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目的阳光透过琉璃窗折射入屋,刺的人睁不开眼。楚九歌抬手睁住眼睛,一向清明的眸子染上些许的茫然与无解:她那房间,一向无阳光射进来,今天的太阳光是多大,才会刺得她睁不开眼?
“咚!”重重的一棍子打在后背,楚九歌发现自己居然被打得趴在地上,半天都爬不起来。
楚九歌疼的直想骂人,耳边传来小丫鬟哭天抢地的声音:“小姐,小姐……你不能这么做呀。聘者为妻,奔者为妾。你是堂堂楚家千家,你不能无名无份地跟人走。”
“小姐,明天就是你出嫁的日子,你这要跑了,咱们楚家可要怎么办呀?小姐,你不能这么自私呀,北王可不是好惹的人,他要知道会杀了我们的。小姐,奴婢求你了,趁没人发现,咱们赶紧回去吧。”
“闭嘴!”楚九歌大呵了一声,无视背上火辣辣的痛,强撑着从地上爬了起来。
“小,小姐,你,你没死……没事?”跪在楚九歌身边哭嚎的粉衣丫鬟,看到楚九歌站了起来,顿时瞪大眼睛,不敢置信地看着她,生生把到嘴的“死”字,改成了“事。”
主子不是说,给小姐喂了毒药吗?
为什么小姐先前活过来了一次,这又活过来了?
难道她还要再打一次?
“我没死,你很震惊?”楚九歌冷冷地看着眼前背主的丫鬟,心中微痛。她自认待身边的不薄,尤其是一直服侍她的丫鬟,吃穿用度也之她也不差什么,可对方却毫不犹豫地背叛了她,将“私奔”的骂名,强回在她身上。
“不,不不,小姐你没事就好了,小姐咱们回去吧。萧家是世家高门,萧家小公子只是随口一说,并不是真的喜欢你,他不会带你私奔的。小姐我们回去吧,趁北王没有发现你跟人私奔,我们回去吧。” 粉衣丫鬟吓得脸发白,但嘴皮子却很利索,甚至悄悄地爬到她刚丢掉的木棍旁,想把木棍捡到起来,可惜楚九歌不会再信她了。
“啪!”楚九歌一脚踩在木棍上,冷冷地问:“怎么?还想再打我一次?”
“不,不……小姐,你误会奴婢了,奴婢拿起木棍是为自保。” 粉衣丫鬟吓得口不择言,完全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等到她反应过来,立刻扯开嗓子大喊:“对,对,小姐,奴婢是为了自保。咱们回去吧。你身上带了这么多银子和首饰,要是被人抢了怎么办?而且,这些银子和首饰是二爷家的东西,咱们不问自取这是偷,要让……”
“嘭……”楚九歌一脚踹在粉衣丫鬟的胸口:“你!该死!”
在城外,在只有她们两个弱女子的情况下,这丫鬟扯嗓子说银子的事,这不是要她们的命吗?
“啊……小姐。”粉衣丫鬟被楚九歌打得摔在地上,一脸惊恐地看着楚九歌,嘴上终于不再胡说,但晚了!
财帛动人心!
楚九歌主仆二人先前一直缩在角落,排队进城的人根本没有人注意她们,粉衣丫鬟高喊她们身上有银两,立刻就有一群排在队尾、不怀好意的壮汉围了过来。
“这是怎么了?这是哪家的大小姐?带着银子,这是要私奔?”这些人虽心生贪念,但想到城门口不远处的官兵,又不敢贸然动手,都指着其他人动,他们好捡点便宜。
看到有人围过来,粉衣丫鬟不顾心中的害怕,连滚带爬地远离楚九歌,拉着看热闹的人就哀求:“求求你,帮帮我,找官兵来,把我们家小姐带回去,我们家小姐是……”
“再说,我杀了你。”楚九歌的脸色很难看,她习惯性地去摸手上藏着银针的戒指,却什么也没有摸到。
左手尾指光秃秃的,上面什么也没有,她的梅花尾戒没了!
这个认知让楚九歌很暴躁,她的尾戒是她祖父传给她的,是楚家的象征了,传承几百年了,现在却不见。而她亦不知被人喂了什么,头疼得厉害,记忆也出现混乱,眼前的人与景就像是黑白画面,在她面前上演,她能听到、能看到,但却融入不进去……
“救命,救命呀,小姐……你不要杀我,不要杀我呀。”粉衣丫鬟看到楚九歌上前,吓得往人群中一躲,嘴上仍旧在喊:“小姐,我求你了,我们回去吧,再不回去,让北王知道你跟人私奔过,你就嫁不成了,咱们楚家也要倒霉了。”
“什么?私奔!”
“北王?这是楚家小姐,要嫁给北王的那个?”
“她居然还没有死?不对,这是不肯嫁,要跟人私奔?就不怕北王杀了她吗?”围观的看了看楚九歌,又看了看楚九歌脚下的包袱,瞬间就收起了心中的邪念。
这可是楚家大小姐,北王妃,他们就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抢到北王妃身上去,谁知道北王会不会为他的未婚妻报仇?
毕竟,北王曾经可是单枪匹马杀入土匪窝,将劫杀他第七任未婚妻的劫匪全杀了,为他的未婚妻报仇。
“求求你们,帮我叫官差来,带我家小姐回去,我家小姐要跑了,楚家上下都要遭殃了。”粉衣丫鬟躲在人后,不敢看楚九歌。
楚家?
楚九歌身子僵住,脑海里闪过一幕幕画面,混乱的记忆逐渐清晰……
她的父母兄长乘船回京,遇到暴风雨,船翻了,死在运河。她在外寻药草,收到消息匆匆赶回京,却被告知楚家由她二叔继承了,而她与太子的婚事也生变了。
太子妃另择了人,她则被皇上赐给了克死了八位未婚妻的北王,并要她在百日内完婚。
婚约对象换了人楚九歌并没有什么不满,对她来说,嫁给谁不是嫁,嫁给洁身自好,身边没有乱七八糟的女人的北王,指不定比嫁给太子过得好,可是……
楚九歌看着抱着她的腿,哭喊着她要跟人私奔的丫鬟,眼中一片冷漠。有人不想她嫁给北王,甚至还想要她的命。
她也不是非嫁北王不可,但她要弄清楚,是谁要她的命,还有她父母留下的东西,也不能就这么便宜了她二叔。
楚九歌犹豫了一下,还是选择进城。赐婚圣旨已下,她要逃了就是抗旨不遵,她不敢保证,她能在皇上的追捕下活下来。
回城,活着嫁给北王,借北王的势收拾投靠了太子的二叔,是她最佳的选择。
楚九歌刚走两步,迎面就有一贵族少年和一贵族少女,带着大批仆人打马而来,楚九歌跟身旁的进城的普通人一起避开,却不想这群人停在她面前,挡住了她的去路。
“景安,你过来看看,这个是不是就是你说的,对你死心踏地,不肯嫁给北王,死活要跟你私奔的楚家大小姐。”红衣女子坐在白马上,一手持马鞭,一手拉着缰绳,居高临下,轻蔑而鄙夷地看着楚九歌,那眼神就像是在看什么低贱的脏东西。
“我的姑奶奶,你就不能慢一点,我骑马也赶不上你。”一鲜衣怒马的少年,策马飞扬而至,不多时,便和红衣女子一样,骑着高头大马,停在楚九歌面前。
骏马吐出来的热气,逼得楚九歌后退一步,也让楚九歌看清了少年的脸。
少年一身玄衣,气质高洁不凡,五观尤其出众,精致却不显女色,白皙却不显病态,一看就是养尊处优的世家小公子,与胯下的汗血宝马相得益彰。
“萧景安?”萧家小公子,她今天私奔的对象?
“好了,姑奶奶,人也看了,咱们走吧。”萧景安面上带着世家子弟特有的温润笑容,却连一个眼神也没有给楚九歌。
“长成这样也敢肖想你?这女人胆子还真大。”红衣女子一脸不屑地看着楚九歌,眼中闪过一抹狠毒,右手一扬,手上的马鞭朝楚九歌的脸甩去:“今天,本姑娘就教你一个道理,癞蛤蟆没有肖想天鹅肉的资格。”
楚九歌脸色一变,后退一步……
“云华,小心手。”萧景安看到了红衣女子的动作却没有阻止,而是面带微笑,一脸宠溺。
“啪!”红衣女子手上的皮鞭如同游龙,甩向楚九歌。
城门口的人都吓了一跳,纷纷后退,有几个更是同情的看着楚九歌,惹上了袁家大小姐,这位楚姑娘,准北王妃惨了。
“啊……”一声惨叫响起,可众人预想的惨状没有出现,楚九歌好好地站在原地,反倒是坐在马背上的袁家大小姐袁云华从马背上栽了下来。
有人惊呼:“我的天呀!有生之年,我居然看到了,有人对王谢袁萧的袁家出手,这位楚家大小姐果然胆子不凡。”
“云华。”坐在汗血宝马上的萧景安跃下马,小心翼翼地将袁云华扶了起来:“你没事吧?”
“我,我的脸……”袁云华摔下来时脸着地,娇艳的脸庞正好硌在地面的石子上,破了一个口子。
“云华别怕,萧家有一位丹药师擅长炼制养颜丹,我回头让他给你做最好的养颜丹。”萧景安低声安慰袁云华,语气温柔,眼中的深情似能溢出来。
转身看向楚九歌时,萧景安脸色一沉:“楚九歌,你最好祈祷云华无事,她的脸要是毁了,我要你楚家上下死无葬身之地。”
楚九歌将袁云华拽下来只是为自保罢了,并无伤人之意,看到她脸上有伤,本着医者仁心,想上前为袁云华查看伤势,听到萧景安的话,楚九歌当即停下了脚步:“怎么?只许她打我,就不许我还手?”
她不记得,她有惹这个女人。
……
离城门不远处的一间茶楼里,有两个气质不凡的男子坐在雅间,将城门口发生的一幕,尽收眼底。
两人一个身着黑衣,冷漠尊贵;一个身衣白衣,潇洒倜傥。两人的气质截然不同,但坐在一张桌子上,却没有丝毫违合。
“你这王妃还真是……不一般,她喜欢萧景安那种小白脸?”白衣男子拎着一个酒壶,也不用杯子,直接往嘴里灌酒,举止风流肆意却不显粗俗,好看得让人着迷。
“她不是。”黑衣男子便是北王北天骄,按说他这个时候应该驻守在北郡,不可能在皇城出现,偏偏他就出现了,还好巧不巧,看到楚九歌私奔的丑闻。
“不是什么?是她不是喜欢萧景安?还是她不是你的王妃?”白衣男子一脸戏谑,眼神时不时扫向城门口的楚九歌。
别误会,他虽然爱凑热闹,但也不是什么人的热闹都凑的,他看城门口,不过是在看他等的人到了没有。
“你废话太多。”北天骄斜了白衣男子一眼,显然不愿意多说。
“实话而已,圣旨已下,不管你愿不愿意,你都得娶她。”白衣男子半点也不怕,继续撩虎须。
“本王死了八任未婚妻,不介意再多死一个。”他北天骄又不是收垃圾的,皇家不要的女人,全往他北天骄手上塞,真当北天妃这么不值钱,什么女人都能嫁进来?
“袁、萧二家最是不讲理,得罪了袁、萧二家,她确实不可能活着嫁给你。啧啧啧,可惜了一个如花美貌的少女。”白衣男子嘴上说着怜香惜玉的话,眼中却没有一丝温情。
当他看到人群中,一个头发灰白的老头,白衣男子眼里就再也没有楚九歌,他倏地站了起来:“丹清来皇城了,王爷,你的命保住了!”
话落,白衣男子如同一阵风,消失在雅间,北天骄却是没有动,他的目光落在城门口……
王谢袁萧是东林四大门阀,权势直逼皇室,楚九歌惹上了袁家大小姐,除非北王亲自出面保她,不然她绝无活路。
世家门阀从来就不是讲道理的,是袁云华先出手没有错,但楚九歌没有事,受伤毁容的是袁云华。
萧景安一句废话都没有跟楚九歌说,直接下令:“来人,把她带回去。”
话落,三个身形精干的灰衣人,不知从哪个角落冒了出来,将楚九歌困在中间:“楚姑娘,请!”
“我要不走呢?”楚九歌虽极少呆在京城,但也知道王谢袁萧四家有多么的霸道,更清楚落到他们手上会有什么下场。
“不想现在死,就跟我们走,不然别怪我们不客气。”三个灰衣人往前逼近一步,不给楚九歌逃走的可能。
“黄蜂尾上针,最毒妇人心,你这种恶毒的女子也敢说爱慕于我,真叫我恶心。”萧景安毫不顾忌世家子弟的风度,将最恶毒的评价烙在楚九歌的身上,欲毁了她。
楚九歌脸色一变,怒呵:“道歉!”
世人追捧世家,世子公子的言行更是被世人奉为圭臬,萧景安说她 “恶毒”,世人就会坚信她是恶毒的坏女人。可以想象,她的生活会遭受多大的影响。是以,她必须要萧景安,收回这句话。
“你说什么?要我道歉?”话说出口,萧景安也觉得自己太过了,但世家子弟的骄傲,注定他不会为这种小事后悔,更不会改口,道歉那就是更不可能了。
“对,我要你道歉,萧小公子!”今天萧景安不道歉,她就是被人打死了,也不会有人同情她,只会说她活该,因为她是恶毒的女人。
“不可能!”萧景安一脸傲气:“萧家人不会错,我们萧家人从来不道歉。”
“别跟她废话,把人带走。”袁云华捂着受伤的脸,双眼燃着愤怒的火焰
“是。”三个灰衣人猛地伸手去抓楚九歌,本以为这是一件简单的事,但就在他们伸手的刹那,楚九歌身形一动,灵活地避开三人的攻击,不仅如此,楚九歌还在萧景安反应过来前,上前一步,撞开了他身侧的袁云华,一把扯住萧景安的衣领,掐住萧景安的脖子:“不道歉,就死!”
袁家大小姐的脸毁了,萧景安说她恶毒,并派出护卫要抓她走,这事摆明不会善了。既然如此,她就只能先下手为强,逼萧景安当众道歉,承认自己错了。
“放开我家公子!”三个灰衣人面色惨白,厉色怒吼。
“放手!”被楚九歌挟持的萧景安却没有一丝惶恐,让围观的人忍不住赞一句,不愧是世家子弟,临危不惧,气度不凡。
“你,不想活了,快放开萧小公子。”守门的官兵,先前看着楚九歌被人欺负不吭声,现在楚九歌挟持了萧景安,他们就站出来了。
“胆子真大!”茶楼上,一身黑衣的北天骄往后一靠,将大半身子隐在阴暗里,双眼平静地看着城门口,没有一丝起伏。
他还以为,他这位第九任王妃,今天会死在萧袁两家的手里,没有想到她倒是胆子大,居然敢拿萧家公子做人质。
“放了景安,不然我杀了你。”袁云华说话间,接过下人递来的马鞭,指着楚九歌:“北王已经死了八任未婚妻,想来不介意再死一个。”
“袁小姐还想再摔一次吗?”楚九歌对袁云华十分不客气。就是这个莫名其妙的女人,莫名其妙地甩她鞭子,自己摔下去划破了脸,却要算到她头上,世家真是不要脸。
“你……”袁云华脸色一变,觉得脸上的伤更疼了:“你既然知道我是袁家人,就该明白得罪我的后果,绑架景安的后果。”
“我放了萧景安,你们就会放过我吗?”楚九歌嘲讽地看着袁云华,明明是这个女人找她麻烦,到了这个女人嘴里,却变成她得罪了萧袁两家。
世家的人都这么不讲道理?
“做梦,放了萧景安,我给你个痛快。”世家的颜面不容践踏,楚九歌毁了她的脸,又当众挟持萧景安,就是将袁、萧二家的脸面踩在脚底,别说她,就是他们背后的家族,也不会放过楚九歌。
“左右你们都不会放过我,既然如此,我为什么不能拼一下?”楚九歌用看白痴的眼神,扫向袁云华:“反正,你们谁也不敢拿萧景安的命开玩笑。”
说话间,楚九歌用力一收,只见萧景安瞬间面色通红,无法呼吸。
世家人好脸面,在乎形象,哪怕憋得再痛苦,哪怕此刻完全无法呼吸,萧景安也不会做出伸舌头这种有失颜面的事。
因为窒息,萧景安一张脸像是充了血一样,红得吓人。但就是这样,他面上却没有露出一丝狰狞,只是痛苦地喘息:“楚,楚……九歌,你,你想怎么样?”
“自然是道歉!”楚九歌理所当然开口。
“萧、家人,不道歉!”萧景安说得艰难,但每个字都说得很清楚。
“既然不道歉,那你就是去死吧。”楚九歌加重力道,死死地掐住萧景安的脖子,萧景安发出一声痛苦的低吟,眼珠子开始翻白。
“住手。”袁云华与三个灰衣人同时开口,急切地上前阻止楚九歌,又不敢真跟楚九歌动手。
楚九歌确实没有动,但她的膝盖却抵在萧景安的尾骨上,附在他耳边,红唇轻启:“萧公子,你说……你要当众尿出来,会如何?”
楚九歌与萧景安靠得极近,看上去就像是颈首相缠,姿态暧昧。她说话的声音又小,除了萧景安外,谁也没有听到她说了什么,只当她突然靠近萧景安,占他便宜。
“无耻!放荡!”袁云华气得全身颤抖,难听的词汇一个接一个爆出来:“楚九歌,我告诉你,你就是一只臭不要脸的癞蛤蟆,不管是景安还是北王,都不是你能肖想的,你别做梦了,景安不会喜欢你的,你给景安写的求爱信,景安压根就没有看。”
袁云华不喜欢萧景安,袁云华喜欢的是北王,可她不敢嫁给北王,她怕死。北王一连死了八个未婚妻,谁知道第九个会不会死。但是她不敢嫁,也看不得旁人嫁给北王。
无意中看到萧景安桌上的信,得知楚九歌在信中请求他,今早带她离开东林,她就强拖着庚景安来看楚九歌的笑话了。
当然,袁云华的用意是,把楚九歌爱慕萧景安,想与萧景安私奔的事闹大,最好是闹得楚九歌没有办法嫁给北王。
袁云华想好了一切,却没有想到她出师不利,想抽花楚九歌的脸不成,却把自己的给毁了。
事情失去了掌控,袁云华只能拿楚九歌写给萧景安的信来威胁她,不想楚九歌压根就没有放在心上,甚至看都不看袁云华,低头凑在萧景安的耳后,催了萧景安一句:“少公子:“
“你……”热气袭耳朵,酥酥麻麻的,尾椎处似有电流扫过,萧景安还来不及体会这是什么感觉,就惊觉尿意袭来!
“你,你做了什么?”萧景安身子一颤,僵直得不敢乱动。
“这不重要,重要的是……只要我想,你就会不受控制地当众尿出来。萧小公子,要试试吗?”楚九歌的声音很轻、很柔,如同情人间的呢喃,因声音软糯的原因,她的声音甚至带着一丝缱绻。
但此刻,萧景安却没有一丝旖旎的心情,他羞愤恼怒的同时,心底隐隐有几分害怕。
他不怕死,但他怕丢人。要是让人知道,他堂堂萧家小少年被一个女人吓得当众失禁,他没脸活不算,还要丢尽萧家的脸面。
“你想怎么做?说!”他个人的生死是小,但家族的颜面不能损。
“道歉,承认今天的事是你们的错,跟我没有关系。”有萧景安这话,她是暂时能安全的。
萧景安怕当众失禁,但更不想认错:“不可能,是你写信约我在城门口相见,你要我承认错,你在开玩笑吧?”
