没有受伤的人本该有的迟滞。
“女人,别碰我!”嫌恶的语气毫不掩饰。
“你放手!”凤轻尘手腕一痛,想抽回自己的手却发现怎么也抽不动,没好气地瞪着蓝九卿的面具。
都这时候了他还有力气嫌她,看样子是死不了。
“好奇心别太重。”蓝九卿甩开凤轻尘的手,警告的道。
凤轻尘揉着自己隐隐生痛的右手,气极,“我没兴趣管你面具下的样子,我只是例行检查。看你这么有力气,肯定死不了。不过,你幸亏你现在力气不大,不然伤了我的右手,你也就死定了。”
“女人,你要庆幸我没有用全力,不然刚刚你已经死了。”蓝九卿这话并没有夸大,曾有女人试着想要碰一碰他,可惜连衣角都没有碰到,就被蓝九卿劈成两半。
他绝不是个怜香惜玉的主。
“凤小姐,我朋友他不喜欢和人接触,他的伤……”眼看两人越闹越僵,苏文清赶紧上前打圆场。
凤轻尘甩了甩手,没好气的道:“放心,他死不了。找一张大桌子来,把他放到桌子上,准备一盆清水,还有室内多放几颗夜明珠,现在不够亮。另外,如果可以,我需要你找几个健康的人,我需要他们给我放点血。”
“啊?要放血?”前面的苏文清还能理解,可后面的嘛,要人血干吗?
“按我说的办,马上给我准备去!”凤轻尘懒得解释,威严十足的道。
苏文清看了一眼蓝九卿,待得蓝九卿同意后,这才点了点头,“好。”
转身离去,把秘室留给了凤轻尘与蓝九卿。
这不是相信凤轻尘而是苏文清很清楚,哪怕受了伤九卿想要杀死凤轻尘,也不过是动动手指头的事。
苏文清一走,暗室便只余凤轻尘与蓝九卿两人,凤轻尘解开绑在小腿上的黑布包,黑布包里有三把手术刀、一支麻醉剂,还有止血药、外伤药、小镊子、纱布以及缝合用的针线、手套。
凤轻尘将东西一一摆放在蓝九卿面前,“我是大夫只负责救人,我不问你是谁,请你也别问我用什么方法救的你。我不会泄露你的身份与今晚的事情,同样请你也不要让第二个人知道,我是怎么给你处理伤口的。”
蓝九卿没有回答,而是反问道:“这些刀是用来救我的?”刀的功能是杀人,他从来没见过用刀救人的。
“算是吧,刀是用来取出你伤口中的箭头,至于针线则是用来缝合你的伤口,你既然选择找我就得无条件相信我。”凤轻尘一一解释,没有任何欺骗,只略作隐瞒。
看着铺了一地的药材与器具,凤轻尘决定回去后第一件事情就是做个医用箱,把日常频用的药剂之类都装进去。不然,从智能医疗包里取东西太不方便了,一旦被人发现,那可就是大大的麻烦。
蓝九卿怔怔地看着凤轻尘,好半天才点头,“好,凤轻尘,我信你一次,别让我失望。”
你已经让我失望了一次,这一次再让我失望,那么你就不用活了。
面具下,蓝九卿的眸子,冰冷的杀意一闪即逝。
凤轻尘只当没有看见轻轻应了一声,在蓝九卿的注视下,凤轻尘取出缝合用的线拧成一股细绳,把她那一头长发盘了起来,然后又小心翼翼地将散落耳边的发丝固定好,不让散发影响视线。
这女人,她疯了?
蓝九卿看的眼睛都直了,都这个时候了凤轻尘还有心情去照料她的那头宝贝头发,实在是……
蓝九卿无语的看向屋顶,他开始怀疑苏文清的话了,也怀疑自己的判断。
这个凤轻尘真的与众不同吗?她真的能救他吗?他是不是病急乱投医了?
也许凤轻尘真的与众不同,但那也仅限于与众不同的蠢吧?
凤轻尘懒得搭理旁边傻愣愣的蓝九卿,将头发固定好后,她便拿起麻醉剂,趁蓝九卿不备,猝不及防地扎了去。
细细的针头刺破肌肤,冰冷的液体顺着针孔注入体内,蓝九卿一怔,条件反射性的避开,同时伸手挥向凤轻尘。
凤轻尘早有准备,单身按住蓝九卿,上半身一侧,堪堪避开。
随即粉脸一沉,全是认真与严肃,娇声呵斥道:“别动!我不会害你,你选了我就得相信我,你的命现在我手里,现在只有我能救你!”
蓝九卿一顿,松开了凤轻尘,“别耍小聪明,我有一千种办法,让你生不如死。”
“我等着。”凤轻尘低头,专心看着注射器。不多时,麻醉剂就注射完毕,凤轻尘将注射器收入衣袖之中,垂眉敛目睨着蓝九卿,在心中默默的数道:
十……
九……
八……
……
“你……你给我打了什么?”铺天盖地的眩晕乏力感蜂拥全身,蓝九卿心生警惕,有心想要起来却力不从心。
麻醉药发挥了效果,蓝九卿的意识开始涣散,注意力很难集中。
“麻沸散。”凤轻尘很配合的说着,一副我很乖的模样。
“不可能。”蓝九卿想也不想就否定。
为了避免被人下毒,他从小就被喂食各种迷药与毒药,他对毒药与迷药的抵抗力比寻常人强上百倍都不止,麻沸散对他一点效果也没有。
“这是升级版的麻沸散,药效更重,效果更好。你别瞪我,苏文清还在呢,我的小命在你们手上,你放心我不会拿你怎样,给你打麻沸散也是为你着想。你受伤的位置在心口处,等下我将箭头挖出来时,你只要稍微一动,就有可能危及性命,我既然救你就得救到底,绝对不允许你出事,当然也不想给你垫背。”凤轻尘说的正气凛然,可只有她自己明白,她是怕呀,怕这个面具男看到她“诡异”的医治手法,把她当成妖女,然后送去火烧了。
为了杜绝这样的事情发生,她只好给蓝九卿注射剂量最大的麻醉药。
那一支麻醉剂完全可以迷晕一头大象,她就不信蓝九卿扛的住。
“女人,你找死。”蓝九卿怒火中烧,顶着麻烦药的压制,拎起旁边的宝剑,不顾身上的伤,信手就朝凤轻尘身上招呼。
好在凤轻尘机警,娇躯一跃,贴着墙壁而站。
“喂喂喂,你别乱来呀,我可不是厦大的……”
凤轻尘说话间已摆出格斗的姿势,好在蓝九卿本就受了重伤,再加上麻醉剂也发挥了效果,他有心无力,“哐当”一声宝剑离手,他自己也瘫倒在地无法动弹。
凤轻尘松了口气,袖手抚胸,安抚一下饱受惊吓的小心肝,上前说道:“我没有害你的意思,作为医……呃,大夫,我有我的责任心与原则,这一点你大可放心,我绝不会拿病人的生命开玩笑。”
蓝九卿半点不信,试图举起手中的剑。
凤轻尘吓的又往后退,连忙道:“我说,你别乱动,扯裂了伤口,流血过多而死,我肯定不会负责的。”她最讨厌不惜命的患者了。
狂什么狂,拽什么拽,在医生面前,人人平等。
三……
二……
凤轻尘在心中默默的数着。
一……
倒!
“凤轻尘,我记住你了。”昏迷前,蓝九卿咬牙切齿道。即使他万分不爽,也抵抗不了药效,总算是昏了过去。
“终于倒了。”凤轻尘摇了摇头:“越强势的男人越麻烦,最讨厌和你们这种,一看上去就不好惹的家伙打交道。”
凤轻尘上前,借着夜明珠的光,仔细检查了一下,确定蓝九卿真的昏死过去后,这才真正的松了口气。
趁苏文清还没有来,凤轻尘轻轻一按,启动了智能医疗包,给蓝九卿做全身扫描。
“嘀嘀嘀……”
很快,智能医疗包就显示出检测结果,凤轻尘低头查看:这男人全身上下非常健康,没有其他的任何疾病,更没有遗传病史。
伤口离左心脏三毫米,需要尽快处理,不然会有生命之忧,同时智能医疗包提醒患者体温过高,注意伤口发炎。
“伤不算很重,看样子只是一个小手术了。”凤轻尘忐忑不安的心终于归位了。
她很清楚,要是不能替这个黑衣银面的男子处理好伤口,苏文清一定会杀了她。
起身,贴在石室的墙壁上听了听,确定苏文清没有回来后,凤轻尘从智能医疗包中拿出器材,替蓝九卿抽血、验血。
检查结果很快就出来了,蓝九卿是O型血,凤轻尘完全不用担心,这男人会因为缺血而死。
刚检查完蓝九卿的血型,耳边就传来极轻的脚步声,凤轻尘知道是苏文清,她马上将相关的医疗器材塞回智能医疗包中,蹲在蓝九卿的身边,假装很忙碌。
没让凤轻尘“装”太久,苏文清很快就将凤轻尘要的人带了过来。
一踏入石室,苏文清就急切道:“凤轻尘,你要的人我……”话说到一半,苏文清就发现蓝九卿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脸色一变,杀气如火沸腾,苏文清一脸焦急的冲到蓝九卿的面前,同时勾唇冷喝凤轻尘:“凤轻尘,你把他怎么了?你活得不耐烦了?我告诉,你他要有一点事,我灭你九族来陪葬!”
苏文清杀气腾腾,凤轻尘一点也不怀疑他的话,不过她并没有慌张,平静地解释道:“苏公子,这是麻沸散起了效果,我这么做是为了方便取断箭。”
“你最好没有骗我,不然我有的是办法让你身败名裂、生不如死!”苏文清承认自己对凤轻尘有好感,但是那点好感太稀薄了,完全不可能和九卿的命相提并论。
确定蓝九卿没事后,苏文清安心了却不复之前的友善,冷着一张冰雕脸。
凤轻尘耸了耸肩不再多说,淡定自若的起身,朝着隔壁的密室走去。
隔壁密室中,有六个身体健康的男子,他们的四肢被捆束着,双眼也被黑布缠上,凤轻尘毫无顾忌的从智能医疗包中取出所需设备。
先替六人验血。
不知道是O型血的人太多,还是蓝九卿的运气太好,六人当中居然有四人是O型血,剩下两人,一个是A型血,一个是AB型血。
凤轻尘知道,苏文清事后一定会问这六人在密室中遇到的事情,为了让这六人统一口供,哪怕现在不需要A型血与AB型血,凤轻尘也分别抽200CC,将其置放在智能医疗包的血库中,以备不时之需。
血抽好后,凤轻尘不敢多留半刻,再次回到原来的密室中。
苏文清看到凤轻尘回来并没有多问,只是站到石室门口盯着凤轻尘,不放过凤轻尘的任何一个动作。
作为医生,被人盯着是正常的,但苏文清的那眼神却让凤轻尘很是厌恶。苏文清不是把她当成大夫看,而是把她当成小偷一样防备,这是对她专业的侮辱。可是凤轻尘知道,即使如此,她也不能将心中的不满表现出来。
暗暗一个深呼吸,将自己的情绪调整好后,凤轻尘很客气的对苏文清道:“苏公子,大夫救人最忌讳出差错,你在这里会影响我,请你出去好吗?”
“不行。”苏文清拒绝,没有丝毫可谈判的余地。
“不行也得行,要我救人你就必须出去,不然我无法动手。”凤轻尘自认修养不错,但此时却忍不住提高了声音的分贝。
“不动手?凤轻尘,你是不是还没弄清楚自己的处境,你当自己是什么人?凤将军的女儿?洛王的未婚妻?别天真了。凤轻尘,你现在什么都不是,你没有资格和我讨价还价,赶紧的救人,耽误了他的伤,后果不是你能承受的。”苏文清也不退让。
凤轻尘不经他同意就将蓝九卿弄昏,这一点已经触极了他的底线,让他对凤轻尘多了几分防备。
毕竟,蓝九卿的性命开不得玩笑。同时,苏文清亦为自己的轻率而懊恼,九卿说的没错,女人真的不可信,他真是病急乱投医,把凤轻尘这个麻烦的女人找来了。
“苏公子,我想现在没有弄明白状况的人是你才对。搞清楚,现在是你求我救人而不是我厚颜蹭上来。不走是吗?没关系,我不救!不就是一条命吗?反正我贱命一条,给你也无所谓,希望你朋友能扛得住。”凤轻尘收手后退,摆明苏文清不走,她就不动手。
“你……找死。”
凤轻尘不在乎地哼了声,把苏文清气的直接跳脚,顾不得风度,大骂道:“凤轻尘,你这女人怎么这么讨人厌,难怪洛王不要你,你这样的女人是个男人都不会要,你活该被退婚。”
说完他说后悔了,可是凤轻尘却像是没有听到一般,双手负背,欣赏起了石墙。
苏文清很有种一拳打在棉花里的感觉,狠狠的吸气、呼气。
“凤轻尘,你动不动手?”苏文清问道。
凤轻尘头也不回的答道:“苏公子,你出不出去?”
“动手救人。”苏文清瞪着凤轻尘的背影,亭亭玉立很漂亮,可他恨不得在那玉背上戳出个洞来。
“你出去我就动手。”凤轻尘淡定自若欣赏石墙,似乎那墙上有花一般。
看凤轻尘那淡定的样子,苏文清知道自己很快就会妥协。
背对着苏文清,凤轻尘默默算着时间,苏文清再不妥协她就得妥协了,再拖下去那个男人死定了。
时间一点点流逝,凤轻尘暗自着急,心里怒骂:这该死的苏文清,你有没有脑子呀?再不滚就来不及了。
苏文清在等凤轻尘妥协,可等了半天凤轻尘依旧没有反应。
于是,很没骨气地,他妥协了。
“好,我出去。凤轻尘,人我交给你了,要是他出了意外,我不仅要你陪葬,还要将凤家祖坟给刨出来——鞭尸!”
“随你。”凤轻尘耸肩,腹诽:凤家祖坟?你要能找到还真本事了。
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她爹娘根本不是京城人,她爹娘的先祖在哪,她这个凤家的女儿都不知道。
至于她爹娘的坟吗?
她娘为救当今皇后而死,尸体在万丈悬崖之下;她爹战死沙场,被战马践踏,连块完整的皮肉都没有,苏文清要能找到凤家的祖坟,那还真是厉害了。
苏文清原本还想要再威胁几句,可看到凤轻尘那满不在乎的样子,他只好闭嘴,乖乖地闪身退了出去。
苏文清一走,凤轻尘就一扫刚刚的淡然与悠闲,立刻进入工作状态,医者的严谨,这一刻在她身上展露无疑。
麻利的从智能医疗包中取出所要的器具与药剂,又再次替蓝九卿检查一遍,确定他除失血过多外,没有引起其他问题,大大的松了口气。
凤轻尘将蓝九卿的身体略略移动,将他的伤口正对着光,然后把所要用的器具一一摆好。
取断箭虽是小手术,但在没有手术助理的情况下,一个人要输血、要动刀难免手忙脚乱,可是凤轻尘却丝毫不担心这种情况。
因为她不是普通的外科医生,她是经过战场洗礼的战地医生!
在战场上,一个人得当一个医疗团队用!
在战场,最不缺的就是伤者,而最缺的就是医生与护士。在战火纷飞的前线,不是每一场手术,都会配备手术助理与护士,对于蹲在地上动手术,凤轻尘更没有丝毫压力。
有时候,士兵中弹后,必须及时救治,而一时又找不到辅助人员,那个时候就只能蹲着动手术,蹲上七八个小时对凤轻尘来说也是常有的事。
凤轻尘一边挥手擦拭额上的汗迹,一边庆幸她在战场上混过,不然今天就真麻烦了。
将伤口切开后,把手术刀放回,拿起镊子将卡在断箭上的血管移开……
当蓝九卿抵抗住麻醉药的药性,迷迷糊糊睁开双眼时,就看到凤轻尘正捏着把小钳子,在他心口处戳来戳去……
“……”蓝九卿想要开口呵斥凤轻尘,却发现自己根本说不了话,而且全身都像是被人制住一般,动弹不得。
麻沸散?
蓝九卿双眼冒火,他恨不得杀人,注入他体内的玩意绝对不是麻沸散那么简单,小小的麻沸散怎么可能放倒他?凤轻尘把他蓝九卿当成什么人了?
此时的蓝九卿,万分想要开口质问凤轻尘,可惜他除了眼睛与脑子能动外,什么也动不了。
他只能眼睁睁看着凤轻尘埋头,在他的伤口上切来切去,看着一块块染血纱布,被凤轻尘取出来,又看着她拿着闪闪发亮的小刀,挖开他的伤口。
这个时候,蓝九卿才发现凤轻尘的手上,带着一双很诡异的手套,把她的纤细的手指包裹的细长而白皙;视线往上,蓝九卿震住了。
原来,狼狈落魄的凤轻尘有这么美的一面。
专注,冷静,自信,严谨。
小小年纪就能有这般风范,凤轻尘还真是让人刮目相看。
据传,凤轻尘的母亲出自某个隐世家族,难道是真的?
不知不觉的,蓝九卿便被凤轻尘给吸引住了,眼眸中的厉气也化为平静,他开始认真的欣赏凤轻尘专业的手法与神情。
只不过,越看蓝九卿眼中的纠结越深。这女人她这是在干什么?缝衣服啊?
把箭挖出来后,清洗干净伤口,居然拿根针将他的伤口缝起来。
吧吱,吧吱。
蓝九卿听到自己的皮肉被针线穿透的声音,头皮忍不住发麻。如果不是条件不允许,他真想爬起来,一巴掌把凤轻尘给拍飞,质问她:“你到底会不会医术?这个时候不就是拿把刀烫红,然后往肉上一烤,让伤口凝结起来么?这又是针又是钱的,当他的血肉是布啊?”
可惜,受制于麻醉药,蓝九卿只能忍了。
直到凤轻尘将他的伤口缝合好,还顺手在他的伤口上打出一个漂亮的“蝴蝶结”。
呃……
蓝九卿一头黑线,凤轻尘你能不能不这么的恶趣味?
凤轻尘要是知道此时蓝九卿的想法,估计会郁闷的撞墙。
大哥,那是专业的手术结好不好?当初俺为了打出一个合格的手术结,天天对着家里的垃圾袋下手,直到有一天闭着眼睛,一只手也能把垃圾袋打出一个漂亮的结为止。
可惜,凤轻尘不仅没有听到蓝九卿的心声,还因为太过于专注竟没发现他醒了。或者说,凤轻尘对自己注入的麻醉剂太有信心了,她不认为蓝九卿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可以醒来。
将蓝九卿的伤口缝合好后,凤轻尘便开始替他上药,顺带缠上绷带。因为伤口在胸前,为了避免绷带滑落,凤轻尘就把绷带从蓝九卿的背后绕过来。
这样一来,两人不可避免的就会有一些肢体上的碰触。对于凤轻尘来说,蓝九卿是病人,她对蓝九卿并没有男女之防,所以她很自然地半趴在蓝九卿的身上,相当熟稔地将蓝九卿的上半身抬高而不影响伤口,让绷带可以从他背后绕过来了。
可是,蓝九卿不同,他是一个男人,还是一个正常的男人。当凤轻尘扑下来的那一刻,蓝九卿只觉得脑子一紧,想要将身体绷紧,却发现他的身体不受控制。
本能的睁大眼睛,却闻到凤轻尘身上淡淡的药香,然后他就闭上了眼睛,任由凤轻尘将他抬起,不论是身还是心都没有丝毫反抗的意思。
蓝九卿发现,他居然将自己的安危交给了凤轻尘,交给了这个认识没几天的女人。
这怎么可能?
蓝九卿感觉自己的脑子又有点晕沉沉了,索性闭上眼睛,想着刚刚看到一切。
文清说的没错,凤轻尘的女人虽然古怪,可的确是有能耐的。一个女人,面对他这样的伤口,非但不惊不慌不尖叫,还能如此冷静的切开伤口、避开要害,把利箭极利索的取出来。 再看她绑绷带的技巧,不得不说,不比皇宫的御医差,甚至过之。
这些无一不说明凤轻尘这个女人不一般,她就像个迷一样,身上被蒙上无数层的面纱,每一次揭开都有意想不到的惊喜。
绷带绑好后,凤轻尘再次检查了下,按以往的经验尽量替蓝九卿调整到一个舒适、不影响行动的位置。做好这一切后,凤轻尘便站起身来,从智能医疗包中取出盐水瓶,准备替蓝九卿输液。
凤轻尘的动作很快,再加上蓝九卿不想让凤轻尘发现他醒了,一直闭着眼睛,所以从智能医疗包中拿药的动作,只有凤轻尘一人知道。
凤轻尘将药注入盐水瓶中,因为条件限制,她也没办法去找个可以挂点摘的支架,只好放在自己的身上。
然后迅速的在蓝九卿手上扎针,绑好,站起来,自己举着点滴瓶,给蓝九卿输液。
冰冷的药水流入体内,蓝九卿越发的清醒了,当他悄悄睁开眼,看到自信从容的凤轻尘,蓝九卿发现自己竟移不开眼……
第四章 卷入豪门之争
凌晨时分。
凤轻尘已经将所有可能引起麻烦的物品,都塞回智能医疗包中,也把需要的药和绷带放在蓝九卿的身边。
再三确定没有问题后,凤轻尘才将守在门外的苏文清唤了进来。
苏文清和之前一样,一进来就先检查蓝九卿的情况,待发现好友的伤口处理的极其完美后,他非常震惊,抬头看向凤轻尘,“你医术很高?”