楚九歌的话袁云华没有听到,但萧景安的话,她听到了:“楚九歌,你恬不知耻。你给景安写信,求景安今早来城门口,带你一起远走高飞不说,你还要景安替你背黑锅,你敢做不敢当,你这样的女人配不上北王。”
“左一句我配不上北王,右一句我配不上北王。难不成袁小姐你配得上?”好吧,她现在知道袁云华为什么找她的麻烦了,原来都是男色惹的祸。
“你……放肆!楚九歌,景安不是你能觊觎的。你以后不要再给景安写信了,你的那些信……你有脸写,我都没有脸看。”袁云华心中爱慕北王,但却不敢说。
世家子弟鲜衣怒马、肆意风流,但他们也有自己该尽的责任与义务,比如婚姻。
“我写了什么,你没脸看了?更何况,我就算写了,跟你有什么关系?我又不是写给你看的。”不用想,所谓的爱慕信,必然是陷害。
楚九歌没有解释她没有给萧景安写过信,算计她的人把一切都想到了,必然是有十足的证据的,她的解释苍白无力,没有人会相信。
楚九歌无意与袁云华纠缠,再次催促萧景安,让他做决定:是失禁丢人?还是认错走人?
自己受制于人,云华又完全不是楚九歌的对手,不想家族丢人,萧景安只有一个选择。
“你赢了!”萧景安憋着气,闭着眼,一字一字,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楚姑娘对不起,今天是我失礼了,先前也是我说错话了,还请楚姑娘你大人有大谅,别跟我计较。”
“早这样,不就没事了。”楚九歌不敬畏世家,但也知晓世家的权力之大,她并不想与世家为敌,她只是想保护自己罢了,萧景安一道歉,楚九歌就松手了:“萧小公子,得罪……”
“拿下她!”萧景安一得到自由,袁云华就对一旁的官差下令,官差愣了一下,扑向抓楚九歌:“楚姑娘,得罪了。”
“萧景安,你不守信用。”楚九歌脸色一变,慌忙躲开。
“楚姑娘放心,我萧家不会找你麻烦,旁的,我就管不了。”萧景安摸了摸脖子,露出一抹狡黠的笑。
“好,算我认栽。”明显,她被人摆了一道,不过这事不怪人,怪她太蠢了。
楚九歌不再说话,官差人数越来越多,她凭借灵巧的身形,勉强躲避着,却冲不开他们的包围。楚九歌几次想要出手,却生生忍住了,这是朝廷的人,楚九歌不敢乱来。
随着官差越来越迅猛的进攻,楚九歌躲得狼狈,不由得恼怒:“刚刚我差点被袁云华抽花脸,你们在哪?现在却听她的命令拿下我?你们到底是朝廷的官兵,还是世家的走狗?”
“你冒犯袁小姐和萧小公子,罪该万死。”官差满脸恶意,手上的长枪从楚九歌的手臂边擦过。
楚九歌只感觉手臂一痛,扭头一看,就见到手臂少了一块皮。
“楚姑娘,束手就擒吧,不然我们一时失手杀了你,你就白死了。”官差出言威胁,手中的长枪不断地刺向楚九歌,而且招招都对要害下手。
楚九歌越避越狼狈,身上已经有多处擦伤。
围观的百姓站在一旁,甚至没有一个人出来,他们老老实实地站在一旁,一副什么也没有看到的样子。
从茶楼下来的白衣公子,看了一眼被官差围攻,狼狈闪躲的楚九歌,又抬头看了一眼不远处的茶楼,笑了一声,然后,挟持了一个白头发的老头走了。
至于楚九歌的生死?
人家未来的丈夫都不管,他一个路人操什么心?
……
楚九歌狼狈至极,身上多处擦伤,但袁云华却不满:“你们没吃饱吗?动作快一点,记住……生死不论!”
“是,袁姑娘!”官差不敢违抗袁云华的命令,只能对楚九歌下重手。
楚九歌被逼的无法闪躲,在官差的长枪刺向她胸口的刹那,楚九歌一把抓住长枪,侧身给了官差一脚:“咔嚓”一声,那官差的腿一折,痛苦地倒在地上:“啊……啊,我的腿,我的腿!”
“你……你……”不管是正在打架的官差,还是萧景安和袁云华都惊了一跳,不敢置信地看着楚九歌:这是楚家大小姐?
“你们逼我的。”这就是楚九歌不愿意出手的原因,她不会打架,但她会使阴招,她一出手,不是死就是伤,骨折只是小伤罢了。
趁官差呆滞之际,楚九歌上前一步,右手在官差手上敲了一记,又是一声骨折声,官差痛叫一声,手上的长枪掉了,在长枪落地的瞬间,楚九歌将其接住。
“快,拿下她。”看到楚九歌手持兵器,领头的一个官差暗道不好,让手下的人上前,但他的话刚落下,就见楚九歌手中的长枪“嗖”地一声刺过来,正好抵在他的脖子上:“让你的人不要动。”
“你,你想干什么?我是朝廷的兵,你杀我可是犯法的。”领头的官差一僵,一动不敢动。
“我可以跟你们去官府。”楚九歌看了袁云华一眼,就知这事不能善了,但是她可以去官府,绝不能去萧家或者袁家。
“好,去……”袁云华见此景,知道楚九歌不好对付,正欲同意,突然听到一声撕心裂肺的大喊:“公子,公子……你不要吓我呀,公子,公子……”
“来人呀,来人呀,快救命呀!公子,公子……”
“人呢人呢?丹清大师,我知道你在这里,求求你,救救我家公子。”
……
前两句还没有引起人的注意,当那人喊到“丹清”时,萧景安和袁云华同时望了过去:“是谢家的马车。”
“谢家?三公子谢玄?”萧景安问道。
袁云华点了点头,不顾脸上的伤,拉着萧景安就朝马车走去:“走,我们去看看。”但也不忘交代护卫盯着楚九歌:“这个人,别让她走了。”
“是。”萧家的三个护卫早就看楚九歌不顺眼了,这个时候也不管下命令的,是不是他们家少爷,十分爽快地领命,将楚九歌团团围住。
这下,即使楚九歌拿住官差的小头领做人质也没有用,萧家的人可不会卖官差的面子。
楚九歌暗叫一声倒霉,一时间也是无可奈何。
……
谢家三公子谢玄,身染重疾,时常就会呼吸不顺,随时都有窒息而死的危险。因这毛病,谢玄平时极少外出,今天之所以会来城外,是听闻名扬四国的药师丹清来了。
丹清是四国有名的道士,人称老神仙,一手炼丹术在四国无人能及,但为人十分孤傲,只在民间为普通百姓炼药,不肯愿意为达官权贵炼药。
谢玄想请丹清为他炼制治病的药丸,为表诚意,得知他来东林京城的消息,便带人亲自来迎。不想,人没有等到,却突然发病了。
随身的小厮吓得不行,连忙给他喂了一颗清肺的丹药,但不知为何,平时能缓解病症的丹药,此时不仅没有派上用场,谢玄反倒越来越危险,到最后干脆直接就无法呼吸了。
小厮吓得不行,高声喊人,希望能引来丹清的注意,却不想丹清大师已先一步被人拎走了。他的喊声不仅没有引来丹清,反倒把萧景安和袁云华招来了。
萧袁两家关系亲密,与谢家有那么一点小龌龊,这个时候跑来倒不是为了看热闹,纯粹就是表现一下世家的风度,顺便看一看谢玄的丑态。
“你们家公子这是怎么了?” 袁云华与萧景安上前,看到谢玄脸色发黑,好似随时会被背过去的样子,不由得吓了一跳:“有什么我们能帮忙的吗?”
“药师……你们带了药师吗?我们家公子快不行了。”小厮哭着大喊,声音很大,在城门口与官差僵持不下的楚九歌也听到了。
听到小厮一而再,再而三地提起,楚九歌只觉得悲哀。她跟随祖父学医,但东林,不,应该说这片大陆上的四国四城的百姓,都不信大夫,只信道士,相信道士的炼的丹药,还因此衍生出了,专门炼制丹药治病的药师。
有病吃两颗丹药就行了,找大夫看病,那是吃不起丹药的穷人才会做的事。楚九歌就是大夫,学的一身医术,却时常被人当成骗子,无用武之地。
“药师……我去找。”萧家虽与谢家有些罅隙,萧景安也做不到见死不救,看到谢玄一脸紫黑,知道谢玄等不了,转身就要去找人,可刚走两步,就听到身后传来小厮惊恐的大喊声:“公子,公子……你醒醒呀,你别吓我,你别吓我。”
“三公子没气了。”袁云华适时开口补了一句。
萧景安顿时惊住,也不知要不要去请药师了。
“公子,公子,你别吓我,你吸气,你快吸气呀。”谢玄的小厮仍旧在哭喊。
楚九歌听到小厮和袁云华的对话,扭头看了一眼,正好看到小厮愤怒地推开萧景安和袁云华,让楚九歌看到了躺在车上的谢玄。
中医讲究望闻问切,观看病人是第一要素,只一眼楚九歌就知道,这人还有气!
作为一个医者,楚九歌有医者的原则和素养,她不会见到病人就上前医治,但绝对做不到见死不救。
谢玄的情况,楚九歌看得真切,他是哮喘发作,呼吸不畅,现在看着没气,其实是假死。他还有救,但要是耽误了时辰,他很快就没气了。
没有任何犹豫,楚九歌收起长枪,朗声说:“我能救那个人。”
“什么?”领头的官差正欲见机出手拿下楚九歌,听到她的话,顿时僵住了。
萧家三个护卫也是一愣,不由得多看了楚九歌一眼。
楚九歌没有理会他们,趁他们呆滞之际,丢下长枪,朝谢玄的马车跑去。萧家的护卫和官差反应过来就要去追,却听到楚九歌对谢玄的人大喊:“你家公子还有气。”
“什么?你说我家公子还有气?”谢玄的马车旁,除了一个贴身小厮外,还有几个护卫,那些人一直守旁边,得知谢玄没了气息,一个个满脸哀切。听到楚九歌的话,不由得一惊。
“别听她胡说,这位姑娘冲撞了我家……”萧家的护卫伸手拦住楚九歌,不许她上前,她躲了一下,避开了。
谢玄身边的护卫见状,快步冲了过来,挡在楚九歌面前,对追逐的那些人喝道:“住手!”
“这就是一个……”萧家的护卫还要说什么,谢家的护卫却不听:“你们要动手,就是要害死我家公子,我家公子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谢家誓不罢休。”
同为世家,谁不霸道?谁不强势?
谢家还排在萧家之前,谢家会怕萧家才有鬼。
救人如救火,楚九歌没空管身后的事,冲到马车前,将欲拦下她的萧景安和袁云华推开:“别挡道。”
“楚九歌,你放肆!”袁云华手上还拿着马鞭,扬手就要甩下去,却被谢玄另一个护卫挡住了:“云华小姐,我要是你,就不会动手。”至少不会在这位姑娘,说能救他们家公子的情况下动手。
“云华,这时不可胡闹。”萧景安深知谢家对谢玄的重视,事关谢玄的事,谢家人就没有原则与底线。
谢玄已经没有气了,楚九歌却说他还有气,虽然谢家人不相信,但这个时候只要有一线希望,他们也不会放过。
萧景安深深地看了楚九歌一眼,越发觉得这个女人蠢得可以。出嫁前一天写信给他,要他带她私奔,他还以为是闹着玩的。要不是云华看到,执意要来城门看一眼,他还真不知这个姑娘是当真的。
私奔的事,也只是私下的事,他不说也没有什么,偏偏楚九歌没有眼色,居然敢对他和云华出手,简直是不知死活。
现在,为了活命,楚九歌居然口出狂言,妄想攀上谢玄,真是好笑。
谢玄有没有气,他看得明白,楚九歌这一次惨了!
谢玄是谢家主的命根子,虽说谢玄的死与楚九歌无关,但楚九歌在这个时候插手,就算与她无关,依谢家人护短又喜欢迁怒的性子,楚九歌这回死定了。
茶楼上,北王不仅看到了楚九歌的动作,也听到了楚九歌的话,他轻轻地摇了摇头,放下手上的空茶杯,转身离去。
许是把楚九歌当成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的原因,谢家的下人没有多问楚九歌一句,一副十分相信她的样子。
小厮也十分知礼,见楚九歌过来,立刻侧到一旁,给楚九歌让出位置,并且不忘道谢:“多谢姑娘仗义出手,不管能不能救我家公子,我们谢家都记姑娘的情。”
倒不是说谢家见个人就信,实在是现在的情况不一般,本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原则,小厮只能选择相信楚九歌。敢说他们家公子还有气,想来也是有一点本事的,不管如何他都要赌一把。
“把你们家公子抬出来。”楚九歌没有上马车,而是趴在马车口,与小厮一道将谢玄抬了出来,让他靠在马车上。
刚放好,楚九歌就动手解开他的扣子,谢玄的小厮想要拦,但看楚九歌一脸严肃的样子,手伸到一半便收了回来。他们家公子长得好,平时就有女郎想方设法地凑过来,跟他们家公子套近乎,这位楚姑娘……
他虽然觉得这位姑娘,有借机占他们公子便宜的嫌疑,但他们公子现在都没有气,这是唯一一个说他们家公子有气的人,即使是要占他们家公子便宜,他也认了。
“哼……”萧景安与袁云华站在旁,看到楚九歌的动作,完全不相信楚九歌能救谢玄,只当她别有所图。
谢玄的护卫也觉得楚九歌不靠谱,但不等他们说话,就听到楚九歌大喊:“都让开,别围得太近,他没法呼吸。”
“姑娘,我家公子真的有气?”小厮把旁人赶得后退一步,自己却没有动,而是不安地询问楚九歌。
“假死,有气。”楚九歌静下心,手指放在谢玄颈脖动脉和心脏动脉处,确定谢玄有气,楚九歌肯定地道:“有救。”
药师不会诊病,他们只会根据病人的需求,炼制各种丹药,楚九歌的诊病方法,在谢家下人和萧景安的眼中,有点哗众取宠的意味,但听到楚九歌斩钉截铁地说有救,他们也没有吭声。
“你刚刚是不是给你们公子喂药了。”楚九歌顺着谢玄的喉咙检查了一番,一脸严厉地看向小厮。
“是,是喂了一颗清肺的丹药。”直觉告示小厮,他犯错了。
“药卡在喉咙里,没有下去。”这也就是谢玄暂时没了呼吸的原因,不然就凭哮喘发作,是不可能这么快就没气了的。
“啊?那,那怎么办?”小厮吓得脸都白了,腿一软,就跌坐在地上。要是家主得知,因为他喂药不当,把三公子噎死了,他,他就惨了。
“当然是吸出来,你还指望你们家公子吞下去?”楚九歌指着谢玄,对小厮道:“快给你们家公子把药吸出来。”
“吸?怎么吸?”小厮听到还有将功补过的机会,顿时惊喜地爬了起来。
“嘴对嘴,吸气,吸出来。”楚九歌说。
“嘴对嘴?不行,不行,我不敢,我不敢这么做。”小厮连连摇头,吓得脸都白了。
“这是救人,你们必须找个人,把他喉咙里的药丸吸出来,时间紧急,你们快一点。”楚九歌扫了谢家下人一眼:小厮不行,就下人来,总之一定要有一个人来。不然她上手,谢家人指不定以为,她占这位谢公子便宜呢。毕竟,这位谢公子长得真好。
“只能用吸的方法吗?”马车身旁,先前拦住袁云华的护卫,问向楚九歌。
楚九歌看了他一眼,猜测这人能做主,便道:“把他翻过来,让他趴在你的腿上,拍打他的背部,能打出来也行。”
“这……”大汉一愣,想到他们家公子像个孩子一样,趴在他腿上,就一阵恶寒:“还是用吸的吧,劳烦楚姑娘代劳。”
“我?你有没有搞错。”楚九歌指着自己的鼻子,一脸不可思议:“我是姑娘家,而且我明天就要嫁人了。”
“事急从权,姑娘也说了,这是救人。”大汉一脸正值,楚九歌差点就信了:“嫂溺,叔援,是权也。但问题来了,那是周边没有别的人,你们都在这里,权什么也权。”
“还请姑娘援以援手,我谢家将感激不尽。对了,姑娘今天遇到的事,我谢家也能代姑娘解决了,我保证,只要姑娘救好了我家公子,在东林谁也不敢动姑娘半分。”大汉十分上道,说话时特意看了萧景安与袁云华一眼,个中意思很明显。
就算萧、袁二家联手,也不得不给谢家面子。在楚九歌来说,顶天的大事,谢家抬抬手就能解决。
“你……好吧,我吸!”楚九歌看着虎视眈眈的萧景安与袁云华,无法拒绝。
“记住,你们谢家欠我一个人情。”不仅要帮她解决今天的事,还得再欠她一个人情才行,不然她亏死了。
“可以!”大汉爽快的应下,楚九歌也不矫情,她将谢玄平放在马车上,让人固定好马车,楚九歌俯身身对准谢玄的嘴,用力一吸……
大庭广众之下,一个姑娘对着男人的嘴就亲了下去,哪怕是楼子里的姑娘,也会觉得尴尬,但楚九歌很平静,平静得就像她的唇,碰到的不是名满东林的谢家三郎,不是一个活生生的人,而是碰了一个死物。
谢家仆人在感到放松的同时,又觉得有那么一点憋屈:这位楚姑娘什么眼神,这是看不上他们家少爷?