“还行,处理外伤比较拿手。”熬了一夜,凤轻尘的嗓子有点嘶哑,听上去低低沉沉,别有一番魅人的韵味。
“你谦虚了。”苏文清此时已经相信凤轻尘的实力了,确定蓝九卿没事,便站了起来。
与凤轻尘平视,这才发现凤轻尘的眼眶下有淡淡的阴影,脸上也露出疲倦之色,心里隐隐有点心疼。不管怎么说,她也只是个寻常女子,他又是威胁又是恐吓的,实在是很不君子。
凤轻尘没把苏文清的夸奖当回事,一脸严肃的交待苏文清后续要注意的事项。
“你等会儿找几个人把他抬到床上,尽量平移,别扯动他的伤口,要是伤口再次裂开就麻烦了,麻沸散的药性下了后,伤口可能会有一些痛,这是正常情况。这几天尽量吃的清淡些,今明两天伤口会有一些红肿,可能会低烧,这也是正常的。我这里有五次用量的药,每隔三天给他伤口换一次,半个月后差不多就会愈合,到时候再找我把线剪掉。”
“多谢。”苏文清听得很认真,同时虚心的请教凤轻尘,换药的手法与需要注意的事项。
凤轻尘极耐心的教着,一遍一遍,不厌其烦的演示,手把手的教,力求苏文清一次学会,再不来烦她。
花了一刻钟,苏文清终于学会了如何给蓝九卿换药,凤轻尘半刻也不多呆,让苏文清安排她离去。
苏文清看凤轻尘疲倦的样子,也不忍心让她继续熬下去,当下就将人送了出去,安排人将她安全送回凤府。
路上,苏文清再三交待,今天的事情绝不能外传,不然凤轻尘必死。
凤轻尘再三保证,她今天晚上就在家里睡觉,什么也没有做。
将人送走后,苏文清再次折回密室,看到已经站起身来的蓝九卿没有半点惊讶,只一脸欢喜,“九卿,你看我说得很对吧,凤轻尘真的不错,你的伤口看上去已经好了。”
“确实很不错,不会影响我行动。”这一点蓝九卿无法反驳。
最好的御医,也没有办法这么神速地将他的伤口处理好,并且行动起来伤口也不会再次渗血。
蓝九卿挥了挥胳膊,试了试这伤口的缝合成度,很满意。
“别,别,别,九卿,凤轻尘说了,这几天你不能乱动最好静养,不然伤口裂开了就麻烦了。”
“让我静养?如果我能静奍,我还需要找她吗?”蓝九卿冷嘲一声,在苏文清不赞同的神色下,淡定自若的将衣服整理好。
如果不是衣服上的破损与血迹,根本看不出他受了伤。
伤口有些疼,但这点痛对蓝九卿来说,就像蚂蚁咬了一口,完全可以忽视。
“我先走了,这里你处理干净。”蓝九卿熟门熟路,朝密室外面走去。
“九卿,时间还早,你先在这里休息一下吧,这样的你我很担心。”苏文清忙开口留人,却只看到蓝九卿的背影……
蓝九卿走出密室,几个纵跃,人就消失在黑夜中。在回去之前,他“顺路”去了一趟凤府,恰好看到凤轻尘在沐浴。
有面具遮挡,看不出他的表情,只隐隐感觉到蓝九卿的呼吸加重。
非礼勿视!
蓝九卿自认是正人君子,所以他很淡定的坐在凤轻尘的屋顶上,等凤轻尘沐浴完,这才离开。
这下,他可以确定,没有人看到了。
对于这个小插曲,凤轻尘自然丝毫不知,累的像条小病猫的她将洗澡水倒掉后,倒床就睡了。
不睡个天晕地暗,她就不叫凤轻尘。
可惜,理想是美好的,现实却是残酷的。天刚亮,凤轻尘就被震耳欲聋的敲门声给惊醒了。
“啊!”凤轻尘痛苦尖叫,拉过被子,将自己整个人都埋在被子里。
假装没听到。
“嘭嘭嘭!”
敲门的人锲而不舍,用力地拍门。
凤小姐……
轻尘小姐……
凤轻尘!
凤轻尘!
门外的周行,一边拍门一边大喊。
凤轻尘恼的要死,双手捶打床面,外面的拍门声和打雷一样吵,她要还能睡着就成猪了。
着寝衣,翻身而下,赤着双足,拉开门,凤轻尘咬牙切齿的道:“周行,你最好有重要的事情,不然我杀了你。”
看着披头散发,红着双眼,厉如鬼魅的凤轻尘,周行反射性的捂住自己脖子朝后趔趄,“轻,轻,轻尘小姐。”
“叫姐,别忘了你是我表弟不是凤府的下人。”凤轻尘有起床气,再加上昨天整晚上又累又惊,天快亮才能睡,刚刚入睡就被周行给叫醒了,恼火的程度可想而知。
“姐……”如果是平时,周行肯定会犹豫,可今天被凤轻尘的怒火给震住了,很乖的配合着。
周行的配合,让凤轻尘心情稍好一点,“什么事,快说。”
“顺天府伊派来官差,说有事找你,十万火急!”周行飞快的道,说话时特意看了一眼凤轻尘,证明他没有骗人。
啊……一抬头,周行就尖叫,立马闭上眼睛,那张脸红得可以滴血了。
这个时候,他才发现凤轻尘不仅衣衫不整,还因为睡觉姿势不太好,衣领前襟扯开,露出了精致的锁骨,粉红迷人。
凤轻尘吓了一大跳,连忙低头,还以为自己春光外泄了呢,不就是露个脖子嘛,周行难道不知道,她在城门外露的比这个还严重吗?
粉脸冷沉,凤轻尘轻呵道:“别叫了,别叫了,顺天府伊找我做什么?为他儿子报仇?”
提到顺天府伊,凤轻尘想到那个嚷着“我爹是顺天府伊”,被她踢得断子绝孙的严公子。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她就惨了。当时她太愤怒了,下手极重,那严公子这辈子只能跟太监为伴了。
这个时候,人家的爹找上门,她怎么办呀?
东陵子洛那个死渣男,明明答应她人她半年,居然不帮她把这事摆平,太过分了!
一大早遇到这样的事情,饶是凤轻尘再大胆也不得不慎重。不过,看周行那担心的模样,她还是很好心的安慰道:“别担心,我不会有事的,让他们等一下,我换件衣服就出去。”
“好,我这就去。”周行担心的看了一眼凤轻尘,飞一般的跑了出去,同时在心中暗暗决定,一定要去买个丫鬟,不然以后他都不敢来内院了。
凤轻尘换好衣服,刚到大厅,就看到两个熟人,“咦,怎么又是你们?”
“嘿嘿!”两个官差憨憨一笑,马上站起身来。这两人,就是前几天来凤府请凤轻尘去领尸的官差。
“找我什么事?”凤轻尘一派坦然。
没办法,看这两个官差的样子,凤轻尘估摸着自己应该猜错了,要真是那什么严公子的老爹出手,这官差哪会这么客气。
东陵子洛,那啥的真不好意思呀,我刚刚误会你了。
凤轻尘在心里默默道。
哈啾,哈啾。
皇城外,东陵子洛站人群里,不停的揉鼻子。
“王爷?”身后的侍卫连忙侧身,替东陵子洛挡住迎面吹来的,不算寒冷的寒风。
宇文将军凯旋而归,今日搬师回朝,九皇叔率文武百官来城门外迎接。这个时候要是出了乱子,那就是对功臣不敬,要是被那些个文官参上一本,哪怕是皇上最宠爱的皇子,也讨不了好。
“没事。”东陵子洛挥了挥手,心中却暗想,他没病没痛的,不会是有人在背后骂他吧?然后,凤轻尘的影子,很不幸的浮现在东陵子洛的脑海中。
就在东陵子洛想着这个可能性时,传令官来报,宇文将军的大军,离城门口还有二十里。
东陵子洛连忙正身,收敛心神。
……
凤轻尘从容的坐在主位上,拿起桌子的杯子就喝起来,丝毫不认为被官差找上门是什么大事。
周行暗暗撇嘴,这女人的装得真像,明明担心那什么的顺天府伊找她麻烦,却一副处惊不变的从容样。
他要有凤轻尘这样的本事,也许就不会落到如此地步了。
唉……时也,命也。
周行摇头默默的退开,身为贱民,他对见官还是很有心理压力的。
“不是说很急吗?找我什么事,说吧。”凤轻尘看两个官差半天不开口,便主动开口问道。
两个官差你看看我我看看他,年纪稍大的那个犹豫了下,起身道:“凤小姐,小的这次前来是请你帮忙的。”
“帮忙?我能帮你们什么?”美眸一怔,凤轻尘不解。
不过,心中却是松了口气。 看样子,那严公子的老爹没胆动她,东陵子洛这个渣男还是有点信用的。
哈啾……
某洛又悲剧了。
官差脸上闪过一抹羞愧之色,吱吱唔唔说出了事情原由。
原来,今天一大早顺天府接到命案,谢家二房年仅两个月大的庶长子死了,凶手疑似二房正妻。
所谓的庶长子,就是非正室所出,由小妾或侧室生出的第一个男孩。
这起案子是典型的正室容不下庶长子,痛下杀手的豪门惨剧,按理官差拿人结案就成,可出事的偏偏是王、谢二家,官府根本不敢乱来。
谢家二房虽说没什么权势,但谢家却是一个百年世家,说起来比建国不满百年的东陵王朝都悠久。
这样的家族虽低调却相当有权势,枝叶繁多,各行各业都有人脉,除了谢家外,东陵还有一个王姓家族,也是百年世家。
王谢二家,嫡出的公子小姐,那教养绝不比皇子公主差。
东陵户部尚书就是谢家人,四妃之一的贵妃也出自谢家。
这案子一报,顺天府伊马上就开审了,可是审了老半天也审不出个结果来。
小妾一口咬定最后一个见孩子的人是正妻,大夫作证孩子是健康的,仵作验尸的结果是窒息而死。
按理说人证物证俱在,谁也没法抵赖,可偏偏正妻死不承认,官府也不能拿她怎样。因为二房正妻也不是什么没有背景的人,她是王家旁系,一出事她的丫鬟就去找了王家人来做主。
这下情况乐呵了。
一宗人命案子,最后却成了王谢两家的颜面之争。
顺天府伊一个脑袋两个大,想要进宫禀报却想到今天宇文将军回朝,这事要是报上去,估计他刚带上的乌纱帽就得飞了。
就在他不知如何是好时,手下的人突然提到凤轻尘,并将那天在停尸房发生的事情详详细细说了一遍。
虽然这件事苏文清早就交待了不得外传,但交待归交待,这立功的机会官差们哪里会放过?
于是乎,府伊大人像是抓到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一样,当场让官差来请凤轻尘出手帮忙。并且再三交待,一定要把人请到!
“你们府伊大人姓什么?”听完,凤轻尘便问了一个与这事毫不相干的问题。
官差虽然诧异,但还是规矩的回答道:“府伊大人姓卫,名学良,字……”
“行了,后面的不用说了。”凤轻尘一听不姓严,马上挥手打断,又问道:“卫大人?他什么时候当上顺天府伊的?”
“五天前,前任顺天府伊严大人被外放了。”官差隐约猜到了什么,连忙将凤轻尘想知道的说了出来。
“哦……”凤轻尘点了点头,站起身来,朝两位官差拱了拱手,“两位差大哥,事情我明白了,不过很抱歉我帮不上忙。苏家二公子那事,纯粹是瞎毛撞上死耗子,两位差大哥慢走,小妹我就不送了。”
她是外科医生,又不是法医,她只会治病救人,不会验尸判案。人活着,她去没问题,可人都死了,她能帮上什么忙?
再说了,这事明显吃力不讨好,无论结果如何,她都会开罪一方。新任的卫大人不敢得罪王、谢二家,就让她凤轻尘当这出头鸟。
可惜,有些事却不是顾千城想怎样,就能怎样的,两位官差起身挡住了凤轻尘的去路, “凤小姐,这事有点麻烦,今天无论如何您都得走一趟。”府伊大人有令,一定要把凤轻尘请过去。
“怎么?我没能力帮上忙,你们还非要我去?”凤轻尘特别咬重“没能力”三个字。
“嘿嘿,凤小姐你怎么会没有能力呢,您的能力小的们可是亲眼目睹的,苏二公子可全靠着您才能起死回生。凤小姐,不论如何您还是去一趟吧。”
帮不帮得上忙是一回事,凤轻尘去那表个态,由她的嘴说出点什么,王谢两家的怒火自然就会转到她头上。
如此险恶的用心,凤轻尘又怎会不明白,新上任的卫大人比那什么严公子的爹还要可恶。
凤轻尘看着两个官差,冷笑,“你们当我白痴啊?拿我当刀使也得看你们有没有那个本事。这事别说是你们两个来请,就算是你们卫大人亲临,我也不一定会给面子,滚……别逼我动手杀了你们。”
“凤……姑娘。”两个官差倒抽冷气,踉跄一步险些跌了出去,好容易平定心神,准备再次劝说时,身后却响起一个略带轻佻与戏谑的男声。
“凤小姐好大的面子,卫大人亲临你也不给面子,那本公子亲临呢?这面子你给不给?”
说话间,男子摇晃着一把桃花扇,身形极优雅地踱步进来。
只见他身着月牙锦绣袍,绣口和衣摆绣着几枝桃花,色泽明艳却又不俗气。
男子面如桃花却不显娘气,他身材颀长,俊逸非凡,举止潇洒,气质高雅,一瞧就知道出自大富大贵之家。
这个人是……
联想到这事与王、谢两家有关,凤轻尘便试探着问道:“不知阁下是王家公子还是谢家公子?”
“为什么这么猜?”桃花公子缓步上前,在凤轻尘身旁的主位上坐了下来,看得出来,他习惯高高在上。
“来凤府的人不多,公子贵姓?”凤轻尘也坐了回去。
没办法,她站起来就好像丫鬟在跟少爷说话似的,对方贵气逼人呀!
“你真不认识我?”桃花公子很震惊,好像凤轻尘不认识他是一件很不可思议的事情。
秀眉轻锁,凤轻尘沉思沉思再沉思,仔细搜索着这个身体的记忆,未果,然后螓首微摇,很诚恳地开口问道:“不认识公子你很奇怪吗?”
桃花公子还没有开口,门外又响起一清贵男声,“谢三郎,没想到在这皇城之中,竟还有人不认识你。”
凤轻尘抬头望去,只见一着白衣,袖口和衣摆处绣着兰花的公子,从容优雅的走了进来。
俊美非凡,淡泊高雅。
这两人倒是不相上下。
“她不认识我,肯定也不认识你王七郎。”
两个风华绝代的旷世美男同时出现,一般的女人估计会看得心花怒放、心跳加速、全身发软,可惜……凤轻尘在见识了九皇叔这种只应天上有,人间哪得几回见的极品美男后,对这种人间级别的美男,还真是不怎么放在眼里。
凤轻尘起身,朝王七郎淡淡的行了个礼,相当有眼色的将位置让给了王七郎。
这谢三、王七一瞧就知道是同一级别的人物,谢三坐主位,王七哪里肯坐次位?
果然,王七郎没有半分客气,直接在主位落座,然后以施恩的姿态朝凤轻尘淡淡颔首,以示赞许。
凤轻尘只当没看见,退身在次位上坐了下来,“不知两位公子亲临,没有提前准备,粗茶浊水也入不了两位的眼,我就不送上来污两位公子的眼了。”
这话中的意思就是,她凤轻尘连杯茶都不给,你们赶紧闪人吧。
呃……
谢三王七同时愣住,嘴边的浅笑也僵在那里。
身为谢家与王家年轻一辈中的佼佼者,他们从出生至今就未曾遇到过冷遇,京城之中居然有人——还是女人不买他们的账?
“凤小姐的待客之道,让人不敢恭维。”谢三回过神,勾唇嘲讽。
“不请自来,何以言客?再说了两位公子何其精贵,我凤府贫困潦倒,哪怕是倾全府之力,也无力招待二位公子。”
“……”
谢三与王七再次呆愣,他们从来没有见过,一个人能把贫穷说得如此理所应当,如此光明正大,如此理直气壮。
正常的人不都是避短遮穷的么?
这凤轻尘……
随即两人了然一笑,“久闻凤小姐大名,今日一见果然非同凡想。”王七郎嘴角露出一个兴味盎然的谑笑。
果然是个有趣的人啊,难怪家里的妹妹们一个个争相讨论着这凤轻尘,幸亏他无聊来了一趟,不然就错过看好戏的机会了。
“大名?我可没有什么好名声,两位公子何必说反话,没得让人厌烦。”凤轻尘自嘲一笑,坦然面对两人打量的眼神。
如此从容大方的举止,令的王七与谢三都有些尴尬起来,两人很不好意思别开眼。本想借着拿喝茶来掩饰一下,却忽地察觉到凤轻尘根本就没有准备茶水给他们喝。
谢三郎搁在桌上的手一顿,正想收回来时,却发现桌上有一杯茶,惯性下端了起来。
凤轻尘一个没注意,就见谢三郎的唇已经碰到茶杯。
“谢公子,那杯水我刚刚喝过……”凤轻尘连忙站起身来,伸手阻止,可来不及了。
“噗……”
桃花公子谢三郎,人生第一次失礼的喷茶了。
“呃……你真脏。”
幸亏凤轻尘闪得快,不然此时肯定一身水渍。
“哈哈哈!”王七笑的前俯后仰,捧腹不禁。
“你,你你你……”谢三一张俊脸红彤彤,“啪!”的一声重摔茶杯,茶叶溅了一桌。
凤轻尘不已为意,贼贱的道:“我怎么了?这可不关我事,你又不是我请来的,再说茶水也不是我奉上的。”
“你怎么了?你居然敢给本公子喝你的口水!凤轻尘,你说这笔账,我们该怎么算?”
呸呸呸!
谢三一脸嫌恶,拼命的吐着口水。
“喝我口水?我还没说你间接亲了我呢。”凤轻尘一脸鄙夷。
她稀罕吗?
“亲你?凤轻尘你以为你谁呀?一婚前失贞的下贱女人,连给本公子提鞋都不配。”谢三气得直哆嗦。
他谢三郎长这么大今天还真第一次被人嫌弃。
婚前失贞?下贱女人?
凤轻尘眸中闪过一抹黯然,不管真相如何,这两个词一辈子都会烙在她的身上,永远都洗涮不掉。
明明告诉自己不要在意,可凤轻尘依旧感觉自己心里堵得难受。暗暗吸了口气,凤轻尘尽量将心中的酸楚压下,告诉自己别去在意。
直到话说出口谢三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他自认是个君子,轻易不会对女子口出恶言,凤轻尘还真有让人破功的本事。
对女子出恶言这辈子还是头一遭,谢三颇有几分不自在,扭扭捏捏扫了眼凤轻尘,心里有点小后悔。
可骄傲如他,就算知道自己有错又岂会承认?更何况他也不认为自己有错,他只不过把话说得直白了些而已。
再说了,他的死对头王七还在,打死他也不会服软。
像是为了证明自己理直气壮一般,谢三的声音又提高了几分,“凤轻尘,那什么的,现在本公子给你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卫大人说你有办法断王谢两家的案子,现在跟我过去,只要你把这事处理好,本公子就大人不计小人过,不与你计较了!”
凤轻尘压下心中的本酸楚,无一一般朝谢三轻笑一声,反唇而问道:“卫大人?他说我有办法我就有办法么?我和他真不熟——不对,是压根不认识!”
她不是故意呕气端架子,她拒绝只是因为不想掺和王、谢两家的事情。
“凤轻尘,连王谢二家的面子你都敢不卖?”王七不满皱眉。
他和谢家老三同时登门来请,凤轻尘竟然敢拒绝?
“不,七公子你误会了,我不敢驳王谢二家的面子,只是我真得没那个能力。”凤轻尘起身告罪。
“没那个能力?看都没看你怎么就知道自己没那个能力呢?凤轻尘,别让我说第三遍!”王七站起身来,不容拒绝道。
谢三也跟着站了起来,今天,凤轻尘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
凤轻尘知道她没有退路,苦笑一声,“两位公子盛情难却,我要再拒绝就是不识抬举了,还请两位公子带路。”
“你早该如此。”谢三路过凤轻尘身边,低声轻斥:“不是每个人,都有说不的权利。”说完,大步就朝外走去。
凤府外,谢三与王七的马车正在外面侯着,这两人出来后径直坐了上去,示意车夫走,完全没有邀请凤轻尘上车的意思。
马车“笃笃笃”的往前跑着,留下凤轻尘呆站在原地傻杵着。
“凤小姐?”两官差一脸尴尬,颇为不好意思。
他们可没那个能力出门就是马车的,像他们这种人,去哪都是两条腿。
凤轻尘浑不在意,扭头说道:“我们慢慢走过去。”
来到这个时代那么久,除了上一次去官府外,她还没有怎么出过门呢,借此欣赏一下热闹的皇城也是好事。
青石板路工整而干净,两旁的木制阁楼琳琅入目,店铺无数,奇珍异宝云集,古色古香中纷纷攘攘,盛世繁华,倒也颇有几分看点。
这些对于这两个官差来说,是熟到不能再熟悉的物事,可对凤轻尘来说,这些都值得欣赏。她看得津津有味,眼中载满好奇和新鲜,这可不比旅游胜地的那些仿古街,这是货真价实的古物,她由衷地欣赏赞美。
走在这古色古香的异世街头,听着小贩的叫卖声,看着来来往往的路人,凤轻尘心情随之也平静起来,生活不就是如此吗?
当你为生活奔波时,就得承受生活带来的压力,这压力可以将你压得喘不过气,可你的背脊绝对不能被压弯。
一路慢悠悠地逛,品味着古代普通老百姓的生活,不多时便来到谢家。
今天这场官司,就在谢家断。
两个官差上前表名身份,谢家的门房一脸审势,从上到下细细打量一番后,这才傲慢开门。
见凤轻尘踏入,门房不屑的道:“你就是我家公子亲自登门去请的凤轻尘?瞧着也不怎么样吗。”留下一句与他身份不相符的话后,门房完全不给凤轻尘说话的机会,转身就走,那步子迈的又急又快,丝毫不把凤轻尘放在眼里。
“凤小姐……”两个官差的脸色却越来越难看。
宰相门房七品官,这谢家的门房,丝毫不比宰相家的门房差,就算明知凤轻尘受了辱,他们也开罪不起,只能请凤轻尘大度一些。
“没事,办正事要紧。”凤轻尘浅笑着迈步。
被狗咬了还要咬回来不成?想要别人尊重你,你首先得有那个本事。
“请请请,凤小姐请。”两个官差大大的松了口气,心中暗道:凤小姐的气度实在是好,就是男人也未必没有这个肚量。
谢府之大,超出了凤轻尘的想像。庭院重重,假山林林,廊幔亭转,曲水流觞,无一不昭显大家族的底蕴。穿过前厅来到天井处,弯过好几道回廊,穿过七八个院子——他们还是没有到达目的地,如果没人带路,走在谢府铁定会迷路。
身临其境,凤轻尘这才明白,什么叫真正的豪门大宅。从凤家到谢家他们只走了半个时辰,可是从谢家大门到二房的院子,他们就走了两刻钟。
这样的一段路,别说一个女子了,就是健壮男人走上一趟也得累个半死。门房走在前面已是气喘吁吁,两个官差也喘着粗气,唯有凤轻尘只是脸颊微红而已。
踏入谢家大门的那一刻,凤轻尘就明白谢家人在给她难堪。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走路,这种占地万亩的豪宅,里面都是有马车软轿的,不然的话,住在后院的妇人什么活都不用干了,出个门就得从早走到晚。
谢家的仆人认为她一个裹小脚的官家小姐走不了多少路,想等她求饶,可他哪里知道凤轻尘因为从小没有母亲的缘故,她根本就没有裹小脚。
凤轻尘一双天足,再加上这几天的锻炼,别说走一个时辰就算走上半天也能脸不红气不喘。
开玩笑,外科医生的体力绝对不能差,不然动一个十几小时的大手术不得死翘翘。
手术时,晕倒在手术台上可不是丢脸那么简单,而是丢命!