楚九歌不知谢家下人矛盾的心理,她用力呼了口气,然后对准谢玄的嘴,用力吸气……如此反复,一连吸了六七口,就在袁云华想要跳出来,说楚九歌欺骗谢家时,楚九歌笑了,同时往地上一吐:“吸出来了。”
一颗圆滚滚,沾满了口水的丹药,落在地上。
“真的是被药丸堵住了喉咙?”如果说,先前谢家的人只是抱着死马当活马的想法赌一把,那么他们现在是信了。
“给我水!”药丸吸了出来,谢玄没有生命危险,楚九歌也不急着救人,接过谢家下人递来的水,狠狠漱了两下口,这才满意。
“这不可能,楚九歌,你……这是运气好。不对,是你事先藏了一颗药丸在嘴里,对不对?”看到楚九歌真的吐出一颗药丸,袁云华傻眼了,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楚九歌漱完口,听到袁云华的话,用看白痴的眼神看了她一眼,然后转身继续为谢玄做急救。
袁云华很委屈,萧景安很心疼,但这个时候没人搭理他们。谢家人不怕他们,有谢家人罩着,楚九歌也没有必要把他们放在眼里。
谢玄是哮喘发作,吃药时被药丸卡住,以至暂时失去呼吸,虽说药丸已经取了出来,但这并不表示谢玄就能恢复气息。楚九歌没有跟谢家人多做解释,而是直接动手,给谢玄做心肺复苏。
心肺复苏对楚九歌来说,真是一个力气活,而且这也是个技术活,她不能让人代劳,只能自己一下一下地来。一连击打了数下,楚九歌累得微微喘气,却不见谢玄恢复气息,谢家人心中着急,却不敢催楚九歌。
袁云华却不放过打压楚九歌的机会,朗声讽刺:“说什么能救三公子,我看你就是招摇撞骗,借机占三公子的便宜。楚九歌,三公子虽然已逝,但他的遗体却容不得你玷污,你这么做是在亵渎三公子的遗体,你是要让三公子走得不安宁。”
“闭嘴!”叫袁云华闭嘴的不是楚九歌,而是谢家人。
“你们不要被楚九歌骗了,这个女人最擅长装模作样了,你们不知道她写给景安的求爱信,有多么的露骨与恶心,你们要是看到了,绝不会再被她骗了。”袁云华气急败坏,不顾萧景安的阻拦,再次把楚九歌给萧景安写求爱信的事说出来。
谢家人没有说话,这事他们不知情,不知就不能胡乱评断。
袁云华却以为谢家人信了,又将楚九歌约萧景安私奔的事说一遍,萧景安几次要阻止都拦不住,心里颇有几分不自在。他虽然讨厌楚九歌,但却没有想过将楚九歌私下的行为,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出来,这实在有违君子之风。
楚九歌又给谢玄做了一次心肺复苏,基本可以肯定谢玄无事了,听到袁云华“义正言辞”的话,楚九歌笑了。来而不往非礼也。袁云华一再针对她,她要是不回报一二,实在不符合她楚九歌的性格。
“袁小姐,你一再说三公子已逝,如果我救活了三公子呢?”楚九歌默默地挖了个坑,袁云华也没有让楚九歌失望,她果断跳坑了:“你要能救活三公子,我就跪下来给你道歉,如果你……”
“好,袁小姐,看清楚了。”楚九歌打断了袁云华的话,而后低下头,将唇覆在谢三公子的唇上,为他渡气。
见识过楚九歌为谢三公子吸药丸,谢家的人已经淡定了,萧景安和袁云华虽然不喜,但他们没有话语权,只能接受。
一口接一口,楚九歌一共给谢三公子渡了三口气,就见谢三公子动了,随即他睁开了眼。
“你……”谢玄一睁开眼,就看到一个美丽明艳的女子,在亲吻他的双唇,惊得差点又闭上眼了。
“醒了!”相比谢三公子震惊,楚九歌淡定得不像个女人,她抹了一把唇,退到一旁。
“公子!”
“三公子!”
“公子真的醒了!”
“公子真的没有死,他还有气。”
谢玄的小厮和其他的仆人,见到谢玄动了,一个个高兴得又叫又跳,睁大眼睛看着谢玄,一眨也不敢眨,生怕这是在做梦。
“发生什么事了?”谢玄坐了起来,看了看自己的衣领,又看了看楚九歌,脑子里一片空白。
“三公子,刚刚你的病发作,丹药卡在喉咙里没有吞下去,一度没了呼吸,是这位……”谢玄醒来,他的小厮无疑是最高兴的,药丸是他喂给三公子的,要是三公子因这粒药丸而死,他就是被凌迟也不足以谢罪。现在三公子没有性命之忧,他就算有错,也不至死。
小厮不敢隐瞒,将楚九歌力排众议救他,为他吸药丸、渡气的事,一一说给谢玄听。
谢玄听罢,耳根微红,却从容地下了马车,郑重地给楚九歌道谢:“多谢楚姑娘施以援手,楚姑娘救命命之恩,谢玄铭记于心。楚姑娘美丽善良,我心悦姑娘,明日便会请父母便会登门,向姑娘提亲。”
“公子……”谢家下人听到了话,一个个脸色骤变。
“不必多说,我意已决。”谢玄抬手,阻止下人未尽的言论,一脸真诚地看着楚九歌:“楚姑娘,我是真心求娶的。”
这话,是真的。楚九歌救了他一命,他谢玄不能害人家姑娘一生。
……
谢玄虽是谢家三公子,但却是作为接班人的培养的,只要谢玄不死,他妥妥就是下一任谢家家主。谢家人一言九鼎,未来谢家家主当众求娶,只要楚九歌点头,这事铁定就没有问题。
但楚九歌拒绝了:“多谢三公子厚爱,我不嫁。”
“为什么?”这世间还有女子,能拒绝他的求娶?
“为什么?”楚九歌不嫁,莫非是为了我?
前后两道为什么,一声是谢玄问的,另一声则是萧景安问的。
“我救一个人就要嫁给一个,我得嫁多少人?我救你,谢家帮我解决那两位的事。再欠我一个人情,足够了。”楚九歌不贪心,虽然她觉得,她要的已经很多了。
“那不一样,你为我……”
“停!”楚九歌打断谢玄的话:“都一样,今天只是碰巧是你,要是旁人,我一样不会见死不救,三公子只需要遵守诺言,帮我解决那两个人,让我明天能顺利出嫁就行。”世家重出身,她这样的出身,哪怕凭着救命之恩嫁进去,也只是一个摆设,但她要做的不是摆设。
嫁给谢玄虽然能避开现在的麻烦,但绝不是一个好选择,至少谢玄不是她的好选择,她跟随祖父常年游走山野,习惯了自由自在的生活,做不了世家宗妇,也不想勉强自己去做什么世家宗妇。
“你还要嫁给北王?我可以帮你去跟圣上说,取消婚约。你放心,北王不会找你麻烦。”发生这样的事,楚九歌不会天真地认为,北王会毫不在意吧?
不说楚九歌惊世骇俗,当众与他唇碰唇、唇齿相交,就说在城门口发生的事,北王就不可能不介意。
私奔,打架,给萧景安写求爱信、得罪萧、袁二家……这随便一件,都能叫一个普通男人不肯娶她,何况是北王。
“不用,我要嫁的。”皇上不会准许她不嫁的,她也想知道,又是谁不想她嫁给北王,为此不惜毁她名声,害她性命。
“你既然要嫁给北王,你还给景安写求爱信,要景安带你私奔,你什么意思?”一直被萧景安拉着,没法说话的袁云华,终于逮到机会开口了,一开口就是呛楚九歌。
“我说不是我写的,你信吗?”楚九歌这话是在跟袁云华说,但视线却落在萧景安身上。
“信是你的字迹,用的也是只有你会制的桃花笺,你说不是就不是,谁信?”袁云华一脸高傲地看着楚九歌,摆明了不信。
萧景安没有说话显然是不信她的话,楚九歌也不再解释,面对一再找茬的袁云华,楚九歌不客气地道:“袁大小姐,三公子活了,你是不是要跪下来给我道歉了。”
“你……”袁云华脸一白,不自觉地往萧景安身边靠拢。
“怎么?想反悔吗?世家名门就是这么教育族中子弟的?赢得起,输不起。”楚九歌挤兑了一句,袁云华脸色一沉,衬得脸上的伤口更狰狞了。
楚九歌见好就收:“输不起便输不起,不过是一个赌注罢了,袁小姐愿意兑现就兑现,不愿意就算了。”
说完,楚九歌不给袁云华说话的机会,跟谢玄说了一声:“我能治你的病,如果你信得过我。七天后,可以派人来找我取药。”
而后,不等谢玄回话,就丢下气急败坏的袁云华,就朝楚府走去。
走之前,楚九歌特意看了一眼城门口的方向,发现那个背叛她的粉衣丫鬟果然不见。
楚九歌也不在意,带着微笑从容离去。那种背主的丫头,不会有好下场的,都不需要她出手,自有人收拾她。
……
楚九歌没走两步,就遇到了来寻她的楚家人,足有二十余人,每一个都武孔有力,显然是防着楚九歌逃走。
楚九歌没有跟他们硬碰碰,配合地随下人回到楚家。一到楚家,楚九歌就被关在进了喜房。
“大小姐,老爷夫了说了,没什么事,大小姐你就别出去了。”下人说完退了出去,将喜房上了锁,完全把楚九歌当犯人。
楚九歌原来住在东厢,但她父母身死后,她的房间就被堂妹给占了,她现在住在东南间,离下人房只有一墙之隔,十分的偏僻,屋内也是冷冷清清的,完全没有一丝喜气。
楚九歌没有抗争,她二叔与二婶傍上太子后,就视她为眼中钉、肉中刺,要不是皇上需要挑一个出身不错的女子给北王为妃,她早就死了。
当然,在她二叔、二婶眼中,赐给北王为妃的她就是一个死人。毕竟,北王专克未婚妻,除去她,北王已经死了八个未婚妻了。
楚九歌不是不怕,但她知道……这是她唯一的出路,她不嫁北王,她二叔、二婶一定会让她“悲伤过度”而亡。
楚九歌心里乱糟糟的,但还是倒床就睡了,她今天折腾了一天,实在太累了。
楚九歌睡得并不沉,屋外一有动静,楚九歌就醒了。她猛地睁开眼,眼中没有刚睡醒的迷茫,她的双眸在黑暗中亮得吓人,就像是从来没有睡着过一样。
“咚咚……”压得极低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楚九歌只感觉自己的心脏,也跟着嘭嘭直跳。
不止一人,而是三人。听脚步声,沉稳有力,不像是普通人。
“果然,有人不想我活着嫁给北王。”楚九歌自嘲一笑,左右看了看,终是放弃逃跑的打算,她跑不掉。
脚步声越来越近,楚九歌略一思索,便悄悄地从床上起身,将枕头塞进被子里,细心地将被子拱起来,造成有人在睡觉的假象。
做好这一切,楚九歌解下腰带,缠在床顶一头,而后借着床柱往上一爬,借腰带的助力,躲在床顶一角。
楚九歌刚刚隐藏好就听见“啪”的一声,门打开了。
楚九歌脸色微变,忙屏住呼吸。
来人十分谨慎,两人守在门口,一人持刀而入,借着月光,楚九歌依稀能看到对方的身形,但再多就看不见了。
持刀而入的匪徒越走越近,看到床上拱起的被子,一刀砍了下去。
“啪……”刀刃击打在床板上,可见下手之人有多狠,这一刀要是落在楚九歌身上,楚九歌必然身首异处。
“糟糕,上当了!”下手之人发现了异常,掀开被子一看,只看到被他斩成两断的枕头,还有飞舞的毛絮。
“怎么回事?”门外的二人听到声音不对,忙跟了进来,这一看傻眼了:“人呢?楚家人不是说,她晚上进来后,并没有出去吗?”
“不知道,快找找……看看人是不是在屋内。”下手的人一脸阴鸷地开口,其余两人连声附和。
楚九歌的住处并不大,三人转了一圈,把能藏人的地方都找了一遍,仍旧无果。
“人不在屋内。”三人找了一圈,基本可以肯定了。
然,就在楚九歌以为他们会就此离去,她逃过了一劫时,最先进来的那人阴恻恻地道:“没把人弄死,我们就拿不到报酬。你们俩去找两桶火油来,把这里烧了,而后告诉雇主,人死在火里。”
放火?
楚九歌差点惊得从床顶掉了下来,趁那两人出去找火油,楚九歌毫不犹豫的从床顶上跳了下来。
“啪……”楚九歌已尽量控制力道,但在落下的瞬间,还是发出了一声闷响。
“什么人?”持刀的黑衣人听到声响,立刻转身。
就在此时,床上的被子突然飞起,迎面扑来,砸了黑衣人一个措手不及。
“该死!”黑衣人低咒一声,举刀砍向被子,却晚了一步。
“确实该死!”楚九歌跟着被子一起扑了过来,直接将黑衣人扑倒在地。
楚九歌下手快狠准,即使隔着被子,也精准的找到了对方的穴位,在对方肩膀处重重一按,只听见被子下的黑衣人惨叫一声,双手无力地耷拉下来。
卸了对方的胳膊后,楚九歌这才起身,掀开被子,捡起落在地上的刀,利落的给了对方一刀。
干脆利落地解决了一个匪徒,楚九歌并没有停下来,而是将床单扯了下来,用刀将其划成一条一条,首尾相连。
黑暗中,将小屋内发生一切尽收眼底的苏慕白,见到楚九歌的举动,不由得压低声音道:“王爷,你这位准王妃是要做什么?上吊吗?”
“你觉得呢?”站在苏慕白身旁的北王,一脸寒霜,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息。
丹清先前为他炼制的丹药效果一般,丹清重新配了一个丹方,但缺一味百年太行石。苏慕白查到的消息,楚家有一块五百年的太行石,但藏得极深,底下的探子寻了几回也没有找到,他只得自己来。
本来寻五行石就寻五行石,偏偏苏慕白这个不靠谱的,非要先来看看楚九歌这位第九任北王未婚妻,会怎么死?
是的,是怎么死,而不是会不会死。
没有人认为,他北天骄的未婚妻,能活着嫁到北域。他不会允许,皇上也不会允许。
他不会允许,一个与皇家关系不浅的女人,嫁入北王府;皇上不会允许,有女人活着嫁入北王府,为他孕育子嗣,让北王府有后。
但为表对他的荣宠与信任,皇上又不可能不为他赐婚。是以,他北天骄只能不断死未婚妻,直到最后再无女人敢嫁给他,敢与他有牵连。
苏慕白丝毫不在意北王的冷淡,极力压低声音,仍旧掩不住语气中的幸灾乐祸:“你这位准王妃这么彪悍,估计不会寻死。王爷,你说她能活到什么时候?”
“无聊!”北王给了苏慕白一个冷眼,转身就朝外院走,连个正眼也不给苏慕白。
“王爷,等一等……”苏慕白连忙跟了上去,见北王走出了院子,急忙上前拉住了他:“王爷,太行石在楚九歌手上。”
“你确定?”北王扭头看向苏慕白,眉头紧皱。
哪怕在黑暗中,看不清北王此刻的表情,苏慕白仍旧忍不住吞了一口口水,小心翼翼地道:“我确定,我绝不敢骗你。”
“很好,这事……本王回头会跟你算。”苏慕白早就知晓太行石在哪里,却一直不说,非要卖关子,果真是胆子肥了。
“这事我没有做错呀,我这不是带你来了,楚九歌也没死吗?”苏慕白一脸苦逼。他承认,他是有看热闹的嫌疑,他就想看看王爷不想救楚九歌,又不得不救的画面。哪里知道楚九歌彪悍得不行,完全不给王爷英雄救美的机会。
“哼……”北王冷哼了一声,没有说话,隐在院外的树后。
苏慕白摸了摸鼻子,乖乖地站在北王身侧。
这时,楚九歌已将床单撕成无数条,并将其中一部分打成结,做好这一切才走出来。
苏慕白见状,乖乖噤声,不敢言语,以免被楚九歌发现。
楚九歌将长布条绑在院门口,用来绊人。并把打成结的布条放在院内、院外,那两人可能会走的位置。届时,那两个歹徒走进来,随便踏中一个,就能要他们半条命。
楚九歌人在院外,苏慕白也不敢乱发声,只悄悄地朝北王竖起大拇指,以表达他对楚九歌的赞赏。
皇上给北王赐了那么多位王妃,终于有一位不是傻白甜,没有蠢得期待北王来救她了。那群女人也不想想,连活着嫁入北王府的本事都没有,有什么资格让北王出手救她?
北王可不是什么良善的人,北王府从来不留没有用的人。
楚九歌的动作很快,那两个歹徒的速度也不慢,楚九歌刚布置好陷阱,那两人就提着火油来了,远远地楚九歌就闻到了火油的气味,不由得绷紧了身子。
那两人的速度极快,哪怕是在黑暗中也不受影响,可见他们对楚家的地形,或者说,对楚九歌的住处十分熟悉。
内贼与外人勾结,楚九歌没有死,也算是命大。
两人很快就来到院门口,借着朦胧的月色,隐约看到地上有异物,正欲开口提醒同伴小心,就听见“嗖”的一声,脚被套住了,两人不察,在楚九歌收紧绳子之际,左脚绊了右脚,摔倒在地。
“嘭……”桶中的火油洒了一地。
两人正欲起身,就看到手持大刀,从暗处走出来的楚九歌,不由得大骂:“贱女人!”
“骂吧,今晚过后,你们就骂不出来。”楚九歌半点不怒,在两人爬起来前,将事先藏在身上的火折子吹出火星,丢在火油上:“想烧死我?有点难度!”
“轰……”火油遇火,瞬间烧了起来,两个黑衣人脸色大变,飞快地爬了起来,还来不及出手,就见楚九歌手中的刀,已挥到他们面前。
楚九歌体力不行,但她的架势不错,且暴发力强,两个匪徒事先没把楚九歌当回事,很快就吃了大亏,一个眨眼的功夫,两人就被楚九歌卸了一条胳膊,连刀都握不住。
“皇上的人也太水了。”苏慕白看到楚九歌,轻松地放倒三个匪徒,不由得摇头。
他还指望楚九歌遇险,北王英雄救美人,顺利拿走太行石,不想匪徒不给力,美人太彪悍,英雄压根没有出场机会。
“不是!”火光闪过,北王那张俊美到不可思议的脸,在火光的照映下忽明忽暗,如同鬼影,让人觉得危险异常。
“什么?”北王的声音很轻,几乎被火声压住了,苏慕白没有听清,问了一句。北王却没有搭理他,而是透过火光,眼神冰冷地看着站在院外的楚九歌。
就在这时“咄”的一声响,一只利箭划破黑夜,从楚九歌的身后呼啸而至。
“这才是皇上的人!”北王的声音再次响起,仍旧很低,仍旧被大火燃烧的声音压住了,苏慕白仍旧没有听到,他急切地对北王道:“王爷,快……”
“生死由命。”不给苏慕白说完的机会,北王一脸淡漠,完全没有出手救人的打算。
“王爷……”苏慕白又唤了一句,这次北王连理也不曾理。连活下来的本事都没有,也想做他的北王妃,简直是做梦!
“楚九歌,你可要争气呀。”苏慕白没办法,只能瞪大眼睛,紧张地看着楚九歌:楚九歌,你千万,千万要避开,千万不能死了呀。你要死了,我找谁问太行石的下落?
“咄!”利箭划破虚空的声音,传到楚九歌的耳朵里,楚九歌在第一时间就发现了,她慌忙转身,却见箭矢已在眼前,她避无可避。
“该死!”楚九歌看着逼近自己心口的利箭,脸色煞白,嘴巴大张,却是无法呼吸。
这一箭又快又急,射箭之人手法极其高,不仅算到了风速,甚至连她转身的距离也算到了。她一转身,这箭就正中她的心口,但现在要她再背过去,已是不可能。
“拼了!”楚九歌咬牙举起手中的刀,在箭矢扎入她心口的刹那,将刀挡在心口。
“当……”的一声响,箭矢射在刀刃上,发出一声脆响,但箭矢并没有掉落,而是穿过刀刃,扎进她的心口。
“啊!”楚九歌痛叫一声,被箭矢的惯性带得连连后退,穿过大火,直到双脚被院门口绳子绊倒,这才停下,摔进了内院。
火光中,一枚黑色的石头从楚九歌的脖子里晃了出来,随即又掉了进去。
太行石果然在楚九歌手上!