对方的如意算盘打错了。
“风小姐,你还好吗?”两个官差,累的用手直扇风。
又累又渴,谢府也太过分了。
“挺好的,两位差大哥要是累了先休息一下,有门房带路我不会走丢。”凤轻尘轻松答道,把两个官差给羡慕死了,而前面那累的一身大汗的门房却是气的咬牙切齿。
这女人居然比他们三个男人还能走,简直不是人。
一路走得又急又快,门房实在没有力气骂人,好在就快到二房住的地方了。
又走了一柱香的时间,门房与官差已是一头大汗,却有苦难言。
就在这时,院子里传来了谢三气急败坏的大吼声:“去,派人看看凤轻尘怎么还没有到?她这是死了吗?”
门房一听,僵在原地,双脚直颤抖,原本就累得惨白的脸,此时更是狼狈如死灰。
凤轻尘没有丝毫同情的意思,从门房身边走过,扬声道:“不用找了,我来了。”推门而入,一脸寒霜。
美眸一扫,室内情况尽收眼底,殷红嘴角扬起抹嘲讽的笑意,“见过卫大人,两位公子。”嘴上如是说,身子却一动不动,完全没有行礼的意思。
至于其他人,凤轻尘直接无视了。
“凤轻尘,你好大的排场,我们一群人可是等了你半个多时辰,。”看得出来桃花公子谢三的脾气很不好,耐心更差劲,开口就责骂。
凤轻尘嘲讽一笑,“三公子错怪我了,不是我排场大而是你们谢家太大。没半个时辰,我可没能耐从大门走到这里。”
“怎么回事?”谢三一听,立马恼了,质问身边的书僮。
“小的这就去查。”书僮很机灵,闪身跑了出去。
“不必了,没有主子的命令奴才也不敢乱来,既然做了又何必惺惺作态,真恶心。”凤轻尘知道这事和谢三无关,可她高兴把这罪往谢三身上推,他能怎么地?
“谢家的奴才果然和别家不同。”王七不是想帮凤轻尘,只是乐的踩谢三的脸罢了。
谢三气的直冒火,正想开口骂人,他身后一个着棕色锦衣的中年男子快一步出来,朝凤轻尘敷衍地拱了拱手,“凤姑娘委屈了,是我谢家管教不严才让下人怠慢了你,稍后谢家定会奉上厚礼给凤小姐压惊。”话说的好听,可语气充满轻视,眼里更是有着毫不遮掩的鄙夷。
“好呀,久闻谢家乃名门世家,我正想见识一下谢家出手的压惊厚礼是什么?”凤轻尘从善如流,不仅没有被人羞辱到,反倒趁机敲诈。
中年男子直接愣住,怎么会有这么厚脸皮的女人?您就没听出来这话里的讽刺意味?
啪……王七手挥折扇,一脸欣赏的看向凤轻尘,随即又有几分遗憾。可惜是个女人,如果生为男儿身,凭凤轻尘这份心性与急智,就算不入朝为官也能有白衣卿相的美名。
咳咳……
气氛尴尬,站在众人身后,身着官服的卫大人了走了出来。
在王、谢两家人的面前,这卫大人不敢摆官架子,但在凤轻尘面前却官样十足,高高在上地用下巴剜着凤轻尘,颐指气使道:“凤姑娘,我们已恭候多时,你可以动手了。”
“动手?动什么手?”凤轻尘双手环抱,斜倚门柱上,嘴角扬起抹邪气的笑,眼神恰如其分地闪烁着纯真与懵懂。
这动作别说是由一个女子做出来,就算男子也是相当失礼的,可偏偏凤轻尘做出来却自然至极,好像她本就是这般洒脱的人。
谢三与王七感觉自己的心跳似乎漏跳了半拍,他们从未见过这么大胆,无视礼教与形象的女子。
“不成体统,不成体统。”中年男子指着凤轻尘,手指颤抖,气得不轻。
“体统?那是什么东西?你们谢家人亲自上门请我来,我走了大半才到,你们别说送杯茶就连个坐下来喘口气的地方都不给我安排,难道现在连靠也不行吗?这就是谢府的待客之道?似乎比我凤府还不如呢?”凤轻尘一动不动,丝毫不将众人的鄙夷放在心上。
这种眼神,她早就见怪不怪,比这更恶毒的眼神她也见过,她不还是照样活得好好的、身体棒棒的。
“你,你这刁民!”卫大人被凤轻尘气得不轻,竟然敢让他在王谢两位公子面前失面子,这凤轻尘嫌命太长了?
“刁民?大人,我一没击鼓鸣冤,二没拦轿告状,哪里刁了?如果我没有记错,这谢府也不是我自动上门的,你这一句刁民可是大大的伤了我的心。”
“凤轻尘,你,你……你好大的胆子,来人……”卫大人气得全身颤抖,谢三见状,忙道:“卫大人,稍安勿躁,凤轻尘怎么说也是凤将军的千金,这事的确是我们谢府招待不周在先。”
谢府不怕得罪卫大人,但没有必要。再说,今天这事要真闹下去,双方都下不台。
要是让上面的人知道,在宇文将军搬师回朝之际,谢府傻不拉几闹事生非,那这脸可就丢大发了。
谢三狠狠剜了凤轻尘一眼,示意她见好就收,再傲下去吃亏的肯定是她自己个。
凤轻尘不是一个没有眼色的人,谢三退了一步,她顺着台阶下就是。
凤轻尘很给面子的站直身体,潇洒地道:“带我去现场吧,既然来了,不管帮不帮得上忙,怎么也得先看看。”
凤轻尘没有把话说死,可卫大人却不敢放过她,“凤姑娘,多谢你肯出手相助,本官听说了你起死回生救苏二公子的事情,今天可不能让谢公子与王公子失望才好。”
“卫大人过奖了,我可没那个本事。”凤轻尘斜了卫大人一眼,边走边说。
“凤小姐不用这么谦虚,你的能耐本官清楚的很。”卫大人笑着打哈哈,正想再多说两句,不料内室已到。
踏入房内,血腥味便扑鼻而来,低头便看到一白认女子全身是血的晕在地上。
居然就在这室内审案,谢府果真嚣张。
特权阶层呀,真是让人羡慕嫉妒恨。
还有,这现场保护的可真好,看样子这群人还真是铁了心等她来了。
“呜呜呜,三公子,老爷,你们可得为妾身做主,老爷年近四十才得这么个儿子,却刚落地就这么去了。”一娇媚女子哭得万分凄惨,见那中年男人进屋,娇躯一俯便软在了他的身上。
原来,那个用厚礼来羞辱凤轻尘的中年男人,就是这谢家的二老爷,偏房的,地位还没有谢三高。
“好了,别哭了,凤小姐来了,凭她的本事肯定能查个水落石出,还你个公道。”谢二老爷轻扯嘴皮,一脸讥讽。
要不是那卫大人把凤轻尘夸得神乎其神,谢七与王三也不会亲自去请。
“我没有,老爷,我没有……”倒在地上的白衣女子似乎知道有人进来,低声哀鸣,身子小幅度的移动。
“让一让。”凤轻尘同情地看了她一眼,便收回目光,朝婴儿小床走去。
她今天的任务是查出这个孩子的死因。
第五章 专治不孕不育
小床上,已亡的小婴儿僵硬的躺在那里,全身冰凉,露出来的肌肤呈暗紫红色,软嫩的小脸胀涨苍白。那么小,他的生命才刚开始绽放,却就……凤轻尘眼眶微酸,随即又面无表情地木然。
谢三与王七摇头,这凤轻尘真是冷血。当他们看到这么小的孩子惨死时,都忍不住心痛,可她却连眉都不舍得皱一下。
凤轻尘才不管别人怎么看她,当她进入工作状况时,就会自动忽略周围的所有人。她取出绑在小脚处的小包,无视旁边众人的惊讶与不解,将一排不锈钢小刀、小镊子、医用棉花、小瓶药水、绷带一一摆开。
咳咳……
别误会。
摆出这些不是因为全部用得上,而是为了让自己看上去更神秘、更专业。
果然,凤轻尘抽空扫了眼众人,发现他们看她的眼神不一样了。只有那个死了儿子的小妾,似乎有一瞬间的僵硬,声音有点儿不对,好像在干嚎,一般也称之为假哭,有猫腻,凤轻尘在心里打了个突。
这女人……
凤轻尘若有所思的看了她一眼,便移开目光。
揉搓双手,待到血液恢复,手指柔软度适中时,凤轻尘带上医用手套与口罩,开始替孩子进行全身检查。
死者颜面肿胀、发绀,眼结合膜下出血、尸斑呈暗紫红色,颈静脉怒张,这些证明他是窒息而死,手臂上有几块青紫,应该是死后造成的。
凤轻尘检查的很仔细,众人亦大气都不敢出,只等凤轻尘说个结果出来。
“咦?”凤轻尘眼眸一眯,连忙低头……
死者的指甲处有几根棉花丝,凤轻尘用镊子小心翼翼地挑了出来。
“这个有什么用?”谢三开口问道。
其实,他很早就想问了,凤轻尘的这些举动,实在让人看不懂。验尸有必要这么小心吗?那些个仵作好像不是这样的。
凤轻尘回头,扫了眼谢三没有答话,那目光就好像在说:你能不能别问这么白痴的问题。华丽转身,凤轻尘将指甲处的棉花丝一一挑出来,摆在一小块黑布上。
谢三碰了一个冷盯子何却没有生气,没办法,这个时候的凤轻尘给人的感觉太过神圣与权威,让人不由自主的尊重折服。
紧接着,凤轻尘的小镊子又挑到孩子的鼻腔处,像是早就知道一般,在孩子的鼻腔里,也挑出几根棉花丝,和指甲缝里的一样。
“咦?鼻孔里怎么也有?这到底干嘛用的?”明知凤轻尘不会理会她,谢三还是忍不住地再次开口。
如谢三所料,凤轻尘没有搭理他,又掰开孩子的口腔,捏着一透明小棒在里面轻轻搅动了一番,再次抽出时,发现小棒上沾了几滴乳汁。
案子破了!
疑点找到了,凤轻尘没有吊众人胃口,转身说道:“案情基本上可以确定了,这孩子的死亡时间应该是在喝过母乳之后,孩子不是被人闷死的,而是喂养的人照顾不当,让孩子活活闷死,可以断定,这不是人为的谋杀。”
“你说什么?不可能,不可能!”凤轻尘这话刚落,孩子的母亲就大声咆哮起来,疯了一样朝着凤轻尘扑去。
凤轻尘似早就料到这一幕,娇躯一闪,退到了王七与谢三二人的中间。
“是不是这样你自己很明白,如果我推测的没错,你没有请奶娘,孩子是你自己喂养的,对不对?”凤轻尘指着孩子的母亲,冷讽。
“你怎么知道?”谢二老爷、王七与谢三本来还不相信凤轻尘的判断,可这话一出他们却是不得不承认,凤轻尘确是有几分本事。
要知道,别说王谢这样的家族,就是一般家族,孩子生下来也都有专门奶娘伺候的。哪怕是小妾的孩子,自己亲自喂养也极少见,更不提谢二老爷的第一个儿子。
“孩子告诉我的。”凤轻尘没有说,她是看到那女人的胸部才发现的。
喂乳的女人,一般情况下胸部会比较大,同时也会下垂。更不用提这个时候女人只穿一个肚兜,一旦乳汁过多,就会渗流出来。这都大半天过去了,那女人的胸前自然会有一些不一样。
男人不好意思地盯着女人胸部看,但她没有关系。
“怎么可能?你这个骗子,我的孩子已经死了,他怎么会告诉你。”那女人惊慌失措,一看谢二老爷和众人怀疑的眼神,立马抱着孩子的尸体哭了起来。
“我的孩子呀,我苦命的孩子呀,娘的心肝呀……”越哭越悲惨,可在场的都是人精,凤轻尘这么一说,再加上那女人的做派,大家已然猜到七七八八了。
“有什么不可能,尸体本就是会说话的,他将他的死因告诉我了。”
此刻的谢二老爷与谢三脸色那叫个难看,他们已经没有心思再去寻凤轻尘的错,谢二老爷抬脚便狠狠踹在了孩子他娘身上,“你这个贱人,竟敢害死我儿子!”
“不是的,老爷,不是我,不是我,我没有,孩子是我身上掉下的肉呀,我怎么可能害死他?老爷你可别听那贱女人胡说,我怎么可能害死我们的儿子?这儿子可是老爷您的长子,于情于理我也不会这么做呀。”小妾抱着谢二老爷的大腿,哭的伤心,不停的指责凤轻尘,泪眼死死地瞪她。
这么说也有道路理,这个时候,卫大人也记起了自己的职责,严肃地看向凤轻尘,“凤轻尘,没有证据的话你别胡乱说话,你凭什么认定孩子不是被人谋害的,而是因为照顾不当被闷死的?”
“别急,我当然有证据了,没有证据我怎么敢乱诬陷好人?”凤轻尘不慌不忙,上前解答:“事情情况很简单,你们看这孩子的脸,他如果是被人闷死的脸上肯定会有痕迹,可实际情况呢?他脸上什么痕迹都没有,只有因为窒息而死的胀涨。刚出生的孩子脸很嫩,哪怕只是轻轻的一碰,留下的印记一时半刻也消不掉,而要是孩子死了,痕迹淡化的更慢,没有两三天绝不去不掉,如果这孩子真是被人拿东西闷死的,下手的人不可能一点力气也不用。还有也就是最重要的一点,我在孩子的指甲里找到几根棉花丝,这说明孩子死前抓过棉花类的东西,挣扎过但不是很激烈。如果孩子是被人闷死的,那么他的指甲缝里,就不会有棉花丝,一个大人要谋害一个这么小的孩子,是绝对不会给他任何抓东西的机会,而且那样的情况下,孩子挣扎起来也会很激烈。”
凤轻尘说得合理,可是……
“那也有可能是下手的人将小被子之类的重物,盖在孩子的身上,而没有亲自动手。”谢三问到了关键点……
众人同时看向凤轻尘,等待她的解答。
凤轻尘也不怯,“三公子这个猜测没有错,但是我刚刚也说了,孩子是在喝了母乳后才死的,而且给孩子喂奶后,她直接抱着孩子睡了。”
“你凭什么这么推测?”谢三看凤轻尘说的如此肯定,一时间也怀疑起来。
孩子的母亲一听,直接愣在当场,不敢再嚎。
凤轻尘扫了眼那女人,指着孩子的尸体继续道:“你看孩子右侧的衣服,明显比左侧皱了许多,而且衣服上还有乳汁的痕迹,那应该是孩子的母亲睡着后无意识留下来的。如果这些还不能证明我的判断是对的,那么孩子母亲看那位夫人的眼神也可以证明我说的是对的。她的眼中不是看凶手时的愤怒而是得意与嫉妒,我想她自然得意,自己用一个意外栽赃嫁祸成功了。”
“不是的,不是的,你胡说,你在胡说,我怎么会,我怎么会亲手杀自己的儿子,我没有,我没有!”孩子的母亲回过神来,大喊大叫。
这罪名一旦坐实,她就完了。
凤轻尘却没有丝毫同情她的意思,“我说了,孩子不是你杀的,他只是因为你的疏忽而死。这种意外并不少,孩子太小,不懂得表达自己的需求,就像天寒父母怕把孩子冷,给孩子穿得厚厚的、盖得重重的,这样也容易压坏孩子的心肺,照顾孩子是很是细致的工作,你想自己照顾好孩子本是好意,可惜你经验不足。”
凤轻尘摇了摇头,她隐约能猜到,这个小妾是怕自己的孩子在大宅子里遭人毒手,所以坚持自己亲自照顾,却不想……命运弄人。
大宅门的女人,不好混呀!
如此一想,凤轻尘觉得自己还算幸运,至少她没有穿越成某个男人的小妾,不然她真的得哭死。
案子的真相浮出,谢二老爷愣在当场,等他回过神来,对着小妾就是拳打脚踢,“贱妇,贱妇,你这个贱妇,你害死我儿,你害死我儿。”
“老爷,老爷饶命……”那妇人凄厉的大喊,却不敢闪躲。
凤轻尘本想劝说两句,却被王七一个眼神制止了,这种事她没资格多说什么。
凤轻尘叹了口气,默默转身,她开始收拾自己的刀具,然后将用了的与没用的器具分开装好。
“三公子,我王家可算是沉冤昭雪了。”王七神色淡色,却是暗松了口气。
“是我们错怪了二婶,择日二叔定会亲自上王家赔罪。”谢三脸色虽不好看,可也维持了表面的和气。
“好说。”王七没有咄咄逼人,后续的事自有家族人处理。
卫大人一看这个情况,就知道这里没他什么事,虽然还想留在谢家攀交情,可眼下谢家正乱着,他还是别触霉头的好,当下就告辞走人了。
王七也不是不识实务之人,看到凤轻尘收拾好东西,就准备与凤轻尘一同离去,打算送她一程。哪知凤轻尘根本就不领情,她径直走到那倒在血泊中的女子前面,弯腰问道:“二夫人,你的伤口需要尽快处理,如果你信得过我,我帮你清理下伤口如何?”
明知会惹麻烦,凤轻尘还是这么做了,身为医生,她实在做不到看着病人倒在自己的脚边而无动于衷。
“凤轻尘,你这女人就不要再生事了。”二夫人还没开口,王七就先开口道。
“七公子,我是大夫。”凤轻尘并没有指责王七冷血,她只是平静地叙述自己的原则。
“凤小姐,我信你,求你救我。”地上,二夫人挣扎的抬起头来恳求道,她虽然只是个偏房正室,但在谢家大院想她死的女人也多的是。
“你放心,只要你肯让给我医治,我就一定能把你治好,保证你全身上下不会留下一个疤。”凤轻尘满口允诺,不是她自吹自擂,她的确有这个本钱。
“你这女人好大的口气,我倒要看看你是如何让我二婶不留疤的。来人呀,扶二夫人回房,带凤姑娘一起去。”谢三立刻吩咐了下去,不给凤轻尘后悔的机会。
谢府的下人在这个时候充分展现了百年世家的家教与严谨,迅速地将一切安排好,而凤轻尘也相当的配合,完全不把自己当外人看,有条不序的指挥着。
刚开始谢府的下人还愣了下,可在凤轻尘的气势下,一个个马上行动了起来。
王七原本是想走的,看到这个情况他就又留了下来。顺天府的人把凤轻尘的吹的天花乱坠,他之前还不相信,现在看来确实有三分真。
凤轻尘指挥丫鬟将白布、清水、热水、烈酒与剪刀准备好后,就挥手让所有人都出去,然后她自己动手亲自替二夫人清洗、换上干净的衣服。
二夫人是鞭伤,下手的人很有技巧,皮开肉绽却没有伤筋动骨,凤轻尘在左手上的黑环轻轻一按,“嘀嘀嘀”智能医疗包启动了,以非常隐秘的方式给二夫人做全身检查,很快检查结果就出来了。
和凤轻尘判断的相差无几,只不过在全身扫描时,智能医疗包显示二夫人输卵管堵塞。
“咦?这么说,二夫人有不孕之症?”凤轻尘闪过一抹惊讶,随即了然的点了点头。
无法生育的女人,要没有娘家撑腰在夫家地位很低。
凤轻尘叹了口气,往屏风后面一闪,从智能医疗包里掏出医用剪刀、绷布、缝合用的针线、消毒水、麻醉剂等等要用的东西。
二夫人本就昏昏沉沉,所以注射麻醉剂时二夫人一点反应也没有。不是每个病人都与那个银面男一样难缠的,想到那个男人凤轻尘不禁有些担心,那家伙醒来后会不会气急败坏,然后找自己麻烦?
不过就算找她麻烦也得过几天,那么重剂量的麻醉剂足够他睡个天昏地暗,再加上养伤的时间,没有十天半个月,他应该不会来找自己麻烦。
凤轻尘摇了摇头,将银面男的事抛在脑后,待到二夫人全身麻醉后,她便开始清理伤口、消毒,刮去腐肉,对于较大的伤口,则用美容针缝合起来。
二夫人身上的伤对凤轻尘来说不算什么棘手事,只是伤口太多了,需要一点时间。当二夫身上的伤口全部清理好时,太阳已经西沉,暮光橘红暖人,瞧来好生静美,奈何凤轻尘却是又饿又累,眼睛干涩红肿,一直下弯的腰此时又酸又痛。
“这可真是耗费心力的活啊。”凤轻尘强忍着身体的不适,收拾好医疗垃圾,脱下医用手套,然后分类放好在智能医疗包中。
继而,细细的在提前准备好的清水中洗干净双手,一遍两遍……足足洗了七遍,凤轻尘这才停了下来
再三确定没有问题后,凤轻尘才允许自己露出疲倦之色,伸手揉了揉酸痛到快没有知觉的腰。左手扶着腰,右手在身后揉着,迈着外八步往外走,那样子还真有几分孕妇的丰韵。
王七一抬头,就看到这般光景的凤轻尘。
“噗……”的一声就将口中的茶水喷了出来。
丫鬟连忙上前,纷纷替王七擦拭,却被王七挥开,王七一脸震惊地朝凤轻尘走来,丝毫不顾贵公子的形象,张嘴问道:“凤轻尘,我说你没事吧?你不会?”