“噗……”楚九歌吐口血,倒在地上,箭矢穿过刀刃,插在她的心口,箭尾的紫色羽毛在黑暗中不断晃动,在火光的照映下,显得邪恶又神秘。
“紫羽族的神射手,用来射杀一个小姑娘,这本钱可有够大的。”苏慕白的声音再次响起,这一次他并没有压低声音。
楚九歌倒在地上,听到院外有声音传来,苦笑一声:“我还是太高估了自己,也低估了背后之人取我性命的决心,我根本没法活着走出楚家,走出京城。”
她先前就发现外面有人,只是动静太小,她不敢确定,现在终于确定了,却没有什么卵用。
现在的她,不需要人出手,光流血就能流死她。
医者不自医,这话真他妈的太对了!
楚九歌终是没有忍住,在心里骂了一句娘!
看着从火光中走过来的两人,楚九歌放弃挣扎,右手捂在心口,抬头看着天。
今晚的月色,还是挺美的,死在这样的夜色下,似乎也不亏……
“咦,这一箭刺的这么深,居然还有气,生命力这么顽强?”开口说话的,自然是苏慕白。
他的声音有点低,和平时不一样。
楚九歌听到了,却没有看他,她仍旧在看天。她楚九歌就是死,也要死得淡然从容,才不让人看笑话。
和苏慕白满嘴废话不同,王爷上前,在楚九歌脖子上抹了一把,不等楚九歌反应过来,就将她脖子上的绳子扯断了。
楚九歌只感觉脖子一疼,抬头看向面前的人,不由得愣住了,这人长得真好看,在火光的衬托下,一张脸俊美又邪肆。
现在黑白无常的要求这么高了吗?
“黑无常?”楚九歌看对方一身黑衣,试探地开口,刚一张嘴就被塞了一粒丹药:“没死,算你命大!”
“不是鬼?”楚九歌一脸错愕,正要问对方是谁,就见男人抬脚一踢,直接把她踢了出去:“碍眼!”
“混蛋!”楚九歌只感觉自己飞了起来,再次穿过火海,直到撞在一堵墙下,这才落了下来,而在落下后,没有意外,楚九歌昏死了过去。
合眼之前,楚九歌隔着火海,死死地看着男人的脸……
她要记住,这张恶劣至极的脸!
大火足足烧了大半个时辰,楚九歌的院子几乎全烧光了,楚家的下人才不紧不慢地跑来灭火,待到火势灭下来,楚九歌的院子也烧空了,院内的一切化为灰烬。有仆人进去,发现室内有一具焦尸,也不细看,直接就喊道:“大,大小姐死了。”
“我可怜的侄女呀,都是二叔对不起你!”楚二叔闻讯赶来,站在门口就嚎啕大哭,楚家当家夫人听闻此噩讯,直接晕倒在地上,楚家哭嚎声震天,不说住在隔壁的人家,就是隔了一条胡同的人家,也知晓楚家出事了。
派人一打听,得知本该今天出嫁的楚家大姑娘,准北王妃被火烧死了。经查,火是从院内烧起来的,应是楚姑娘自己用火不当,引起大火。
“果然……活不过出嫁。”周边的人家听闻此消息,半点也不意外,一个个摇了摇头,就不再说话。
……
楚家人的动作极快,天一亮,就将屋前屋后的红布绸缎换成了白幡,甚至连灵堂都设好了,看着就像是早有准备一样。
除了楚家外,早有准备的还有京中一个地下赌庄,他们第一时间就收到了消息,得知楚九歌这个准北王妃被火烧死,大喜。
“果然,只要北王娶亲,咱们就赚大发了。”只有少数几个人,押中了楚九歌被火烧死,就算赔率再高,赌庄也赚发了。
“你看……这里还有一个傻子,押楚九歌能顺利出嫁的,而且还押了五万两银子,简直是蠢死了。”赌庄的人清盘时,发现有一位署名慕白的人,下了一笔很大的赌注,可惜赌输了。
“北王的未婚妻就不可能活过出嫁,就算她没有被北王克死,咱也会让她被‘克’死。”赌庄的人阴恻恻的道。
此言一出,换来其他人的哄笑。
这一切,楚九歌都不知道。
楚九歌住的院子又偏又荒凉,院内还稍稍收拾了一下,院外则是杂草丛生。她被北王一脚踢进草丛里,楚家进进出出的下人,愣是没有一个人发现她的存在。那群下人看到室内有一具焦尸,把焦尸当成楚九歌抬出去后,就再也没有人来这个偏院了。
楚九歌醒来时,太阳已经出来了,她眯眼看着头顶的太阳,眨了好几次眼睛,才缓过来:“我居然没有死?”
楚九歌呆滞片刻,这才伸手摸向自己的心口。她清楚地记得,那支箭仍旧插在她的心口处,那把刀仍旧贴在她的身上,一切和昨晚一样,唯一的就是她就没有流血。
“那粒丹药的效果?”楚九歌蠕动干裂的唇,仔细回想昨晚的事。
“丹药居然这么厉害,我这个大夫是不是没有用武之地?看样子,我要失业了。”没死,楚九歌心情大好,甚至还有精神调侃自己。
楚九歌笑了一声,在地上缓了许久,终于积攒了足够的力气,扶着墙角挣扎着爬了起来。这一起来,楚九歌才发现,昨天那个死男人把她踹进了一个视线死角,除非特意走过来,不然进出院子的人,还真发现不了这里藏了这一个人。
“那个死男人,是救了我?”楚九歌瞪大眼睛,看了一眼四周的环境,最后不得不承认,要不是那个死男人把她踢出来,又踢在这个死角,就算她不被大火烧死,也会被楚家人补一刀。
“这恩……我记得真憋屈!”楚九歌恨恨得咬牙。
不过,现在不是记恩的时候,现在她要做的是处理伤口!
楚九歌看了一眼插在心口的箭,叹气:虽然她的伤口已经不流血了,但伤在心口处,必须尽快处理,不然指不定遇到一点意外,她就断气了。
楚九歌扶着墙角站稳,缓了片刻,顺着墙角前行。身上有伤,楚九歌根本走不快,也不敢走快,生怕动作太大把伤口拉开,蹒跚前行数步后,楚九歌已是脸色惨白,满头冷汗,不得不靠在墙上休息。刚一停下来,就看到脚下一株绿色的草药,不由得瞪大眼睛:“血见愁?”
血血愁可止血,她胸前那支箭还未拔出,她太需要止血的药草。楚九歌没有贪心,摘了几株藏好,小心地避开楚家的下人,朝楚家的药房走去。
一路走来,楚九歌遇到了几个行色匆匆的下人,他们穿着白衣,但脸上没有一丝悲戚,甚至还说说笑笑。从他们的交谈中,楚九歌知道楚二叔已对外宣布,她死于大火,甚至楚家还为她布置了灵堂,把她屋内那具焦尸当成了她。
楚九歌没有作声,等到下人过去,继续朝药房走去。楚家的药房,是用来放置常用丹药的,里面没有贵重的丹药,平时有婆子把守,但今天楚家出了事,这会正好没有人看守。
楚九歌趁无人迅速走进药房内,朝放药的柜子走去,取出所需的丹药,而后寻了一个角落,准备拔箭。
蜷缩在角落,楚九歌狠狠吸了口气,一手按住伤口,一手握住箭矢,闭上眼,在心中默数,待数到三,楚九歌死死咬紧牙关,握箭的手腕轻轻一动,只听见“噗”的一声,箭被拔了出来。
“唔……”血飙出,楚九歌闷哼了一声,死死咬牙,才没有痛叫出来。
缓了片刻,楚九歌颤抖地取出怀中的血见愁,丢进嘴里快速地嚼烂,然后吐在手上,敷在伤口处。
如此反复,待到楚九歌将腮帮子咬酸,将摘下来的血见愁全部敷在伤处,血没有再往外冒,楚九歌也没了力气,腿一软,瘫坐在地上,好半天都没有动一下。
缓了大半天,楚九歌将刚刚随手拿的丹药,一股脑的塞进嘴里。至于少几种药一起吃会不会引起什么副作用,楚九歌就没办法去管了,在生存面前其他的都不重要。
服下丹药后,楚九歌再次瘫坐在地上,靠着柜子闭目养神,不想这一靠就直接迷糊了过去,身子一软,就往一侧倒去。
“咚”的一声,楚九歌的脑袋磕在地上,剧烈的头痛让她瞬间惊醒,她猛地睁开眼,垂眸检查自己的伤口。伤口上的药草不知何时掉了下去,好在伤口已经收住了,没有再渗血。
楚九歌挣扎着爬了起来,找到柜子里的绷带,小心翼翼脱下上衣,将伤口一层一层缠好。处理好了伤口,楚九歌穿好衣服,强撑着往外走。
她二叔对外宣布她死,她必须当众证明她活着。不然,她二叔一定不介意再给她一刀,让她死的彻底。
路过楚灵湘的院子,想到被她拿走的嫁衣,楚九歌迟疑了一下还是避开了下人,潜入了楚灵湘的闺房。没有意外,她父母生前为她准备的嫁衣,在楚灵湘的房间。
楚九歌将嫁衣包了起来,潜入兵器房,寻了一把衬手的兵器,同时也将嫁衣换上。
今天是她大婚的日子,人人想她死,不想她嫁,她偏要穿着漂亮的嫁衣,活着嫁出去。
楚九歌一身大红的嫁衣,嚣张又刺目,下人很快就发现了她的身影,可没有一个人敢开口,也没有一个人敢跑去通风报信,因为楚九歌手中的刀正指着他们……
不是没有大胆的,想要冒险去灵堂通风报信,楚九歌一点也没有客气,一刀就砍了过去,把那人的胳膊给卸了:“还有谁想去通风报信,这就是下场!”
“姑,姑娘……”是人都怕死,哪怕只是普通的下人,在死亡的威胁下,也不得不妥协。
“很好!都乖乖站好,乖乖闭嘴,不然我不敢保证,我的刀会不会突然歪了!”楚九歌再次威胁道,直把一众下人吓得捂住嘴巴,不敢发声。
就这样,楚九歌一路走到灵堂,楚二叔一家也不知楚九歌没有死的事。
刚走到灵堂外,外面的下人就发现了,但他们还未开口,楚九歌的刀就指向他们,吓得外面的下人根本不敢吱声。
楚九歌一走近,就听到里面传来的哭喊声:“姐姐,我可怜的姐姐,你怎么就死了,你死了叫我怎么办。”
“我可怜的侄女呀,你这一死不是剜我的心肝吗?以后,我怎么跟大哥大嫂交待呀。”这是楚二婶。
“都是我的错,都是我错呀!我不该任由你嫁给北王,你要是不嫁给北王,你就不会被他克死了。九歌,你好狠的心呀,你这一走……”这么虚伪的话,自然是楚二叔。
“真是……不要脸呀!”楚九歌一脸鄙夷。
“什么……”前来吊唁的人,听到身后的声响,不由得回头一看,这一回头他们就傻眼了:“这,这,这是……”
哭得正起劲的楚二叔一家,听到声响也跟着抬头,这一抬头同样傻眼了:“你,你,你……”没死!
“二叔,好久不见!”楚九歌抬脚跨过门槛,跨入灵堂,逆着光,俏立在正门口,美目落在正中央的棺椁上:“二叔这是在为谁办葬礼?”
“是在给我办葬礼吗?二叔,你这是多想我死,我人还好好地站在这里,你就帮我把葬礼给办了。我记得今天是我出嫁的日子吧?这个时候给我办葬礼,你这是咒我死,还是咒北王克妻?”
一个早晨的时间,棺椁、白幡全部准备妥当,要说楚二叔不是早有准备,她都不信。
“啊……鬼呀!”楚家众人失控的尖叫,抱成一团,灵堂的众人也吓得瑟瑟发抖。
“抱歉吓着你们了,可惜……我还没有成鬼。”楚九歌挥了一下手中的刀,指着地上的影子。
众人顺势望去,颤抖地开口:“你,你没死?”
“你……你怎么没死?”楚二婶尖声大叫:“你怎么没死?”
“我没死,二婶不高兴吗?”楚九歌提刀走进灵堂。
“老娘高……”楚二婶破口大骂,反应过来的楚二叔连忙捂住她的嘴:“高兴,高兴。九歌你没事,二叔……二叔真是太高兴了。”
“二叔高兴就好。”楚九歌冷着脸,步步逼近:“能活着参加自己的葬礼,还真是一个新奇的体验。感谢二叔、二婶让我体验了一回。”
“九歌这是误会,我们不知道……”楚二叔急着想要解释,楚九歌却厉声打断他们的话:“二叔,二婶。虚伪的话你们就别说了,我也不乐意听。昨晚的事我不会忘记,我想你们也忘不了。现在我没死,楚家大小姐就只能是我,北王妃也只能是我!有什么不满,有什么不快全都我忍着,中坚力量伸抓子,不然……我剁了你们!”
楚九歌横刀将摆放的烛台拦腰砍断。
“你,你……你想要干什么?”楚家二婶紧紧拽着楚二叔的衣摆,一脸惨白。
“大婚的日子我能干什么?当然是出嫁了!”楚九歌手中的刀,指向楚二叔:“二叔,吉时快到了,准备发嫁吧!”
“吉?吉时?”楚二叔怔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对对对,今天是九歌你大婚的日子。你看看,二叔早上乍然听到你院子失火的消息,一时间懵了,以至于把正事都忘了。”
“来人,来人……快,把灵堂撤了,把白幡扯下来,换上红绸。”楚二叔连忙起身,高声指挥下人。
“你,你,你还要嫁给北王?”楚二婶一脸震惊地看着楚九歌,不敢相信她昨晚险些因北王丧命,居然还不怕,还敢嫁?
“为什么不嫁?北王可是全东林女子最想嫁的男人,是东林七君子之首,我为什么不嫁?”她不嫁,她抗旨不遵让皇上了她,还是留在楚家,被二叔一家害死?
圣旨已下,她能不嫁吗?
“你不怕死吗?”昨晚的事,还没有给楚九歌教训吗?
“我活的好好的,我怕什么死?”经昨晚的事,楚九歌可以肯定,北王前面八任未婚妻,包括原主九位未婚妻,都不是北王克死的,而是死于人为。
“咱侄女大婚的日子,说什么死不死的。”楚二叔狠狠地瞪了楚二婶一眼,扭头,笑的一脸灿烂:“九歌,今天是你大婚的日子,咱不站在这晦气的地方,走走走,让你二婶给你上妆,咱们漂漂亮亮地出嫁。”
灵堂还摆在这里,说什么死不死的。当务之急,是将设灵堂这一茬掩过去,别让楚九歌揪着不放。最好能把楚九歌带下去,悄悄地解决掉。反正北王克妻,楚九歌再死一回,便是有人怀疑也不会要求仔细查。
楚二叔一脸激动地上前,欲把楚九歌拉出去,却被楚九歌一个侧身避开了:“二叔,嫁衣我已经穿好,凤冠我也戴好了,不需要再上妆,你让人准备起来,吉时一到,我们就可以出门了。”她不会给楚家人下黑手的机会。
“九歌,今天是你出嫁的日子,怎么能这么随便?”楚二叔勉强压下心中的愤怒,扯出一抹假得不能再假的笑。
“葬礼都给我办了,随便一点也不算什么事。”楚九歌再次拿葬礼说事,不等楚二叔说话,又道:“随不随便不在这些形式上。二叔,我的嫁妆你别忘了。京城与北域相隔千里,那一箱箱的嫁妆就不要抬了,全部折成银子放在谢家的银楼。二叔,你放心,我已经跟谢三公子打了招呼,他会帮我收好的。”
她救谢三公子的事人人都知,她不信她二叔不知。谢三公子不是要报恩嘛,正好,她给谢三公子机会。
“九歌,二叔还会污了你的嫁妆银子不成。”居然拿谢家压他,简直可恶!
楚二叔一脸扭曲,藏在衣袖里的手死死地拽紧,才扼住给楚九歌一巴掌的冲动。
“我相信二叔不会,毕竟谢三公子看着呢。”楚九歌一脸戏谑地看着楚二叔:“二叔,吉时快到了,你让送嫁的人准备好,我该出门了。”
“北王府迎亲的人并没有来,你就这样出门,是不是不妥?”楚二叔已控制不住脸上的表情了。
楚九歌这一出门,就是鸟入丛林,鱼进大海,日后他想要再拿捏楚九歌就不容易了,想要弄死楚九歌就更难了。
“对对对,接亲的人还没有来,九哥,你不能就这么出嫁。我们楚家丢不起这个脸。”楚二婶也跟着帮腕。
“北王府的人以为我死了,不来接亲,我嫁过去就是了。”楚九歌根本不跟他们多说,转身就往外走……
“拦……”楚二叔急忙下令,刚说一个字,楚九歌就转身,举刀指向楚二叔:“我不介意嫁衣加点血。”
“你,你,你……”楚二叔脸一白,不敢动,下人看着还在滴血的刀更是不敢上前,一个个往里缩。
“哼!”楚九歌冷笑一声,转身,继续往外走。
楚家的人想拦却又不敢,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楚九歌离去……
北王在京中的府邸,是皇上一早赐下来的,位处京城正中心,是正儿八经的皇城根下,也是京城最“贵”的地方,四周居住的皆为亲王宗室,每一个身份都不凡。
当然,世家并不住在此处,世家人口众多,宅子少说也是千百亩,他们的宅子占地大,稍稍偏了一些,但周边环境却是极好,虽处闹市却能独享幽静。
楚九歌这一身装扮太夺目了,她一出门就有人看到了,路人指着她,纷纷询问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得知她就是北王今天要迎娶的未婚妻,一个个大惊:“楚家不是说人死了吗?这又是怎么一回事?”
不仅围观的百姓大惊,宫中收到消息的皇上亦是大怒:“你不是说一箭穿心,楚九歌必死无疑吗?这又是什么?”
“卑职,卑职……”禁卫首领单膝跪在地上,根本不知如何解释。昨晚,他亲手射了一箭,亲眼看到箭正中楚九歌的心脏,就算楚九歌用刀挡了一下,也改变不了必死的命运。
禁卫首领明显感觉到皇上不满,犹豫再三,还是将一个未曾证实的消息,说了出来:“皇上,卑职怀疑是北王出手了。有人看到,北王昨晚在楚家出现过。”
“天骄?他来京城了?”皇上的注意力,果然被转移了。
和楚九歌相比,自然是北天骄的事更重要,要不是因为北天骄,他连楚九歌是谁都不知晓。
“据说,北王是来找丹清大师的,昨天就是他把丹清大师劫走了,以至于谢玄没有接到人,在城门口发病,险些丧命。”禁卫首领暗松了口气,将先前收到的消息一一上禀。
“盯紧点,别让他出事了,必要时给予他一些帮助。在朕还没有找到合适的人前,北域还需要他镇守。”皇上一脸凝重地说。略显老态的脸,透着一丝烦躁与愤怒。
“卑职明白。”禁卫首领暗松了口气,他就知道,不管多大的事,只要提到北王,皇上的怒气就会转移到北王身上。
“楚九歌的事,朕再给你一次机会,朕不希望她活着嫁入北王府,你明白了吗?”皇上沉着说道,眼中流露出的是与温和面容不相符的阴狠。
北王府,绝不能有继承人。北天骄克妻的名声,必须越传越大,最好让世间再无女子,敢接近北天骄。
“卑职明白,请皇上放心。”禁卫首领掷地有声地应下,自信十足。要杀死一个小姑娘,对他来说实在是再容易不过,昨晚不过是意外罢了!