眼神落在凤轻尘的小腹上。
不是王七想太多,而是凤轻尘之前发生的事情,再加上她此时的动作让人不得不多想。
凤轻尘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七公子,劳驾你收回视线,同时也把你脑子里那些个乱七八糟的想法给我收回去,我没怀孕。”
“咳咳,你脑子里什么乱七八糟的想法呢,一个未出阁的女子,什么怀不怀孕的。”王七没好气的呵斥着,心底却泛起丝丝心疼,听凤轻尘这么说,她应该是真的受到了侵犯。
王七暗自惋惜,为了弥补自己之前的过失,王七亲自将凤轻尘送到凤府,离去前丢下这么一句话:“凤轻尘,我姓王名锦寒,字耀初,排行第七,人称七公子,不过你可以称我锦寒。”
什么意思?
凤轻尘愣了一下,就把这事抛到脑后。
凤轻尘回到凤府与周行一起用过晚膳后,就朝自己的小院走去,没走两步凤轻尘就立刻停下脚步,“什么人?出来!”
凤轻尘伸手摸出怀中的小手术刀,紧紧的握在手上,眉眼戒备地打量着四周。
不是她反应灵敏而是她的鼻子对血腥味异常敏感,虽然这味并不怎么浓烈,甚至是若有似无,但同样没有逃过凤轻尘的鼻子。
“这么灵敏的反应,怎么会遭人算计?”黑暗中,黑衣银面的蓝九卿走了出来,语带嘲讽的说道。
是认识的人。
凤轻尘暗松了口气,收起手术刀,不冷不热的反讽:“人有失手,马有失蹿,阁下武功高强,还不是照样受伤嘛。”
凤轻尘扫了眼蓝九卿那渗血的伤口,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跟我进来。”
命令的语气,让蓝九卿很不爽。然而,罪魁祸首已经进去了,蓝九卿再不爽也只得跟进去。
“坐好。”凤轻尘累了一天,回来就看到蓝九卿糟蹋自己的身体,脸色实在好不起来。
凤轻尘将室内所有的灯全部点亮,然后打了三盆水,取出一个樟木箱来。
这个箱子以前是用来装首饰的,她瞅着质地不错,大小合适,就把它腾空用来装一些居家旅行必备的药物。
毕竟,什么都从智能医疗包里面取,太不方便了。
蓝九卿斜坐在椅子上,右手撑着脑袋,眼神扫向房间的每一个角落……
不得不说,这是他这辈子见过的最简单、最朴素、最没有女人味的房间了。没有屏风、没有帐幔、没有洗漱台,没有更衣室……空空如也,一进来就看到张占了三分之二位置的大床,床单是雪白的,平整的就如同刚刚浆洗过,蓝色的锦被叠的方方正正,跟块砖头似的齐整,生硬的没有任何线条感。
梳妆台除了一把木梳与铜镜外,就再也没有其他的,再看凤轻尘头上,的确很简单,长发直接用一块绢布绑着,什么首饰都没有。
这是蓝九卿见过的最天然的装扮,但不得不说倒也挺适合凤轻尘的,看上去清爽大方。
除了梳妆台与床外,屋内就只有一张小书桌、一把木椅,也就是他现在坐的地方。
这是女人的闺房么?
整个房间冷硬的压根不像是女子住的,唯一的优点就是干净,地板干净的发亮。
蓝九卿知道凤家没有丫鬟,也就是说这些事情都是凤轻尘自己做的。
这个发现,让蓝九卿对凤轻尘的认知,又有了更深一层的提高。凤轻尘独立性真得很强,难怪被东陵子洛踹了后,非但没有哭哭啼啼反倒活的比任何人都潇洒。
这样的个性,生为女子真是可惜了。
在蓝九卿叹息的同时,凤轻尘已经将药品准备好,带上口罩与医用手套,又把如瀑黑发一丝不落的盘了起来,以专业而严谨的姿态站在他的面前。
“发什么呆,坐好。”
蓝九卿一怔:他居然在凤府失了防备。
该死。
杀气,陡然的在陋室内升起。
这一刻,蓝九卿真是动了要杀凤轻尘的心思,一个能让他不知不觉放下戒备的女人,绝对不简单。
凤轻尘心里咯噔一僵,飞快的后退三步,拉开两个人的距离,“这位大侠,我不知道你是谁也不想知道,对你,我只是尽身为大夫应尽的职责。”
“是吗?”蓝九卿冷冷地看着凤轻尘,直把凤轻尘看得一脸不安,才道:“动手吧。”
“是。”凤轻尘憋气的应了一句,扭头拿出医用剪刀,先将蓝九卿伤口附近的衣服剪掉。
衣服都沾到了血,有一部分甚至都嵌进了肉里面,为了不剪掉蓝九卿的肉,凤轻尘几乎是半趴在蓝九卿的身上。
两人的身体靠得很近,凤轻尘倒是没什么感觉,她全副注意力都放在了蓝九卿伤口上。可蓝九卿不一样,他从来没有和女子靠得这么近,虽然凤轻尘身上没有让他作恶的香味,可蓝九卿仍然不习惯。
为了不让自己受到影响,蓝九卿别开脸,将思绪放空,可偏偏脑子里又浮出一件关于凤轻尘的事:三月三桃花节,凤轻尘会有危险,安平公主设了个局在等她,他要不要帮帮凤轻尘呢?
蓝九卿的伤虽然没有感染,但整个都裂开了,缝合用的羊肠线不仅全断了,而且还嵌进了肉里面。
凤轻尘咬牙切齿,真想甩手让这个男人自生自灭算了,可想到蓝九卿那渗人的杀手,只能压下心中所有的不满,乖乖的将一根一根断线挑出来。
而在这个过程中,应蓝九卿要求,凤轻尘没有给他打麻醉,就这么在血淋淋的血肉里翻来翻去。
尖锐的医用钳戳在伤口上,凤轻尘知道这会有多痛,可这个黑衣银面男却连眉头都不皱一下。清理完断线后,凤轻尘便帮蓝九卿清洗伤口,准备将伤口上的烂肉剪掉。
“可能会有些痛,你忍着点,无论如何都不要动。”凤轻尘担心地看向对方。
“动手。”蓝九请连眉头都不皱一下,好像感觉不到痛一般,可事实上,他痛得一脸惨白,额头上全是冷汗。
诚如凤轻尘所言,他能忍。他宁可痛,也无法容忍自己失去意识。
“好。”凤轻尘没有迟疑,细心地将伤口上的腐肉清除,这么一个折腾又是半个时辰,凤轻尘的眼睛又红又肿,双手也因为常时间握着刀与镊子而颤抖起来。
“对不起,我需要休息一下。”凤轻尘眨了眨酸痛的双眼,将手上的器具放在一旁,脱下医用手套,轻轻地按揉自己的双手。
“过来。”蓝九卿朝着凤轻尘勾了勾指。
“嗯?”凤轻尘抬头,一脸迷茫。
“过来,别让我说第三遍。”习惯将一切掌控在手上的男人就是这样,容不得别人拒绝。
“什么事?”凤轻尘皱眉,却不得不上前。
“把手伸手出来。”同样是不容拒绝,可凤轻尘不乐意,摇头拒绝。
蓝九卿也不说话,就这么看着凤轻尘。半晌后凤轻尘落败,乖乖的伸手……
冰凉、细腻、柔滑。
手如柔荑,这话用来形容凤轻尘的手一点也没错,蓝九卿轻轻捏了一下,有些舍不得放开。
“放开。”凤轻尘心中不悦,想要收回手却被蓝九卿握住,“别动。”
话落,蓝九卿握着凤轻尘的手按揉了起来,他按揉的极有技巧,而且力道刚刚好。
“力道正好,舒服多了。”凤轻尘忍不住轻呼一声,这比老中医教给她的手法还要好,瞬间缓解酸痛。
凤轻尘双眼一亮,巧笑道:“这位大侠你可不可以教我?我的手经常酸痛,要是学会了以后就不用麻烦人了。”
这女人,还真是有利便起早,蓝九卿没好看的斜了她一眼,“教了你也学不会。”
“怎么可能?我可是学医的,你的手法又不是特别高明,我怎么可能学不会,就是这个力道不好掌控。”凤轻尘不愧为是医学专业的,蓝九卿一出手她就明白了原因所在。
“……”蓝九卿没有说话,只抬头望了凤轻尘一眼,眼眸深邃而意味深长。
凤轻尘就像被电触了一下,马上抽手,“不学,我不学了。我的手好了,我们继续……”
凤轻尘飞快地转身,重新带上手套,握上剪刀,继续之前的工作。蓝九卿唇边勾起一抹笑,缓缓放下手,很是配合……
凤轻尘再不敢说话,室内寂静无声,只有浅浅的呼吸声与金属撞击的声音,很快蓝九卿在伤口就重新缝合好。
凤轻尘让蓝九卿休息片刻,她去把脏水倒掉,等到凤轻尘再回来,哪里还有蓝九卿的身影,甚至连血腥味都没有。
对于蓝九卿的收尾工作,凤轻尘很满意,收拾好自己,凤轻尘和衣倒床就睡,在睡之前,还不忘在门外贴上一张纸条,上面写着:“请勿打扰!”
因为这四个字,第二早上周行在门口呆了半天,犹豫再三收回敲门的手,默默的离去。
苏文清站在门口呆了一柱香时间,内心挣扎了半天,最终还是放弃了,转身,走人。
王七在门口摆了一张桌子,喝了三壶茶,依旧没有等到凤轻尘起来,几次想要敲门,都被周行给挡住了。
“我姐姐她脾气不好起床气很重,除非是人命关天的大事,不然你千万不要打扰她睡觉,下场之惨绝对会超出你的想像,我就是最好的例子。”
周行侧过脸,将自己昨天不小心撞伤的胳膊给露了出来。
红肿青紫,一看就知道下手的人极重。
好吧,不打扰。
这一不留神的,王七就等到日落西山,暮色四合,凤轻尘竟然睡了一整天!
王七知道凤轻尘今天是铁准不会下床了,只得走人。
王七不知道的是,他前脚走,凤轻尘后脚就醒,这姑娘醒来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对着门外大声道:“周行,我饿了,我要吃饭,我快饿死了。”
凤轻尘此时哪里还有半点疲累的样子,红扑扑的脸颊就像苹果似的鲜艳,在这乍暖还寒的时节,一身单衣看上去活力十足。
所谓见惯就不怪了,周行端着饭菜的进来,抬头看天,假装自己什么也没有看到。
凤轻尘飞快的洗漱完毕,毫不客气的开吃,三碗饭下肚后,这才心满意足的放下筷子, “周行,今晚应该没什么事,你等会儿准备下,我帮你把那个字去掉。”
“什么?你说什么?”他听错了吗?