……
从楚府出来已大半个时辰了,满京城的人都在议论北王的未婚妻没有死,正穿着嫁衣前往北王府,然北王府却一点动静也没有。
从北王府的反应来看,楚九歌可以肯定,北王府的人半点也不在意,她这个准北王妃。不然,不会在听到她横死的消息后,不闻不问。
“突然觉得自己好可怜。”看着就在对街的北王府,楚九歌不由得叹了口气。但叹气归叹气,楚九歌脸上的表情却没有变一下,脚下的步子也没有乱,一脸平静地走向北王府。
北王位高权重,人又不在京城,可以抗旨拒婚,也可以不派人迎亲。她一个无父无母的孤女没有却抗旨的本钱,她不想死,就必须要嫁入北王府。
北王府的大门依旧紧闭,楚九歌也不气恼,提刀指向身后看热闹的人:“你们,给我砸门。”
“砸?砸门?”跟在楚九歌身后看热闹的人连连后退,一脸拒绝。他们就是来看个热闹,可不想送命。
“北王妃的热闹,是那么好看的吗?”楚九歌冷着威胁,威胁完,又安慰道:“放心,一切后果由我承担!”
到了吉时,不派人去迎亲,北王府逼得她这个新嫁娘亲自上门,她要不给北王府的人一点颜色看看,北王府的人还当她好欺负。
……
“你说什么?楚九歌带着人,拿着刀,杀到北王府来了,要我们王府的人迎亲?”北王府一角,苏慕白坐在石椅上,悠闲地喝茶,听到下人的禀报,十分不优雅地把口里的水喷了出来。
他知道楚九歌这人十分彪悍,却没有想到她这么彪悍,一点新娘家的矜持与羞怯都没有。
喷完了嘴里的水,苏慕白猛地站起来,一脸吃惊地说:“不对,楚九歌没有死?她还活着?”
“对,没死,人好好的,身后还跟了不少官家子弟。”前来禀报的人,也是一副见了鬼的样子。
“没死……那就按规矩办事吧。”苏慕白以不符形象的粗鲁举动,抹掉下巴的水渍,清俊的脸笑容可掬,带笑的眸子却闪着旁人看不懂的精光。
“这,要让楚姑娘进来?”来人小心翼翼地问道。
“她还没有进来?”不是把门都砸了吗?怎么不进来?
来人苦笑一声:“楚姑娘说,她是被北王府迎进门的,不是自己走进来的。北王府要她进门,得派人迎娶。不然,她不进来,但也不会走。”
“行行行……你们先把人安抚住,等我消息。”苏慕白不敢擅自做主,丢下这句话,就去北王府的密室找北王去了。
密室内,被苏慕白绑来的丹药大师丹清,正在给王爷炼制丹药。北王坐在一旁,手上拿着一本书,半张脸隐在阴暗中,让人看不清他的神情。
苏慕白步入密室,本能地屏住呼吸,放轻脚步走到北王面前:“王爷……”
“有事?”北王应了一声,视线并没有从书上移开。
“楚九歌在门外,说……咱们王府的人,没有派人去迎亲,她不进门,但也不走。”苏慕白的声音很低,也没有平日的嬉闹,而是微弯着腰,神情中透着恭敬。
“她还没死?”北王目光一顿,抬头看了苏慕白一眼,显然十分诧异。
“没死,而且很聪明,第一时间离开了楚家。她身后跟着十几个官家子弟,暗处那些人轻易也不敢动她。”北王的未婚妻可以死,但不能死于“谋杀”,她必须是意外死亡,或者意外遇害,只有这样,才能说明北王是克妻的。
“啪”的一声,北王合上书,唇角溢出一丝冷笑:“楚九歌?不知她能做几天的北王妃。”
苏慕白怔了一下,抬头看了北王一眼,确定北王说的是真的,吃惊地问道:“王爷,咱们真要把她迎进北王府吗?”
“迎吧。”北王不在意应下:“谢玄给本王送了一个口信,保她五天的性命。”
“是,王爷。”苏慕白满心好奇,却不敢多问,快步步出密室,交待王府下人,放楚九歌进门。
可是,楚九歌却不肯进了:“谁说了,我要走进去了?”
北王府的下人气笑了:“不走进来,你还想我们拿轿子抬人进来?少做白日梦了,你没有跟我们家王爷拜堂,还不是北王妃,在我们面前,你还没有拿乔的资格。今天这门,你要进就自己走进来,不想进就请便,我们肯定不留。”
北王府的下人一点而子也不给楚九歌,楚九歌早有预料,并不生气,淡定地道:“我给你们一个时辰的时间,一个时辰后,我要看到迎亲的队伍。”
这是威胁,但在北王府的人听来,这是最没有力度的威胁,北王府的下人哈哈大笑:“楚姑娘,你是在说笑吗?威胁我们?你够格吗?别说一个时辰,就是十个时辰,我们也没有迎亲的队伍。”
楚九歌冷笑:“一个时辰后,我没有看到迎亲的队伍,我就改嫁!我相信,北王府丢不起这个人。”
“改嫁?”不仅仅是北王府的人,就是跟在楚九歌身后的那些人,听到楚九歌的话,也吓了一跳。
北王又没有死,她改嫁,谁敢娶?
“对,改嫁。”无视众人诧异的目光,楚九歌一脸淡定:“北王不娶我,自然有人愿意娶我,我楚九歌并不是非嫁北王不可。”但北王一定丢不起这个脸。
“哈!”北王府的下人不屑地冷笑:“楚姑娘,在东林,谁敢得罪我们王爷?谁敢娶你?你太天真了!”
“没有活人愿意娶,总有死人愿意娶。我听说,有不少世家子弟早夭,需要娶个冥妻,你看我是不是很好的人选?”北王势大不错,但北王人不在京城,他的势力也不在京城,她要是急急嫁给世家或者皇家某个早夭的子弟,待到事成定局,便是北王也只能捏着鼻子认。
“你,你要嫁给死人?你知不知道后果?”北王府的下人,一脸震惊地看着楚九歌。
“反正都是死,我怕什么?”嫁给死人是死了,不嫁给北王,抗旨不遵也是死,她为什么不博一下。
楚九歌冷笑地再次重申:“一个时辰,我只给你们一个时辰的时间,一个时辰后,我没有看到我想要的,你们北王府就等着我改嫁。”
“你……等着!”楚九歌又狠又绝,把北王府的退路堵死了,北王府的下人不敢擅自做主,转身去请示苏慕白。
苏慕白听到下人重复楚九歌的话,险些没从椅子上摔下来:“你们怎么就被楚九歌,给逼到这个份上了?”
“小的,小的也不明白……”下人也很委屈。
苏慕白叹了口气:“行了,行了……一个时辰的时间还是很紧的,赶紧去准备花轿和迎亲的队伍。”
“白少,咱们真要让那位楚姑娘进门?”他们北王府的人和朝廷天然对立,朝廷赐下来的北王妃,能有什么好的,指不定就是朝廷派来的细作,娶个这样的王妃,真是太恶心人了。
“你想让她顶着准北王妃的名头,去改嫁?”苏慕白反问了一句。
“这当然不行,这世上只有咱们王爷不要的女人,谁敢嫌弃咱们王爷。”下人想也不想就道。
“这不就是了。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咱们北王府要脸面,楚九歌却是半点脸面也不要,更何况迎娶她进门也是合乎情理的事。咱们北王府虽然势大,但也不是不讲道理的人。”苏慕白就想不明白了,好好的一个婚礼,怎么就变成这个样子了。
但事至此,他们就是后悔也无用。
北王府的人动作很快,不到一个时辰,花轿、唢呐和迎亲的队伍,就出现在北王府外,衬得平日安静异常的北王府喜气洋洋,热闹非凡。
随同楚九歌前来的官家子弟,看到排成两排的迎亲队伍,还有正中央的花轿,嘴巴张得能塞下一个鹅蛋了:“北,北……北王府的人,妥协了?”
“不是妥协,这本就是他们该做的。”楚九歌一点也不意外,她没死,有圣婚的圣旨,北王迎娶她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可是,可是……”北王前面有八任未婚妻,也有未婚妻活到要出嫁这一天的,但北王的迎亲队伍,从来没有出现过,这是第一次,看到北王府的人,把花轿抬出来迎接新娘。
“我活着出嫁,北王府迎亲,有问题?”楚九歌接受良好,半点也不觉得她的要求过分。
“楚姑娘,迎亲的队伍来了,你看是现在上轿,还是怎么样?”北王府的人也大气,退让了,注定要迎娶楚九歌,他们也不再为难楚九歌,但语气和态度却不可能好到哪里去。
“现在上轿,去北域。”楚九歌略略整理一下衣服,大步朝花轿走去。
身旁没有一个亲人相送,迎亲的人也没有一个是甘愿的。与其说她是走向婚姻殿堂,不如说她是在奔赴战场。
“楚姑娘,保重。”看着楚九歌独自一个人,穿着嫁衣,孤零零地朝花轿走去,站在她身后看热闹的官家子弟,只觉得她可怜异常。
“多谢各位,日后有机会,京城再叙。”楚九歌停下脚步,转身,朝众人摆了摆手。
她会保重,也会活着回来。
“好,我们等楚姑娘回来,京城再叙。”在场众人一脸同情地看着楚九歌,心中暗自叹了口气:不出意外的话,这是他们第一次见楚九歌,也是最后一次……
“起轿!”
随着北王府的管事高声大喊,花轿内的楚九歌只感觉轿子一颠,耳边响起了唢呐、铜锣的声响,吹吹打打很是热闹。
“终于,成功的踏出了第一步。”北王府的人接了亲,认可她准北王妃的身份,接下来的路,就是如何活着走到北域。
花轿抬起并没有进北王府,而是在北王府外绕了一圈,便朝城门口走去。
楚九歌要拜堂的对象在北域,她要进的是北域的北王府。只有进了北域的北王府,她才是真正的北王妃,这一点楚九歌很清楚。
迎亲这么大的事,北王府不可能隐瞒,花轿一动各方人马就收到了消息。
“公子,北王府的人迎亲了,花轿正往城外走。”最先收到消息的人是谢玄。
“果然是个聪明的女人,想来她不会蠢的骗我,只是不知,她会提什么要求?”谢玄嘴角含笑,笑容清淡而温暖。
稍后不久,宫里的人也收到了消息。相比谢玄的平静,宫里几位大佬则个个不解。
“北王居然会妥协?这倒是出乎朕的预料。”皇上清楚北王就在京城,甚至他人就在北王府。
没有北王的默许,任凭楚九歌说破天,依北王府那些下人的臭脾气,也不会迎亲,送楚九歌去北域:“去,查一查楚九歌与北王有什么联系?查一查北王最近与哪些人联系过?”
北王此人从来不是什么良善的人,更不会顾忌任何人的颜面,要没有什么事情发生,北王会同意迎娶楚九歌?
同样不相信的还太子,只可惜太子手中的资源有限,他并不知晓北王人在京城,而且他的目光一直落在楚九歌。
婚事成了,楚九歌未死,太子更多的是不安。
太子曾两次求娶楚九歌,第一次是在楚九歌及笄那年,那时候楚九歌父母俱在,楚家拒绝了。
前不久,楚九歌出孝,太子私下又找过楚九歌,意求娶她为太子侧妃。
这一次,楚九歌亲自拒绝了他!
太子一再求娶楚九歌,甚至在她没有依靠后,还肯纳她为侧妃,自然不是冲着她的家族去的。
太子是冲着楚九歌这个人求娶的,不是为了她的美貌,也不是喜欢她那个人,太子看中的是楚九歌的命格。
钦天监算过楚九歌的命格,说楚九歌命格奇特,有遇死还生的本事。如遇命格相合之人,能为那人挡一次生死劫。
不过,太子的命格与楚九歌并不相合,太子娶楚九歌虽无害,但也无甚助力。
太子得知此事,虽有遗憾但还是抱了那么一点希望。是以,他才会两次求娶楚九歌。
左右娶楚九歌也无害处,太子便抱着试一试的想法,求娶楚九歌。只可惜,不管是楚家还是楚九歌都拒绝了他。
“莫非,楚九歌真的命格奇特,连北天骄也克不死她?”太子不想相信,但事实摆在面前,容不得他不信。
皇上为北王赐了九次婚,楚九歌是唯一一个,等到了北王府迎亲队伍,坐上了北王府花轿的女子!
“去,盯着楚九歌,本宫要知道她出城后的动向。”太子犹豫了一下,终是没有对楚九歌下诛杀令。
盯着楚九歌的人,远不止太子一路人马。远的不说,就说在京中袁家、楚家、谢家都在盯着她,除了这些外,赌场的人也时刻盯着楚九歌。
天知道,楚九歌“死而复生”差点把他们赌场给害惨了。要不是婚礼还未结束,他们赌场就得赔那个下了巨注,赌楚九歌不死的人上百万两银子。
老天保佑,好在北域离京城远,北王又没有回京娶亲,婚礼还不算正式完成,不然他们真的要赔死。
“记住,不惜一切代价,杀了楚九歌。”和皇上的人伺机而动、意图制造意外不同,赌场的人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楚九歌的命。
赌场的动作不算小,苏慕白很快就收到了消息,第一时间报给了王爷知晓:“王爷,赌场的人,花了十万两,买了影风楼的人出手,要杀楚九歌。”
杀手出手和皇上的人动手不一样,皇上的人动手,不是“暴毙”而亡,就是“意外”死亡,看上去就像是被北王“克”死的一样。杀手一出手,那就不是北王克妻,而是蓄意谋杀了。
如果是暴毙和意外死亡,北王府完全不用管,要是蓄意谋杀,哪怕是为了面子,北王府也要管,不然北王府的面子往哪里放?
“影风楼?他们接了?”北王正在写公文,听到苏慕白的话,头也没有投,继续写。
“接了,影风楼的少东家还给我们递了个消息,说是想要见识一下,北王也克不死的女人,有多么难杀。”苏慕白说这话时,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也不知道暗枭那个混球哪来的自信,认为有他这个少主出马,就能杀得了楚九歌?
“看样子,我们也得走了。”北王放下笔,看了一下桌上信件,等到墨迹干了,便将其折好,放入信封。
苏慕白眼前一亮,激动地道:“丹药炼好了?丹清那家伙还有点本事的嘛,这下好了,王爷你身上的毒清干净了,咱们回北域也就不用担心了。”
“没有。”北王拿出私印,盖在信封上。
“什么?”苏慕白的表情一僵,呆滞地看着王爷:“丹清炼的丹药无用?那家伙让我们去找太行石,我们找到太行石,最后还是没用吗?”
“可压制!”北王将信封好,抬手打了个响指,便见一黑衣打扮的暗卫走了出来:“亲手交给谢三。”
“是,王爷。”暗卫悄无声息地来,又悄无声息地走了。
“只能压制就要用太行石?丹清那个混蛋,知不知道太行石有多么珍贵?放眼东林,除了四大世家外,我们也只在楚九歌的身上找到了一块。”苏慕白早就习惯了暗卫来无影,去无踪,只当没有看到,继续咆哮。
“半个时辰后,城门外汇合。”北王根本不跟苏慕白废话,以看似缓慢实则富有节奏的动作,迅速地收拾好书桌上的公文,从苏慕白身边走过。
“半个时辰?王爷……什么意思?我们现在就要走?”苏慕白惊得连忙转身,追着北王的脚步往外跑:“王爷,你什么意思?半个时辰哪里够呀,我手上还有一摊事没有办完。一个时辰,你等我一个……”苏慕白叫嚷了半天,却发现廊道里根本没有北王的身影。
正主不在,苏慕白胆大包天,扯着嗓子大喊:“北天骄,你特么一个混蛋。要走不能提前半天说吗?半个时辰够干什么?半个时辰只够我出府赶到城门口。”
“本王听到了!”北王的声音从远处传来,但又好像在身边一样。
“王,王爷?”苏慕白顿时一个激灵,双腿一软,一屁股跌坐在地,等他反应过来,发现北王根本没有折回来,只是出声吓唬他,不由得摸了一把冷汗……
还好,还好,小命还在。
……
北王府的人个个倨傲,十分难打交道,楚九歌自从出城后,就一直试图与北王府的人沟通,不想坐花轿,想换上便装骑马而行。
不想,北王府的人压根不搭理她,不管她是威胁还是摆事实讲道理,北王府的人都只当没有听到,每天日出抬轿赶路,日落寻地扎营休息,一日三餐准时给她送吃的,除此之外再无交集。
她吃喝拉撒皆在花轿上,北王府的人除了给她准备吃食、提供净水外,再不提供任何帮助,也不跟她说话,就像是看不到她这个大活人一样。
这也就是楚九歌,这要换作任何一个姑娘,就算不被他们活活气死,也得被他们活活折磨疯。
自出城后,整整五天,这些人没有跟她说过一句话,任凭她说什么,那些人也只当没有听到。楚九歌庆幸,她以前经常独自外出采药,野外生存经验丰富。不然,就北王府这些人,专挑野外扎营的方式,就能把她折磨死。
自出城后,除了第一晚住客栈,他们天天睡在野外。没有帐篷,楚九歌只能蜷在小小的花轿里。要不是她动手能力还不错,这五天的时间,足够她带一身的病。
这一天,又是夜宿野外。北王府的人皆扎好帐篷,围火而坐吃着香喷喷、油滋滋的烤肉,楚九歌的晚餐则是馒头和清水!
这五天,楚九歌一日三餐都是馒头、清水,管够!
除了馒头和清水外,旁的什么也没有,想要吃别的?
北王府的人压根不搭理楚九歌,楚九歌也无法跟对方沟通,而且凭她的骄傲,她也不会为了一点吃的,去跟北王府的人低头。
馒头就馒头,清水就清水,只要能吃饱,饿不死,就行了!
可是……闻着香喷喷的烤野兔、烤野鸡,楚九歌只觉得口水直流。
真的,真的好想吃肉!
然而,那个自称北王府参将的混蛋男人,根本没有办法沟通。
她觉得,就算她能活着嫁到北王府,日子也不会太好过。她连北王府一个迎亲的将领都摆不平,能摆得平北王吗?
楚九歌看着火堆上的烤肉,默默地吃着馒头,喝着清水,心里的怨念快要化为实质。
围在火堆旁吃肉的苏慕白,正好面对楚九歌而坐,又一次被楚九歌的怨念击中,苏慕白看了楚九歌一眼,默默地往嘴里塞了一口肉,对身边侨装打扮过的北王道:“爷,咱们这么做,真的好吗?我记得楚九歌身上还有伤呢?”
他到今天才知道,他们家王爷居然这么小心眼。那天出城后,他和王爷就与迎亲的队伍汇合了。王爷以北王府副将的身份,接管了整个迎亲队伍,接下来他们就天天夜宿野外,哪怕能进城,王爷也不进城。
他们天天吃野味,各种肉轮流来,完全不看那些又冷又硬的馒头一眼,日子过得十分滋润。但是,楚九歌只能蜷在花轿,吃干馒头度日。短短五天,原本还算红润的脸,此刻白的没有血色。
“没死!”粘了一圈大胡子的北王,没有人能看到他胡子下真容。他面无表情的撕下一条兔腿,一口一口地咀嚼、吞下,那动作与神情,和正在吃馒头的楚九歌没什么区别,都是一副难以下咽样。
“我看到……她的衣服染血了。”苏慕白承认,看到楚九歌吃憋,他还是很高兴的。
楚九歌这个女人,怎么说呢?她太傲了,也太拽了,让人忍不住就想折断她的羽翼,看她求饶,但是那个女人,至今也没有开口求饶。
北王扭头,冰冷的视线扫向苏慕白,隐有杀气射出,苏慕白吓了一跳,举起双手,飞快地道:“我发誓,我不是特意打探的。她昨晚去林子里摘草,我怕她出事,跟过去看了一眼,看到她在河边洗带血的白布。”
北王没有说话,他的眼睛一动不动,定定地看着对面,也就是苏慕白的方向。
仔细看会发现,北王看的根本不是苏慕白,而是不远处的林子!
那眼神,就如同潜伏在丛林中的猎豹,凌厉锋芒,充满杀气。
“有……”苏慕白神色一怔,刚一开口,就发现一道银光,擦着他的耳尖飞过。
“当!”银光在半空中消失,发出一声脆响,一支巴掌大小的短箭落下。
楚九歌第一时间抬头,当她看到那道银光落下,身体不由自主地僵直了。
那道银光是什么她不知道,但她知道,要不是那道银光阻挡,这支短箭就会射中她。
“暗枭,出来!”北王站了起来,从容不迫地走到银光落下的方向。
“北王手下第一打手,杀神天狼?北王居然把你派出来了,看样子,北王真不想死九个未婚妻。”林中,一个身着红衣的男子走了出来。
他步伐从容而优雅,像是士族名门精心培养出来的贵公子,一举一动,优雅华丽。
他五观精致如同玉雕,白皙精巧的面容,在红衣的衬托下更显精致脱俗,如同误闯人间的林中仙人。
他说的话时候,唇边一直带着笑,从他身上完全看不出,刚刚那一道杀招,是他发出来的。
然而,眼睛是会骗人的,刚刚那一道杀招不仅是他发出来的,他还是四国最大的杀手组织影风楼的少主。
“暗枭,北王府的人,不是你能动的。”北王的另一重身份,便是北王座下第一大将……杀神天狼。
杀神天狼,没有人知道他的来历,也没有人见过他真实的长相。世人只知道,他是北王最信任的人,是北王座下第一猛将,第一杀手了。他杀人如麻,是真真正正的大杀神。
他对北王忠心耿耿,无数人试图收买他,却全都无效。
有人说,杀神天狼就是北王。因为他出现的地方,北王一定不会出现。他的声音也与北王有七分像,但这种说法一出来,就被人否绝了。
杀神天狼做的是天底下最脏、最血腥的事,堂堂北王,手上能人异士无数,怎么可能会亲自做杀人的活。最主要,杀神天狼擅长使银刀,且将银刀用得出神入化,如果杀神天狼真是北王北天骄,为何从不见北王用银刀?
杀神天狼的身份成迷,众人只当他是北王府培养的秘密武器,虽然关注,但再无人把他和北王联系在一起。
杀神天狼威名在外,在许多人眼中,杀神天狼是比北王更难缠的家伙。暗枭是影风楼的少主,但对上杀神天狼,还是十分头痛。
暗枭没有急着出手,而是问道:“有谈判的余地吗?”如果可以,他真不想跟杀神天狼动手,他打不过!
满脸大胡子,作杀神天狼打扮的北王没有吭声,用沉默来表明自己的立场。谢三付出了极大的代价,请杀神天狼出手,保楚九歌五天的性命,这是最后一天。
“看样子是没得谈了。”暗枭一点也不意外:“天狼,楚九歌的命,我影风楼要定了。我承认你很厉害,但再厉害的人,也抵不过……”
“嗖……”一枚石子,擦着暗枭的脸颊飞过,打断了暗枭的话。
暗枭侧身避开,眼神落在朝他们走来的楚九歌身上:“北王的未婚妻?”
“楚九歌!我的名字。”无疑,楚九歌是个骄傲的人,她不喜欢冠上谁的妻子、谁未婚妻这样的名号。
她楚九歌是独立的个体。
“楚九歌,你胆子很大。你不知道,我是来杀你的吗?” 暗枭着实很意外,楚九歌居然会现身?
女人遇到这种事,不都是躲在男人的身后的吗?
“我知道,但我更想知道谁要杀我?”楚九歌站在杀神天狼身侧,却没有看他一眼。
天知道,她有多讨厌这个男人。她承认,这个男人一路上是保护了她,但他对她的精神虐待,她一辈子忘不了。
她楚九歌长这么大,从来没有一天,像现在这般馋肉。
“你认为,我会说吗?”暗枭一脸嘲讽:“天狼,这就是你要保护的女人,蠢成这样?你确定,你们家王爷看得上?”
楚九歌半点不气,反倒笑盈盈地问道:“这位少主,你有没有发现,你现在气血上涌,双腿发软呢?”
“什么?你使毒?”暗枭暗中运气,顿时脸色大变,精致的脸在红衣的衬托下,越发的艳丽。
“你什么时候下的手?”知晓自己着了道,暗枭很快就冷静了下来味:“难怪北王要派杀神天狼保护你,你确实和一般的女人不同。这世间敢对我下手人,不超过三个,北王算一个,你……勉强算一个。”
“我数三声,你不说谁要杀我,就别怪我不客气了。”楚九歌没心情跟暗枭废话,她现在只想知道,到底谁不放过她,非要杀她不可,甚至还出动专业的杀手。
“影风楼第一个原则,就是不泄露雇主的名字。”暗枭双手一摊,一副无奈的样子,看着就像是哪个世家培养出来的公子,而不是杀手。
“那就没得谈了。”楚九歌后退一步,对身旁的男人道:“你可以动手了,他中了药,双腿虚软无力,越是动武药效越强。”
“女人,你命令我?”杀神天狼侧头看向身旁的女人,没有情绪起伏的眸子,闪过一抹嘲讽:天真无知的蠢女人,杀手楼的少主,是那么好对付的?
“楚九歌果然不简单!”暗枭唇角一扬,眼神一变,清贵优雅的气质瞬间消失,整个人如同一柄出梢的长剑,锐利、锋芒。
“嗖……”一枚小短箭,从暗枭的衣袖射出,直击楚九歌。
“当……”银光再次闪现,挡住了暗枭的攻击:“蠢女人,滚回你的花轿。”
北王虽不情愿,但还是出手为楚九歌挡下这一击。他应了谢三,五天没过,谁也别想杀楚九歌。
“天狼,人在哪里并不重要,我暗枭要杀的人,还没有杀不了的。”暗枭中了楚九歌的招,双腿虚软无力,却没有一丝怯意,反倒更兴奋了。
“嗖嗖……”一枚枚短箭从暗枭的袖中射出来,除此之外,还有数枚细针,夹杂在其中,逼得北王无法近身。
身为杀手,他最大的本事不是武功,而是杀人的招式。楚九歌以为他着了道,就不能拿楚九歌怎么样吗?
天真!
“我北王府要保的人,没有保不住的。暗枭,这个女人,我天狼今天保定了。”面对暗枭层出不穷的暗器,北王应对自如,不见半点慌乱,哪怕有无数暗器相助,暗枭在北王面前也讨不了好。
当然,有这些暗器防身,北王短时间内也无法将暗枭拿下。
两人僵持不下,很快就打出了火气,暗枭在发出一枚短箭后,手持匕首,欺身上前,从北王的肩膀擦过。
北王侧身避开,却见暗枭手中的匕首如同长了眼睛一样,刚擦过去又折了回来,在北王的肩膀上,留下一道血痕。
见了血,暗枭整个人瞬间兴奋了起来,他后退一步,舔了舔匕首上的血:“北王府第一打手,杀神天狼也不过如此。”
北王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抽出腰间的银刀。
在兵器中,有一寸长来一寸强说法,但这一点并不在适用在杀神天狼的银刀上。杀神天狼的银刀,薄如蝉翼,只有手指长,但无论是远攻还是近伐,都是利器。
暗枭后退,北王并没有动,他默默地抽出银刀,在暗枭还未站稳的时候,射了出去。
银刀飞出,快如闪电,站在一旁观战的楚九歌,甚至没有看清银刀的形状,她只感觉一道光飞了过去。
“好快的速度。”楚九歌瞪大眼睛,看着站在她面前的杀神天狼。
这男人傲归傲,但不得不说,他有傲的本钱。
杀神天狼的银刀,从不曾落空,每出必中,这一次也不例外。只是这一次,银刀没有射在暗枭的身上,而是“啪啪”地打在伞面上,落在地上。
“晓风伞,我第一次用,效果不错。”暗枭得了便宜还卖乖,啪的一声收起伞,露出灿烂的笑脸和森白的牙齿:“天狼,你奈何不了我。”
北王仍旧没有说话,他上前,朝暗枭挥出一拳,暗枭再次撑开伞,挡住了天狼的拳头。
“嘭!”天狼一拳打在伞上,拳头立刻出血。
这时,暗枭突然一转,将伞面对准楚九歌,只听见“噗”的一声,伞骨从伞面飞射而出,成圆形,朝楚九歌飞射而去:“真好,你没有坐在花轿里,我能欣赏到你凄美的死状。”
“该死!”楚九歌低咒了一声,连连后退,却是来不及了。
“爷,楚九歌,快,保护楚九歌!”苏慕白站在一旁,看到楚九歌陷入危险,急得大喊。
“杀神天狼,我赢了!”暗枭一个华丽的旋转,避开了北王的攻击,好似身后有一条线拉着他,整个人飞速地后退,直到退到一棵大树前,暗枭这才停下来。
暗枭双腿往后一蹬,如同张开翅膀的飞鸟一样,借着树干,悬空而立,姿态优美,气势不凡。
依北王的实力,要追上去很容易,但他要追上去了,楚九歌必死无疑。
“愚蠢的女人!”北王骂了一句,没有任何犹豫,旋身朝楚九歌扑去。
伞骨脱离大伞后,如同飞箭一般,速度极快,攻击力极强,且攻击面极大,楚九歌根本无路可走。
在暗枭出手的那一刻,楚九歌就知道自己死定了,已放弃挣扎,等着死亡的降临。可就在这时,她看到那个满脸大胡子的男人出现了,他一把搂住她的腰,一个旋转,将她带离了攻击范围。
“啊……”双脚离地,失去重力,楚九歌惊叫一声,本能地抱住面前的男人。
“噗噗……”在飞转而起的刹那,楚九歌似乎听到了利器刺破肌肉的声音,而且不止一声。
这个男人,为什么会救她?
他不是很讨厌她,很看不起她吗?
楚九歌瞪大眼睛,看着面前这个男人,可不管她怎么看,也看不清他满脸大胡子下的那张脸。
“嘭……”当楚九歌想要再凑近一些、看清楚时,已被那个男人重重丢在地上。
屁股着地,疼得楚九歌瞬间飙出眼泪,但她却不能骂这个把她丢开的男人,因为她看到背对着她而站的男人,背上插了七根伞骨,血顺着他的背往下流。
“杀!”男人还未站稳,就下达了诛杀的命令。
北王府迎亲的人,瞬间化为最勇猛的战士,举刀冲向暗枭。
立在树干上的暗枭,见状嘲讽地大笑:“凭这些人也想杀我?你莫不是真以为,你身后那女人给我下的药,有用吧?”
暗枭在树干上蹬了一脚,借力扑向冲上来的士兵,却不知怎么一回事,整个人“啪”地一声,以狗啃屎的姿势,摔在了地上。
北王府的士兵,瞬间呆住了:这是,新的陷阱?
“楚九歌,你做了什么?”摔在地上的暗枭大惊,更让他震惊的是,他居然站不起来了。
这时,楚九歌站了起来:“影风楼的少主是吗?你高兴得太早了,我楚九歌的药可没有那么简单,看不起女人,看不起女大夫,你会付出代价的。”
“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动手,杀了他。”楚九歌见北王府的人没有动,厉声下令。
北王府的人这才反应过来,可他们刚一动,就见两道黑色的身影,如同鬼魅一般从林中蹿了出来,挡在暗枭的面前:“杀神天狼,楚九歌,我影风楼的少主,不是你们可以动的。”
“滚!谁让你们来的。”暗枭看到来人,整个人都炸了。偏他受药效影响,无法动弹。
“少主,别任性。”来人无奈地劝说一句,话落下,就见两人无视暗枭的抵抗与反感,上前将他架了起来,再次如同鬼魅一般,消失在林中。
然,他们人走了,威胁却留了下来:“杀神天狼,楚九歌。今晚这笔账,我影风楼记下来了,来日必百倍奉还。”
“天一品的高手,影风楼的少主果然非同凡响。”天狼抬手,示意北王府的不必再追了。
“出来执行任务,还有高手保驾护航,这是没有断奶吗?”楚九歌酸溜溜地道。
她才不会说,她这是羡慕嫉妒了。有家族庇护果然就是不一样,打输了也不怕,自有高手出面为他摆平一切。
北王府的士兵退下,却不像先前一样围在火旁,而是分散在四周,戒备地看向四方,再不复先前的轻松。
“爷,你没事吧?”苏慕白第一时间冲到北王身边,关切地道。
“止血丹。”北王站在原地没有动,直到服下止血的丹药,这才踉跄了一步。这一动便扯动了身后的伤,只见还未止住血的伤口,再次鲜血涌动。
苏慕白脸色一变,大惊:“爷,止不住血!”
北王没有说话,而是又服了一粒药,但同样没有止住血。当北王欲再服第三粒时,苏慕白阻止了他:“爷,超过两粒,就危险了。”
丹药能治病医伤,但丹药本身也含有微量的丹毒,同一种丹药不可同时多服,至少要相隔两个时辰,才能服第二粒。不然,就算病好了、伤好了,身体也会留下丹毒,需要很长时间才能排出体外。
“止住血!”北王没有听,径直倒出第三粒药丸。
血不止住,他身上的伞骨就不能取出来。
“爷,你的身体……”苏慕白明白这个道理,但他更清楚北王的身体受不了。他们爷本身就中了魔毒,体内还有丹毒未清,要是毒素加重,可能真没有救了。
就在北王欲服下时,楚九歌上前了:“我可以帮他止住血。”
不管怎么说,这个男人也是为救她才受伤的,她能帮忙自然是要帮的,而且作为一名大夫,她也做不到,看到病患在她面前流血而死,而她无动于衷。
苏慕白正烦心,听到楚九歌的话,没好气地道:“楚大姑娘,你就别添乱了,一边呆着去行不行?”
“我真的能帮他止住血。”楚九歌也不生气,为了证明,拿出暗枭的事举例:“你们也看到了,暗枭他着了我的道。”
这一点苏慕白无法否认,但他仍旧不相信楚九歌:“你会炼药成丹?。”
“我不会,但我会用别的方法帮他止血。你们应该知道我身上有伤,这些天你看我用过丹药吗?”楚九歌耐着性子解释,试图证明自己的能力。
“这个……”苏慕白心生迟疑,看向北王:“爷,要不咱们试一试?”连续吃两颗止血丹,也止不住血,再吃第三颗估计也没有用。
“白痴女人的话,你也信?”满脸的胡子挡住了北王的表情,但从他不屑的语气,就能看出他半点不信楚九歌。
楚九歌气炸了:“我哪里白痴了?杀神天狼是吧?你凭什么在没有调查的情况下,就主观地说我是白痴?”先前说她蠢也就算了,在她的专业强项上,居然还说她是白痴,简直不能忍。
“爷不跟蠢得作死的女人说话。”北王冷冷地看了楚九歌一眼,只一眼就移开了视线,好似多看一眼,就会污了自己的眼睛一样。
“我怎么作死了?”楚九歌咬牙切齿地看着面前的男人,大有你不说出个所以然来,我就跟你没完的架势。
北王根本没有跟楚九歌废话的意思,指着不远处的花轿道:“滚上去,没有我的命令,不许下来。”
“我要不下来我就死定了,还有,我怎么知道,关键时刻你会保护我?”要不是知晓北王府这些人,根本不在意她的生死,你当她愿意下来,主动挑衅暗枭。
要是可以,谁不愿意做一个,被人保护的小公主呢。
“今晚之前,爷,保你不死,滚上花轿。”北王四个字,四个字,咬得极重,可见他对楚九歌有多不满。
“今晚之前?少说大话了,你看看你这个样子,你保护得了我吗?刚刚要不是我事先给那什么暗枭下了药,凭你能保护得了我?”楚九歌指着地上那一滩血,冷笑:“按你现在流血的速度,不要半个时辰,你就会失血而亡。丹药对你的伤口没有用,暗枭的伞骨上抹了毒,再好的丹药也止不住血。现在求我,还有一线希望,半个时辰后,大罗神仙也救不了你。”
北王没有说话,冷冷地看着楚九歌……
楚九歌也不多言,倨傲地回视面前的男人,半点不退让。
两人就这么对峙了起来,一时间林中的气氛变得凝重而紧张。苏慕白站在一旁,见这两人都没有退让的意思,不得不出口打破僵局:“楚姑娘,你真有办法止血?”
“你不是不信我吗?”楚九歌暗松了口气,淡定地移开视线,看向苏慕白。
这男人不愧是杀神,这气势太可怕了,她一度以为自己会死。
“可你不会炼丹。”苏慕白确实不信,可他实在没有别的办法。
“我还是大夫,我是中医。”真要说起来,那些拿药炼丹的药师医术还不如她。医道不分家,那些人把药炼成丹药,吹虚丹药功效的药师,顶多是半个道士,还是不入流的。
“中医是什么?”苏慕白一脸懵懂地看了看楚九歌,又看了看北王。
“就是用中草药治病,在一些小的城镇,你应该见过。”经过药师的包装吹虚,丹药要价极高,普通百姓根本用不起,大多数百姓生病了,只能捡两副草药服用。
“我是见过……可那玩意真能治病吗?我见过有人吃那玩意,直接吃死了。”苏慕白一脸失望。
“我知道你们不信,我们打个赌如何?”对自己的医术,楚九歌十分有自信。
“赌什么?”苏慕白本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原则,问道。
“我要为他止住血了,你们帮我送份东西去京城,交给谢三公子。反之,我任由你们处置。”在城门口,她就告诉了谢玄,她能治谢玄的病,让谢玄五天后派人来取。
这五天,她不知她能活下来,是自己命大,还是有谢玄暗中相助。但不管如何,当初应下的事,都要做到。
“你就这么肯定,你能做到?”苏慕白大致猜到楚九歌要送什么。
谢玄信楚九歌,也不信楚九歌。楚九歌送一副药过去,确定她真能治谢玄的病,后面就好办了。
楚九歌没有回答苏慕白的话,而是指着北王道:“你最近是不是感觉身上无力,胸腔时不时抽痛,就好像有水灌进去了?另外,你的眼睛,是不是时常看不清,或者出现重影?”
“你到底是谁?”北王上前,一把掐住楚九歌的脖子,单手将人拎了起来。
“啊……”楚九歌尖叫一声,一张脸憋得通红,痛苦地大喊:“放,放……我下来!”