“你没有听错,你身上那个字,今晚就可以去掉。”凤轻尘肯定的道。
“真,真的可以?”周行不敢相信的问道。
“当然是真的,这事我怎么会骗你。”
“那……”周行正想说什么,凤轻尘却不高兴的打断,“好了,好了,别说了,回头把自己洗干净,在床上等我。”
这话,真不是一般的暧昧,不过当事双方都没有多想,只是某个借凤家屋顶休息太子殿下,却惊得险些从屋顶上掉了下来。
“什么声音?”凤轻尘耳朵特别的灵敏,立马寻声望去,却看到……
一只白猫的影子。
“原来是只猫呀,这附近有谁养猫吗?”凤轻尘四处打量了下,没发现异常便没去管了。
凤轻尘一走,西陵太子西陵天磊才敢呼吸。
给周行祛除“贱”字烙印只是一个小手术,前后不过一个时辰,用的麻醉也是极少量的,凤轻尘缝好后伤口后,便给周行挂好输液瓶,然后坐在一旁守着他。
输液结束,周行便醒了过来。
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扒开衣服,“没了?”看着胸前那一块白色的药布,周行有些不敢相信。
他前半生的噩梦,睡一觉就没了?
“没了,这几天你自己小心点,别扯动了伤口,另外你手上的伤去找个大夫看看,又红又肿,手废了就不好了。对了,你要不要上茅房或者喝水什么的?要不要我帮忙?有什么需求你说一声,我尽量帮你。”
周行醒了,凤轻尘便收拾东西准备走人,走之前还是相当友好的问了一句。
“没有没有。”周行完全没有听清凤轻尘说什么,只是本能的摇头。
“既然没有的话,那我先走了,有事你再叫我。”凤轻尘收好东西就闪人。
看了看房间计时间的沙漏,她知道自己还能再睡上几个小时。打了吹欠,凤轻尘便准备去“正常”睡觉了,因为她明天要去谢府替二夫人换药。
第二天,凤轻尘特意起了个早,本想做个早饭什么的,却发现周行早就起来了,并且一切都准备好了。
“这么早?我还说给你做早餐的。”凤轻尘实在不好意思,居然要一个病人照顾。
因为“贱民”烙印去掉了,周行对凤轻尘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激,看凤轻尘的眼神也亲近了许多。
“这点小伤不碍事。对了,你什么时候去办我的户籍?我想去买几个下人,毕竟有些事情我不方便处理。”周行试探的问道。
“等会儿我先去谢府给谢二夫人换药,之后我就去顺天府,我刚帮了顺天府伊一个大忙,这点面子他们是会给我的。”凤轻尘一脸轻松的说道。
花花轿子众人抬,她救了谢二夫人,和王谢两家也算搭上了一点点关系,卫大人是个聪明人绝不会为难她。
周行朝凤轻尘行了个大礼:“多……”
凤轻尘伸手一挡,“别,谢什么的就不用说了,我帮你不是为了你的一句谢谢。周行,我知道你是有故事的人,我也不勉强你说,你愿意在凤府呆多久就呆多久,但有一点你记住,你人在凤府就绝不能背叛我,更不能做出伤害我的事。”
周行重重点头,“你放心,我周行绝不是恩将仇报的小人。”
“这样就行了,至于其他也没有什么好说的,我帮你去掉印记,你要觉得亏欠我的话就跟苏文清一样,日后有钱了给我一千两的诊费就好。”
“好。”周行应得爽快,同时暗自想着,这女人还真是钻钱眼了。
不过,他要能夺回属于他的一切,自然不会缺钱,如果夺不回,那索性留在凤府好了。
凤轻尘随便点了个头,继续与早餐奋斗,快吃完时周行突然想起他答应人家的事,忙道:“对了,你睡觉的那两天苏文清与王家七公子都来找过你,苏文清站了一会儿什么都没说就走了,王七则让我转告你他找过你。”
周行在说到苏文清与王七时,并没有尊重或者羡慕,就好像这两人是普通人一般。凤轻尘越发觉得自己的推断没错,周行的出身绝对不差。
“知道了,我吃好了,我先去谢府,你要注意点自己的伤,这几天买一点好的补补,虽然只是小伤,但怎么说也伤了元气。”凤轻尘交待好后便朝谢府走去。
和上次一样,凤轻尘依旧是走过去的,在凤轻尘抵达谢府时,王七在家也收到了凤轻尘去谢府的消息。
王七二话不说命人驾着马车前赴谢府,不过他并没有进谢府,而是在在谢府门口外等着。
这一次凤轻尘在谢府的待遇明显好多了,一进门就有专门的小车送她去二夫人院子。一踏进二夫人的院子就有茶水伺候,二夫人身边的丫鬟就差没把凤轻尘当菩萨给奉起来了。
凤轻尘也没有过多寒暄,简单的说了几句场面话后就开始给二夫人换药。
二夫人这几天调养得不错,身上的伤口完好无恙,不像某人,才一个眨眼又把伤口弄得血淋淋的。
换药并没有耗多少时间,不过一刻钟,凤轻尘已经准备收拾东西走人了,可明显的,二夫人却没有送凤轻尘离开的意思。
二夫人看着凤轻尘,欲言又止。
“二夫人,你有话要说?”凤轻尘最看受不了这种犹豫不决的人,索性停下手,含笑问她。
二夫人脸一红,咬了咬唇,“我有些话想单独和凤姑娘说说,不知您方便否?”
“二夫人方便我就方便。”凤轻尘大至猜出二夫人要说什么了。
果然,二夫人把丫鬟一并打发走后,先是套了几句交情,紧接着便开门见山地说了自己不能生孕的苦。
病不讳医,这话知道的人多,但真正能做到的却极少。对于这二夫人能如此坦然的说出这事,凤轻尘还是很惊讶的,随即又明白二夫人这是没办法。
凤轻尘垂眉思忖,脑海中估摸着给二夫人动这个小手术的安全性,还有时间上的安排等。
当然,最重要的是,由此而带来的各种可能性……
这个手术并不是悠关生死的那种,在凤轻尘心中属于可做可不做的那一类,她不想因为这样的一个小手术而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二夫人紧张地看着凤轻尘,忐忑的等待凤轻尘的答复,可等了老半天,凤轻尘都没有说话,二夫人脸上的红晕退去,苍白着一张脸,虽一脸失望,却强颜欢笑地安慰着凤轻尘。
“凤姑娘,你别往心里去,我只是随口问问,凤姑娘医不了也没关系,不管怎么说凤姑娘已经帮了我的大忙,要不是凤姑娘我早就死了。”二夫人身上有着掩不住的失落,可她并没有因此口出恶言。
凤轻尘暗自叹了口气道:“二夫人,你误会了,你的病我能治,我只是在想什么时候安排治疗比较好。”只是一个小手术,但凤轻尘要考虑的东西却太多了。
“你说什么?”温柔二夫人激动的大喊。
“咚……”一头撞向床柱。
“嘶……”
伤口裂开,二夫人痛得直抽气可双眼却眨也不眨地盯着凤轻尘,那眼神里的喜悦,一点也不比当日苏文清得知苏文航没死弱。
凤轻尘告诉自己,就算为了这个眼神,她也绝不能逃避。
“是的二夫人,你没有听错,我可以治人的病。”凤轻尘上前将二夫人扶好,略做检查。
“二夫人你别激动,伤口要是裂开就麻烦了。”暗施巧劲,凤轻尘将二夫人按了下去。
“凤姑娘,你说的是真的吗?真的可以治吗?”二夫人反手,紧紧的握着凤轻尘的,泪语连连。
十年了,从十五岁嫁入谢家到现在,这个病整整困扰了她十年。
现在终于有望了,二夫人怎能不高兴。
凤轻尘不喜欢双手被人握着,不着痕迹地挣脱开二夫人,掏出手帕遮掩饰自己的不满,“二夫人,关于你不孕的事情我之前也看出了一二,我可以替你安排治疗方案,不过我不能百分百保证。”
没有哪个大夫敢对病人打包票,凤轻尘自不例外,是手术就会有风险,只是风险大小不同罢了。
“我知道我知道,只要有一半的希望我就满足了。”二夫人频频点头,在凤轻尘的指导下,吸气、呼气,吸气,呼气……
二夫人平静下来后,凤轻尘才道:“二夫人能明白就好,这段时间你好好休养,保持身心愉快不要有压力,等到你的身体彻底恢复后,我再给你做个检查,尽快安排医治。”
凤轻尘将手术前的一些安排简单的说了下,对二夫人的饮食也做了一个调整,以营养清淡为主。
二夫人不停的点头,将凤轻尘说的话一一记录在纸上,再三和凤轻尘敲定一些养伤的细节,生怕出了问题。
凤轻尘没有半丝的不耐,同样的问题即使解释了两三遍,她也依旧保持着笑容,这是医生应有的态度。
和二夫人聊得时间太久,一不小心就到了吃中饭的时间。在二夫人盛情邀下,凤轻尘在谢府用了中饭,略作休息才出门。不料刚一出门,就看到倚在马车上,正等着她的王七王锦寒。
等了大半天终于等到凤轻尘出现,王七虽然很是不耐烦可面上却没有表现出来,笑着上前,“轻尘,我可以这样叫你嘛?”
“你不是已经叫了嘛,王公子找我有事?”凤轻尘完全没有与王七攀交情的想法,王七故作受伤的道:“轻尘,我以为我们是朋友了,你不应该叫我王七或者锦寒吗?”
“王七公子找我有事?”凤轻尘从善如流的应道,却没有把这事放在心上。
王家七公子亲自在谢府门口等她,要说没事鬼才信呢。
王七也爽快,直言道:“轻尘,我来找你是想请你帮我,给一个人看病。”
“什么人?什么病?”有些话要提前说明白,大夫是人不是神,不是什么病都能治的。
王七略一犹豫,开口道:“我大哥,王家大公子王锦凌,他有眼疾。”
“眼疾?天生的还是后天的,完全看不到还是可以视物?”她不是眼科大夫,对于眼科疾病了解的并不多。
“天生的,完全看不到。”王七说得很沉重,目光里有着深深的痛苦与无奈。
天生的?完全看不到?
凤轻尘想都不想就准备拒绝,可王七完全不给凤轻尘机会,飞快的道:“轻尘,你先去看一看行不行?不管你能不能治好都没有关系,至少你先确定一下,给我大哥一个机会,他……真的好苦。”
说到这里,王七鼻子一酸。
凤轻尘能理解病患家属,但是她没有无私奉献,为病人牺牲生命的精神。如果王七是普通人家,她当场就会答应,哪怕收不到诊费也没有关系,可偏偏王七出自王家,这样的世家名门她凤轻尘一介草根实在惹不起。
如果连自己都保护不好,她如何救别人?凤轻尘毫不犹豫的拒绝,“王七公子,很抱歉,如果只是一般人家,我可以去看看,但王家不行,你明白的。”
“轻尘,你放心,我大哥并不住在主宅,他住在城外,而且我也没有告诉大哥你是去给他看眼睛,你只是去拜访我大哥,我保证不会给你带来任何麻烦。”王锦寒不是谢三那家伙,做事完全不想后果。
凤轻尘无奈,只得点头,“既然如此,那就走吧。”王七把一切都安排好了,她要不去就有失厚道了。
王七扶着凤轻尘上马车后,便催促车夫快一点,以免天太晚他们会赶不回来。
马车一路疾行,在太阳落山前抵达了王家大公子的居所,王七很有风度的扶着凤轻尘下车。
入眼所见,不是豪门大宅,而是陋房一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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