“爷,冷静!冷静!”苏慕白也吓了一跳,忙上前想要解救楚九歌,却不想北王的胳膊如同铁钳一般,任凭苏慕白怎么用力,也动摇不了半分。
“说,你是谁?”北王一脸冷漠,声音带着杀气,楚九歌只觉得全身发寒,大脑完全不受控制,只能凭借本能道:“楚,楚,九,歌。大,大夫……我能治……”
“就凭你?”北王看着被他一把拎起来,如同小鸡崽一样的女人,一脸嫌弃。
“我……我死了……就,就……没,没人,能……”楚九歌没有挣扎,甚至她脸上还带着笑,要不是脸憋得通红,眼珠子翻白,真看不出她快被人掐断气了:“救,救你!”
“狂妄!”北王稍稍松手,让楚九歌可以呼一口气。
子时还未过,今天还在五天内,楚九歌现在还不能死。
“呼……”楚九歌长吸了口气,终于缓了过来,怕再被面前的死男人掐住,楚九歌飞快地道:“我有狂的资本,我楚九歌能活到今天,不是靠老天恩赐,而是靠自己的本事。我相信,你们应该查过我,应该知道我活到今天,不是凭侥幸。”
“好,爷给你一次机会,你要办不到,爷亲自打断你的腿,丢进蛇窟。”北王再次将楚九歌拎起,直到把胳膊伸直,无法再升高,这才松手。
“咚……”楚九歌笔直摔落在地,屁股重重落在,疼得楚九歌的眼泪瞬间飙了出来:“你还是不是男人?”
对一个能救他的女人这么粗鲁,教养呢?
北王半点也不怜香惜玉,冷酷地说道:“给你一刻钟,止不住血,子时过后,就是你的死期。”
“不需要一刻钟,想要我楚九歌的命,没有那么容易。”楚九歌愤愤地爬了起来,狠狠地瞪了面前的男人一眼,转身,一瘸一拐地走到花轿,从里面拿出一个盒子。
里面,是她这五天攒的药材,除去为谢玄准备的药材,大多都是止血化淤的药,为她自己准备的。
“坐下!”楚九歌折了回来,一副凶狠的样子。
苏慕白实在忍不住,笑了出来:“楚九歌,这凶巴巴的样子不适合你,一点威胁也没有。”
楚九歌紧绷神情一松,没好气的瞪了苏慕白一眼:“你们欺软怕硬,我好心为他止血,他根本不领情。”
“我们爷是北王府第一杀神,他身边无时无刻不是要他命的人,他对旁人防备心重一些,也是正常的。”苏慕白见楚九歌自信从容,心中已有几分相信楚九歌,言词不由得软了下来。
北王却仍旧冷着一张脸,周身的寒气也没有消减。不过,他依言坐了下来,可见还是相信楚九歌的。
背后,七根伞骨仍旧插在北王的背上,血流不止,北王却从头到尾都没有哼一声。
楚九歌习医后,见过的伤者病人不知凡几,比眼前这个男人伤得重的也不少,但她从来没有见过哪个伤者,像眼前这个男人一样,利器穿身却能面不改色。
“能成为北王府第一杀神,果然名不虚传。”楚九歌忍不住赞了一句,却换来北王无声的冷哼。
楚九歌也不在意,从苏慕白那里借了一把小匕首,避开伤口,将面前这男人的衣服裁了下来,露出他伤痕交错的背。
摸爬滚打,以杀为生的男人,身上不可能没有伤,楚九歌对此一点也不意外,让人将火把立在旁边,好方便她观察伤口,仔细检查一番后,楚九歌从盒子里,取出六种药草,包成一个小包,递给了苏慕白:“三碗水煎成一碗汤,给这位大爷喝。”
“这些草真有用?真不会吃死人?”虽然相信楚九歌不会无的放矢,但看到楚九歌拿一堆牲口都不吃的草,为他们家王爷治伤,苏慕白还是很难接受。
“现在,听我的!”中医是门神秘又高深的学部在,真要解释起来三天三夜也说不完,楚九歌没有解释的打算。
“行,你说了算。”除去楚九歌外,也没人有办法,苏慕白只能认了,让人去找锅煎药。
药汤只是内服,外伤还需要外药,楚九歌先前检查了一番,知晓伞骨上抹了不利于止血的毒药,在药箱里翻找片刻,找出自己需要的药材,捣碎,用竹片挑起来,敷在北王的背上。
药糊糊一碰到北王的伤口,就见北王全身绷紧,整个人像是蓄势待发的猛兽,随时可能会扑出去,将猎物咬死。
楚九歌惊了一跳,等了片刻不见眼前这男人出手,这才放下戒备,继续为他敷药。
一共七处伤,楚九歌算的药量刚刚好,将最后一滴药抹完,就见第一处伤已止住了血。
“真的止血了?这种草……比丹药好用?”苏慕白在一旁,看得啧啧称奇,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
背对楚九歌而坐的北王,紧握的双手松开了。
天知道,他有多厌恶有人在他背后,要不是理智尚存,楚九歌这会早就死了。
“什么草,这是裸花紫珠,消炎、解毒、止血。伞骨上有毒,普通的药材止不住血。”楚九歌在拔出伞骨前,为苏慕白解答了一句。
苏慕白点了点头没有言语,而是悄悄打量北王的神色。
虽然隔着大胡子,苏慕白看不清北王的表情,但从北王平静的双眼中,苏慕白还是能看出,北王目前还是很满意的。
楚九歌注意到了苏慕白的动作,却没有点破。作为伤者,她相信面前这位杀神大人,应该很清楚她的药确实是有效的。
“血止住了,我要帮你把伞骨拔出来。伞骨处有倒勾,我需要用它挖出来,会很痛,你忍着点。”等到看清面前这男人背上的伤,楚九歌暗暗庆幸,关键时刻这个男人冲过来,为她挡了这一击,不然……
这七根伞骨扎进她的身体里,就算死不了,也得要她半条命。
“嗯。”北王给面子地应了一声,楚九歌不再耽搁,将匕首放在火上烤了半晌,等到匕首发烫,便利落地刺进伤处。
只听见“噗嗤”的一声响,烤肉的焦香传了出来,不等苏慕白几人反应过来,就见楚九歌手腕一动:“当”的一声,伞骨与匕首相触。
没有人看清楚九歌是怎么做的,只看到她手腕一动,伞骨就弹了出来,且没有带出一块血肉。
“这么厉害?”苏慕白原来只抱着五分希望,看到楚九歌挖出来的伞骨,顿时对她百分百信服了。
就冲她这取利器的手法,就可以看出她是有几下子的。
“楚氏独门秘法。”只取出一根伞骨,楚九歌却是满头大汗,脸色泛白,可见她刚刚的动作看似简单,实则极耗费力气……
楚九歌的动作很快,不过眨眼间便将七根伞骨全部取了出来,最主要的是没有流血。
苏慕白看得目瞪口呆,不由得竖起大拇指赞了句:“厉害。”
楚九歌笑了一声,随口吩咐道:“外翻的腐肉要清除,我给他上药,你们去找白布,将他的伤口包起来。”
“好。”这一次苏慕白应得爽快,再无一丝迟疑。
楚九歌处理外伤的手法又快又稳,苏慕白刚将白布取来,她便将七处伤口清理好了,并且全部上好了药。
“白布。”苏慕白将白布递给楚九歌,楚九歌却没有接:“你给他包。”
“我不会呀。”苏慕白双手一摊,一脸无辜。
“包个伤口有什么难的,缠住就行了,有什么不会的?”面前这男人虽是她的救命恩人,但楚九歌并不想跟他有过多接触,这个男人太危险了。
“我从来没有受过伤,也没有给包扎过伤口。”苏慕白说得理直气壮,一脸骄傲。
他才不要给北王包扎呢,他们家王爷一向不喜人靠近,指不定他包扎到一半,就会被王爷一脚踹飞出去。这样的事,又不是没有发生过。
“是在下输了。”楚九歌拿着绷带站了起来,鄙夷地看了苏慕白一眼:“伤疤是男人的勋章,没有伤疤的男人,不是完整的男人。”
楚九歌说完,就将绷带展开,为面前的男人包扎,苏慕白正要辩解,却听到北王冰冷的声音:“闭嘴!”
“我……不说!”深知北王性格的苏慕白,连忙捂住嘴,不敢再发出声音。
楚九歌低笑一声,对上满脸胡子的男人,又收起了笑容,一脸严肃地说道:“这位杀神大人。”
“天狼!”
“什么?”
“我的名字。”
“好吧,天狼大人……麻烦你站起来,抬抬手,你背上的伤比较多,容易开裂,我需要包紧一点,劳驾你配合一下。”楚九歌从善如流地换了称呼,于她而言,叫面前这个大胡子什么名字,一点也不重要,重要的是赶紧寻机会,把欠下的救命之恩还了。
北王没有说话,配合地站了起来,抬起双手,任由楚九歌靠近,任由她弯着身子,从他手臂下钻来钻去,围着他绕圈。女子特有的馨香扑鼻而来,不同于以往所闻到的,浓郁的脂粉香,楚九歌身上的味道很淡,很特殊……说不出来是什么的味道,有点像他背上的药,又不像,总之不难闻,也不讨厌。
北王垂眸,看着这个一会儿站在他背后,一会出现在在他面前的女人,手微痒……
他不喜欢人靠近,不管男女皆不喜,尤其不喜欢有人出现在他背后。他能信任的只有他自己,他从不将自己的背后交给任何人,也不会将自己的背后,暴露给任何人。这个女人时不时就出现在他背后,真的是挑战他的忍耐极限。
此刻,他需要极力克制,才能压下一拳将楚九歌打飞的念头。
苏慕白站在一旁,紧张得要疯了,他双手捂着唇,瞪大眼睛看着北王和楚九歌,随时准备救人。
“肌肉绷得太紧,放松。”完全不知自己处在生死边缘的楚九歌,见面前这男人全身绷紧,不由得拍了拍他的胳膊。
“啪……”身体比脑子反应更快,北王的手猛地朝楚九歌一挥。
“你谋杀呀!”楚九歌吓了一跳,身子一矮坐在地上。
“嘭……”好巧不巧,楚九歌拍北王肩膀的时候,她正好站在苏慕白身前,楚九歌躲了过去,站在她身后的苏慕白却没有这么好的运气,北王一拳挥出,苏慕白直接被打飞了出去。
苏慕白跌飞了出去,惨叫一声,摔在了地上好半天都起不来。
“我告诉你,我是你们北王未进门的妻子,你要杀我就是弑主。”楚九歌吓的丢下绷带,踉跄后退,直到退出面前这男人手臂和长腿能攻击到的范围,这才停下。
“哼……”北王不屑地哼了一声,完全不把楚九歌的威胁当回事。
“楚姑娘……误会,误会,这都是误会。”摔倒地上,好半天才缓过来的苏慕白,狼狈地爬了起来,顾不得身上的痛,可怜巴巴解释道:“天狼大人他不是故意的,他不习惯人靠近,你千万,千万不要误会。”
他怎么那么倒霉,明明把包扎的活交给了楚九歌,离王爷也远远的,怎么还会中招?
“是吗?”楚九歌回头,看了一眼摔得鼻青眼肿的苏慕白,暗自庆幸她反应快,不然被打飞、摔成熊样的就是她了。
“天狼大人,他刚刚从战场上下来,你懂得……”苏慕白吐了口血水,朝楚九歌挤眉弄眼。
“我懂!”反正就是不喜欢人靠近,要保持距离,她懂。
楚九歌懂了,也与北王保持了距离,但是……不行!
“除了你,没有人敢靠近我们爷。”苏慕白可怜兮兮地看着楚九歌,眼中满是哀求:“你看……你都快包扎完了,天狼大人也没有打你。我倒是想帮忙,可你看我这个样子,还等着你给我包扎呢。”
“旁的不说,就一条……我们家爷刚刚还救了你呢,你不能见死不救呀是不是……救命之恩咱也不要你以身相许,你就帮我们大人包扎一下伤口,就当还救命之恩,你看行不行?”死道友不是死贫道,为了说服楚九歌,苏慕白无所不用其极,就连北王刚刚救楚九歌的事,也被苏慕白拿出来说事。
最终,医者的责任心,还有救命之恩,让楚九歌不得不妥协,硬着头皮上前为面前这个危险的男人,包扎伤口。
楚九歌以双手举起,以投降的姿态小心翼翼地上前,无声地告诉这个浑身充满危险气息的男人,她是无害的。
虽然过程压抑,但好在有惊无险,在楚九歌提心吊胆下,终于将北王的伤口包扎好了。
这时,药也煎好了,小兵端来黑糊糊的药,但刚一走近就被北王下令倒了。
“喂,这药对你有好处。”楚九歌只是转个身,就见她让人熬的药被倒了,气得不行。
“蠢。”北王给了楚九歌一个冷眼,光裸着上身,冷傲地转身。
“你……”楚九歌气炸了,想要上前好好地跟这位杀神理论一下,却被苏慕白挡住了:“楚姑娘别生气,天狼大人他就是这个性子,你习惯了就好。而且,这个什么黑水还真是挺怪的,这种入口的东西,还是仔细一些好。”
“这是药!是药!不是什么黑水,这药比你们那狗屁丹药管用多了!”楚九歌就知道这些人不信她的药有用,明明都用了她的药止血,还是不相信她,简直是气死人了。
“我知道,我知道……这不是要吃进去的东西吗?万一有毒呢?是不是。”北王的伤口已止住血,在苏慕白看来,楚九歌已经被列为无用的那一类。
“你说我的药有毒?”她可以接受任何谩骂,唯独不能接受有人鄙视她的专业,楚九歌冷笑地看着苏慕白:“我本来不想说的,既然你这么看不起我,我让你明白花儿为什么那么红。”
“你,你想干什么?”苏慕白承认,在被楚九歌盯着的那一刻,他是真的吓着了。
楚九歌这个女人有点邪门,他不得不防。
“你的屁股还好吗?痔疮还疼吗?天天吃烤肉,上火了吧?最主要,你的屁股一边大一边小,你知道吗?对了,还有你的腿,这几天晚上不好受吧?”现在正值春季,白天还好,没有下雨温度尚可,到了晚上却不行了。一到晚上,入住野外,温寒相交,对关节不好的人来说,那简直是受罪。
“你,你胡说什么?”苏慕白屁股一紧,要不是看到四周的小兵,一个个好奇地伸长脖子,他铁定抱住屁股了。
楚九歌这个女人,什么时候知道他屁股上有伤了?还知道他屁股一边大一边小,她什么时候偷看的?
“我是不是胡说你心里明白,这几天坐在马背上,很不好受吧?最主要的,每到寒湿天气就酸痛的老寒腿,不好受吧?”苏慕白一身毛病,还真当人人都是瞎子,看不出来。
“你……查我?”苏慕白脸色一凝,温和的笑容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凌厉的锋芒。
同一时间,一道杀气直击楚九歌,楚九歌移头,对北王冰冷的视线,笑了一声,并不害怕。
楚九歌淡漠地移开视线,一脸没趣地说:“你这点小毛病,用眼睛就能看出来,还用查吗?你这病没过找药师?没用丹药?他们给你治好了吗?”
这些人,一个个疑心病极重,幸亏她没有什么野心和想法,不然还真不知道怎么死的。
苏慕白:“你能治?”
他自然是找了药师的,前不久还趁机找有老神仙之称的药师丹清看了,让丹清给他炼了几颗丹,吃过后有所缓解,但要说治愈却是不行。
“我能看出来,你说我能不能治?”痔疮好治,老寒腿却很麻烦,但楚九歌不会说。她正是要立威的时候,说多了只会叫人轻视她,就像刚刚那位杀神一样,要用她的时候就信她,用完了就丢了。
“真的?”苏慕白眼前一亮,要不是知晓北王就在一旁,他肯定会激动地上前,抱住楚九歌。
天知道,他这些年被那两个毛病折腾得多惨,要是楚九歌能治,真是救了他。
“我开的药,你敢喝吗?”她不会炼丹,虽然她也能把药做成丸子,但她为什么要为苏慕白给自己添麻烦。
“你敢喝,我就敢喝。”苏慕白承认,要他喝那个黑漆漆的怪水,需要勇气。
“我没病喝什么药,有病呀。”楚九歌没好气地白了苏慕白一眼:“懒得搭理你,反正是小病,不治也死不了。履行先前的约定,你派人帮我送个东西给谢三公子。”
“你给谢玄准备的药?你真的能治话题玄的病?”皇上这是赐了个什么宝贝给他们家王爷,皇上肯定不知道,要知道绝不会拿楚九歌废物利用,赐给他们家王爷为妃。
“白痴!”楚九歌瞪了苏慕白一眼:“我要不能治,我跟谢三公子说什么?嫌要我命的人不够多吗?”
“当然是故弄玄虚,抓住谢玄想要治病的心理,让谢玄保你不死呀。”这是他最初的猜测,甚至到现在他也是这么想的。
事实证明,楚九歌此举成功了,谢玄为了那一丝可能,付出了巨大的代价,保楚九歌五天不死。
“我还没那么蠢。”楚九歌给了苏慕白一个白眼,不再理会。
苏慕白为人跳脱,做事还是靠谱的。第一时间,就将楚九歌准备的药送到了谢玄手上,除了配好的药外,还有药方与草药的图鉴。
“这人情欠大了,不过,这点人情还不值得我为你,与那些人为敌。”谢玄眸中闪过一丝温情,仔细地,将楚九歌画的草药图收了起来,轻轻叹息了一声:“楚九歌,你要能活下来,你这朋友我谢玄认了,要是活不下来,我会记得为你收尸的。”
“公子,药好了,您要现在喝吗?”谢家下人按楚九歌说的方法,将药煎,呈给谢玄。
那是一碗黑乎乎的水,闻着又苦又臭的,说实话……没人敢下口,那味道之怪异,他们竟是闻所未。
“喝!”谢玄没有犹豫。
能端到他面前来,就说明楚九歌所说的“药汁”无毒,至于有没有效果,这得他喝了才知晓。
谢玄接过药,一口喝尽,苦涩的味道瞬间在口腔蔓延,哪怕是早有准备,谢玄整张脸也苦得皱成了一团,不过随着药下喉,谢玄便发现了“药汁”的好处。
他以往每次服用丹药,吞咽下去后,许久都消化不了,抵在胃里,难受异常,呼吸也不顺畅,但服用“药汁”却全然没有这个问题。
“难不成,楚九歌是知晓我的情况,专门为我准备的药汁?”谢玄心中一暖,唇角上扬,勾起一抹笑。
也许,楚九歌没有他想的那么复杂,只是单纯的为他医病。一如在城门口,楚九歌不顾自身的名声、安危,在他闭气时站出来,救他。
楚九歌为谢玄准备了五天的药,但只需要一天,谢玄就知道楚九歌为他备的药不仅有效,效果还极好。
服完药的当天,他便呼吸顺畅、不再气喘,晚上睡觉亦不像平时一样,因无法呼吸而不敢,也无法深睡。
这一夜,谢玄睡得极好,自打他出生以来,难得的好眠。
这一夜,苏慕白也睡得很好,在他的死缠烂打下,楚九歌为他配了药,同时还为他调配了一份药浴。
因要泡药浴,第二天,北王下令在村子借住,没有再让楚九歌睡野外,睡轿子里。
泡完药浴,又喝了楚九歌亲自为他煎的药,折腾了他好几天的老寒腿终于不痛了,屁股那伤,也就是楚九歌说的痔疮,也不像前几天那样严重了。
早晨,精神倍棒的苏慕白,一大早就跑来找北王:“爷,谢家来的消息,说是谢玄用了药后,好了许多。谢玄正命人采药,并大肆种植。”
“嗯。”北王正在院子里打拳,大清早寒气极重,北王裸着上身,还出了一身汗,当然还有血。
“爷,你的伤口……又在渗血。”苏慕白指了指北王的背,小声道:“要不我去找楚九歌,让她再煎一份药?我看楚九歌的药效果挺好的,我昨晚就睡得很好。”
只一晚,苏慕白就成了楚九歌的迷妹。
这次,他是真的不怀疑楚九歌了。先前,他找了多少药师,服了多少丹药,一路上也在服丹药,但效果都不明显。
他这病虽然不要命,但犯起来生不如死,天知道这些年他是怎么熬过来。楚九歌一碗汤灌下去,他整个人就轻松了,谁要再说楚九歌不行,他跟谁急。
北王没有说话,回答苏慕白的是呼呼的拳声……
苏慕白一点也不意外,继续劝说:“爷,楚九歌虽不是药师,但我看她是真有本事的。你看,她昨晚不仅看出你的眼睛有问题,还看出我的病症。王爷,要不咱们试一试,指不定楚九歌能医好爷你的眼睛呢?”
王爷先前在战场上,中了魔物的毒气,虽服了解魔毒的丹药,但却因为丹药吃太多,以至于体内存了丹毒。这些丹毒排不出去,与魔毒混在一起,成了新的毒素。他们找了无数的大师,也没有把王爷体内的毒排出去。后来不知哪出了问题,这股毒素凝聚眼中,形成一层毒膜覆盖在眼睛上,怎么也除不掉。
为了解毒,他们一路从北域找到京城,甚至把谢玄要等的丹清大师给捉走了,也没有找到解决的办法,只能勉强用丹药压制。可他们家王爷眼睛里的毒,本就是因丹毒而形成的。丹清大师说,王爷眼中的毒,越是用丹药压制,等到暴发的时候就会严重,届时毒素形成的毒膜很有可能将眼睛封住,再也无法视物……
苏慕白着实担心北王,是以,哪怕有一点机会也不想计放过。然而,他说了半天,也不见北王意动。 苏慕白无奈,只得去找楚九歌,想从楚九歌那边下手,让她去说服北王,让北王接受她的治疗。
楚九歌听到苏慕白的话,盯着他看了好半天,直到苏慕白一脸不安,才开口:“我只见过病人求大夫医治的,没见过大夫求病人医治的。有病的是你们家天狼大人,又不是我,他都不急,我急什么?”
“好像挺有道理。”苏慕白差点被说服了,猛地反应过来,连忙道:“你知不知道有很多人要杀你,要是天狼大人出了事,你以为你能活下来吗?”
虽然,接下来就是有暗杀,王爷也不会出手。他们与谢玄的合作已经结束了,谢玄虽给他们传了消息,希望他们能保下楚九歌,但王爷没有同意。
他们家王爷,不需要一个北王妃。
“我是北王妃,保护我是他的责任。”说的好像,那位天狼大人保护她,是为了她一样。
“呵呵……想要天狼大人保护你,你脸真大。”苏慕白给了楚九歌一个白眼:“给你两个选择,一是医好天狼大人,二是现在滚!”
苏慕白说得很温柔,声音很柔,语气很轻,脸上还带着笑,但楚九歌知道这个男人不是开玩笑,他是认真的。
“这是我医不医的问题吗?问题出在你们身上好不好?”楚九歌告诉自己不要生气,不要生气,但她实在压抑不住心中的怒火:“他根本不信我,你叫我怎么医?你知道我要为他医治双眼,需要怎么医吗?”
不等苏慕白问,楚九歌又道:“我得拿尖刀沾药水,刮他的眼珠子,把他眼珠子那层毒膜一点一点刮掉,才能用药。你知不知道,这个治疗要是他不配合,他不信我,根本不可能医治。”
“拿刀子刮眼珠?你确定这是治病,不是杀人?”苏慕白定定地看着楚九歌,想要从她脸上找出一丝撒谎的痕迹,结果……什么也没有找到。
“杀人的不是刀是人。刀握在你手上是杀人,但握在我手上就是救人。”她欠杀神天狼一次救命之恩,她也想把这恩一次性还清,可问题来了,杀神天狼根本不信她,根本不会让她医治。
“那好吧,,这事我再想想。”知道楚九歌要怎么为北王医治,苏慕白放弃了,但走之前不忘把楚九歌手中的止血药草搜刮干净。
……
不知发生了什么事,他们当天并没有离开村子,楚九歌对此也没有多问,反正她就是问了也没有人会告诉她。北王府的人压根就没有把她当北王妃看待,在这个队伍中,她是被完全排斥在外的,要不是她那天晚上为杀神天狼止血,又给苏慕白看病,她在这个队伍里的日子会更难过。
“天知道,我为什么要嫁给北王。”天将黑,楚九歌就被北王府的人要求回房,并且不许出来。
每天被北王府的人当囚犯一样看管,楚九歌真的很想很想离开,但她知道她不能走。外面要她命的人太多了,一离开北王府的护卫,她都不知道会死在那个角落。
是夜,楚九歌在睡梦中听到一阵打斗声,猛地惊醒:“出什么事了?”
楚九歌抽出压在枕头下匕首,翻身下床,刚一站稳,就看到外面火光冲天。且,不断有带火的利箭,从远处飞射而来。
楚九歌脸色一变,穿上鞋就往外走,刚一出门就被守在门口的小兵挡住了:“楚姑娘,这些人是冲着你来的,你最好别出去。”
“我呆在屋内,安全吗?”外面火光忽闪忽现,暗处还有打斗声,隔得有点远,楚九歌看不到,只能从打斗的声音来判断,战况很激烈。
“当然安……”小兵的话还未说完,就见一支带火的箭迎面飞来,要不是楚九歌反应快,拉了他一把,那支箭必射中小兵。
火箭擦过小兵的脸颊,射入他身后的房间,只听见轰的一声响,房间里面瞬间烧了起来。
“这就是你说的安全?”楚九歌指了指身后的房间,一脸嘲讽。
小兵一脸不自在,却仍旧强硬地道:“大人说了,不必管你的死活,你死了我们正好省事。”
“你们大人赢了!”楚九歌咬牙切齿地道。
理智告诉她,北王府的人不管她的生死是对的,但感情上她还是觉得憋屈。她自认不是一个难相处的人,这段时间也算配合,甚至积极主动地为苏慕白治病,并提出为杀神天狼治病,但是……
她做再多的努力都无用,对方一句不必管她的死活,就将她所做的一切抹杀了。
“楚姑娘,我们大人对你够好了,别得寸进尺。我们这些兄弟都是在为你牺牲,要不是你,根本不会有这么多麻烦。”小兵一脸厌恶地说。压根忘了,要不是楚九歌,他刚刚就死了。
楚九歌气极反笑:“为我牺牲?你们是不是搞错了一件事?”
她终于明白,北王府这些人为什么这么排斥她了。除了有北王不重视她,杀神天狼不把她当回事的原因外,还有就是这些人认为,他们一路遇到的危险和麻烦,都是她带来了。
“我为什么会被这些人追杀?那些人要杀我,不是因为我楚九歌,而是因为你们王爷。他们要杀的不是楚九歌,而是北王的未婚妻,不管那个女人是谁,只要占了这个身份,他们就会出手。”明明她才是被牵连的那一个。
听到楚九歌的话,小兵一脸不屑地说:“我们家王爷已经死了八位未婚妻,不介意再多死一位,只要死你一个,我们大家都会没事了,也不用为你白白牺牲。楚姑娘,你早该死了,活着也是给人添乱。”
还能这样?
楚九歌愣了一下,就在这时,一支带火的箭,朝她迎面射来……
利箭从楚九歌的侧面射来,站在楚九歌身旁的小兵只需要一抬手,就能替楚九歌挡下这一击,但他没有这么做。他看了楚九歌一眼,淡漠地转身:“你帮苏大人治了病,我替你守门,这恩情已经还了,别说我们北王府欠了你的。”
“啪……”利箭飞来,楚九歌侧身避开,再回头,她身边一个人都没有,北王府根本没有人管她的死活。
楚九歌突然笑了:“祖父,你说得没有错,我一直都很天真。”
她一直坚信善有善报,恶有恶报。她一向与人为善,天真地认为她的善意,就算得不到同样的回报,至少不会得到恶报,却忘了人心最是难测。
她,楚九歌早已四面楚歌,处处是敌,却天真地认为北王府会是一个避难所。
“楚九歌?”三个黑衣人冲破防线,杀了进来,看到楚九歌,试探地问了一句。
“我是。”楚九歌抬头,将眼中的泪眨了回去。
对北王府的人来说,她早死他们早省事,但她楚九歌偏不如他们的愿。
凭什么,她楚九歌就该为北王府去死?
“杀!”来人一句多话没有说,抬手下令。
身后,两个黑衣人影蹿了出来,扑向楚九歌,楚九歌没有选择正面迎战,她选择了跑。
“爷,真不出手吗?”火光中,苏慕白看了北王一眼,小声的开口。
北王没有理会苏慕白,他淡漠地看着村子外。
外面,才是真正的危险。
“来人是死士,楚九歌死定了。”苏慕白见楚九歌被黑衣死士追上,轻叹了口气。
楚九歌比之一般的姑娘要强,但她终归是个普通人,面对袁家精心培养的死士,她能活到现在已是不易。
“那是她的命。”北王扫了一眼,平静的眸子没有一丝起伏。
今晚,出手的远不止袁家,甚至他闻到了熟悉的气味,他这个时候不能动,他必须积蓄力量,等待接下来的战斗。
“她能医您的眼睛。”这是苏慕白不想楚九歌死的原因。
“那又如何?”要杀楚九歌的人太多了,他不会为了救楚九歌损失北王府的精锐,哪怕楚九歌是因为北王府才会遭遇追杀,他也不会同情她。
在苏慕白与北王对话间,楚九歌与袁家死士间的战斗也结束了。
“嘭嘭……”的声响传来,苏慕白还以为楚九歌死了,扭头一看,却见一身是血的楚九歌站在火光中,倒下的是袁家的死士。
“我去……发生了什么事?”苏慕白傻眼了,看了北王一眼,见北王没有反应,迟疑了一下,还是朝楚九歌走去了。
在三个死士的追杀下,楚九歌还能活下来?
他要是没有记错的话,楚九歌身上还有伤吧?
这女人,是要逆天吗?
“你还好吧?”苏慕白看楚九歌一脸的血,不知她伤得怎么样。
“我很好。”楚九歌抬手抹掉脸上的血,踉跄一步,勉强站稳。
她不好,刚刚逃跑,耗费了她太多的力气,她现在需要缓口气,但她不能休息:“外面那些人都是杀我的?他们都是谁的人?”
“这个……”苏慕白面露迟疑,有些事,不能告诉楚九歌。
“我早晚是要死的人,你至少让我死得明白。告诉我,到底是哪些人要杀我?”离北域还有十天的路程,她已经遇到了两次伏杀。上一次要不是北王府的杀神大人出手,她就死定了。
虽然她不想承认,但还是要说,没有北王府的人,她也死定了。
那个小兵说得没有错,因为她的存在,北王府多了很多麻烦,但那个小兵没有说的是,不是她也会是别人。伏杀她的人,针对的从来就不是她,而是北王府。
“你刚杀死的三个死士是袁家的人,还有赌场派来的人,另外还有一拨人,暂时没有查清对方的身份。这些人也不是全冲着你来的,有一拨是冲着天狼大人来的。”这里面的事情太复杂了,不是一个楚九歌能弄明白的。
“袁家要杀我?因为袁云华的事?”楚九歌不解地瞪大眼睛。
“是因为谢玄的事。袁家与谢家斗得厉害,谢家这一辈最出色的就是谢玄,原先谢玄有重疾无法继承谢家。现在,你给的药缓解了谢玄的病症,他们怕你治好谢玄,便对你下手。”说来袁家这也是柿子挑软的捏,他们不敢,也无法对谢玄下手,就对楚九歌下手。
“这……还真是我自己招来的。”楚九歌自嘲一笑:“不过,我不后悔。”
有太阳的地方就有阴影,有人的地方就有斗争。这种事躲不开,避不了,除了正面迎上,没有别的选择。她楚九歌行得正,坐得直,不惧任何小人。
“嘭!”
突然,远处传来一声暴呵。楚九歌抬头望去,只见一只巨大的黑猫,凭空出现在半空,猫爪划破虚空,杀气腾腾地扑向杀神天狼。
楚九歌发誓,她看到了那只黑猫,用高傲而不屑的眼神扫了她一眼,那双猫眼像是会说话一样。
“我……我的天呀,这,这是什么?”楚九歌指着与杀神天狼打成一团的黑猫,惊得眼睛都瞪圆了。
“该死,这些魔物怎么会出现?”苏慕白顺着楚九歌所指,回头一看,顿时脸色大变,拉着楚九歌就往暗处跑:“楚九歌,快躲起来,这些鬼东西很难缠。”
难怪王爷一直不出手,原来是这些鬼东西来了。
楚九歌被苏慕白拉着躲在角落里,等了许久,确定两人暂时安全,楚九歌才开口问道:“那只黑猫是什么?这也是要杀我的?”
“那是北域的魔物,它们不是冲着你来的,它们是冲着王……大人来的。”苏慕白差点就说漏嘴了,幸亏他反应及时,给圆了回来。
楚九歌被那只凭空出现的黑猫,吓得不行,一时也没有注意到苏慕白的失常,她拍了拍心口,长松了口气:“还好,不是冲着我来的。”
那只巨大的黑猫自出现后,就一直立在半空,不曾落地,每一次都是直上而下地扑向杀神天狼。这也是天狼大人手段了得,换作普通人早就被黑猫给送上西天了。
“好什么好,这黑猫难缠得紧,大人身上有伤,眼睛时不时就看不见,打起来我们很吃亏。”苏慕白瞪了楚九歌一眼:“都怪你,你要是早些给大人治眼睛,咱们就不用怕这只小黑猫。”
“这也怪我?”怎么什么锅都要她背,她很冤枉好不好?
“闭嘴!你呆在这里,我去帮大人。”苏慕白瞪了楚九歌一眼,就要冲出去,却被楚九歌一把拉住了:“你别去添乱,我……”
楚九歌正要说我去,就见半空中那只巨猫,突然分化成无数只小猫,有一群小猫朝他们扑来了。
“这是什么鬼?”楚九歌再次惊呆了。
苏慕白却是习以为常,甚至还有时间抱怨:“最讨厌这些魔物了,杀不尽。”
冲在最前面的黑猫,已经扑到了楚九歌面前,楚九歌本能的抬腿一踢。
“嘭……”小号的黑猫飞了出去,啪的一声,消失在黑夜中。
不等楚九歌反应过来,越来越多的小黑猫扑了过来,每一只都张牙舞爪、凶悍异常、野性十足,和楚九歌平时所见的宠物猫,简直是天差地别。
楚九歌无心多问,举起匕首就厮杀了起来。
楚九歌的力气不行,但她擅长用巧劲,且准头十足,几乎是一刀一只,每刺中一刀,黑猫就会凭空消失。
当然,楚九歌身上也被猫抓出几道伤口,伤口漆黑,流出来的血带着腥臭的味道,身上的力气好似随着血一起流失了一样,不过片刻楚九歌就觉得双臂如有千斤重,挥匕首的动作越来越钝。
不等楚九歌仔细查看身上的伤,苏慕白就丢了一瓶丹药给她:“解毒丹,吃一粒。”
楚九歌接住,横手挡住扑到她胸前的小黑猫,一刀划下去。身侧又有无数只黑猫扑来,楚九歌咬牙狠狠挥了一记,拼着被黑猫抓伤的风险,服下一粒丹药。
丹药入腹,楚九歌只觉得身上一轻,低头一看,就见被黑猫抓出来的伤口,已恢复正常,流出来的血亦变成鲜红,流失的力气也渐渐恢复了。
这丹药,还真是神了!
恢复了力气,楚九歌再次挥动匕首,将不断扑来的黑猫一一斩杀。
这些黑猫被斩杀后就会消失,并不会再出现,楚九歌杀了一阵子,就发现黑猫渐渐减少了,刚松了口气,就听到苏慕白大叫:“不好了!”
“出什……”楚九歌扭头一看,就见朝她扑来的小黑猫,突然折了回去,一只一只蹿向半空,消失不见,而后就见半空中的小黑猫一一消失,化为一只大黑猫。
半空中的大黑猫,好似比先前小了一些,颜色也不像先前那么黝黑。不过,这些都不是重点,重点是这只大黑猫,突然炸开了。
“嘭……”的一声,黑气在半空炸开,将北王笼罩在其中。
“又是自杀,这些鬼东西是有多恨大人!”苏慕白气得大叫,却不敢上前,只能紧握双手,站在原地。
“这是怎么一回事?”楚九歌不解,只得询问苏慕白。
“就是你见到那样,魔物的目标是大人。”苏慕白双眼瞪得大大的,紧紧地看着黑气中的北王。
“这些魔物是怎么一回事?”趁苏慕白注意力不集中,楚九歌再次询问。
“巫师们弄出来的,天知道。”苏慕白一脸不耐烦地说,双眼死死地盯着那团黑气,眼也不敢眨。
楚九歌见状也不敢多问,只能站在一旁,暗中观察。
这时,一群身着夜行服,训练有素的黑衣人从天而降。他们冲进来后,顿了一步,就提刀冲向楚九歌:“杀了楚九歌。”
楚九歌脸色一变,连连后退,眼中闪过一抹慌乱。
面前至少有二十余人,最重要的是,她备的药刚刚全部洒给了袁家的死士,现在她没有一点自救的办法。
“该死!”楚九歌左右看了一眼,发现身边一分助力也没有。苏慕白不知何时走开了,被北王府的人护在中间,离她远远的。
楚九歌看过去,苏慕白与她的视线相对,没有一丝愧疚与自责,神情坦然得好像本该如此。
确实,北王府的人没有义务救她。
楚九歌苦笑一声,她先前没有对苏慕白和北王府的人抱希望,所以现在也说不上失望。但要她就此认命,却是不可能的!
楚九歌看了一眼,离她越来越近的黑衣人,发现这些人走路的动作近乎一致,就像是训练有素的军人。
“原来是朝廷的人。”好了,她又知道了一个要杀她的人是谁了。
对上军人,而且还不止一个,楚九歌自知没有胜算,她看了一眼仍旧被黑气笼罩的杀神天狼,笑了:那团黑气很神秘,也很可怕,但是……
杀神天狼被黑气笼罩,死不了,她也死不了。
没有任何犹豫,楚九歌握着匕首,冲向那一团黑气。
她做不到站在原地等死,不管如何,她总要试上一试。
“楚九歌,你疯了!”苏慕白站在一旁,看到楚九歌的动作气得大骂,想要上前阻止,却来不及了,楚九歌已经冲进去了。
“我只是不想死,如果非要死的话,我宁可死在杀神天狼手中,就当我还他一条命。”
话音落下,楚九歌人已冲进那团黑气中,苏慕白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看着那团黑气将楚九歌吞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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