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杀》
该书讲术了以精通墨家机关术的少女林慕七,为查找亲生父母的下落,毅然决然地脱下红装、走出闺阁,换上戎装、踏上战场,却意外发现敌国分裂东耀的阴谋。为保护卫国,与八个出身不同却同样爱国的少年,踏上与敌国黑恶势力斗争的征途传奇。
第一章 完美秘室谋杀案
封闭的房间,满地的鲜血,扭打的痕迹,躺在地上的男人,还有手握匕首、满手鲜血的她。
“我杀人了?”林慕七颤抖的开口,手中的匕首“啪”的一声掉落在地上。
林慕七怔了一下,呆滞的眼神动了动:“还活着吗?”
她颤抖着身体,倾身上前,伸手探向男人的颈脖动脉。
手指碰触到男人肌肤的刹那,一股针扎似的痛,在脑子里炸开。
“啊,”林慕七猛地抱头,痛叫一声。
疼,太疼了。
她仿佛能看到一根根针,在她的脑海里刺来刺去。
这是她与生俱来的能力。
只要碰触到他人的肌肤,她就能感受到对方身体上的疼痛。
好在,收回手,隔着衣料碰触,就不会有影响。
不然,林慕七觉得,她活不到现在。
“还会痛,那就还有气,还有救了。”收回手后,针扎似的剧痛很快就消失了。
林慕七早已习惯了,这种突如其来疼痛,很快就冷静下来了。
看到男人胸前的伤口还在渗血,林慕七迅速将自己的衣服脱下,按在男人的伤口处,为他止血,同时高声求救:“有人受伤了,有没有人呀!”
“有人,有人在房间里。快,进去看看,周少爷说不定就在房间里。”屋外很快就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嘭!”
门栓被撞断,从里锁上的门,被人撞开了。
林慕七连忙道:“快去找!”
然,林慕七的话还未说完,妇人尖锐的叫声,响彻云霄:“啊,杀人了,杀人了,周少爷被人杀了!”
“什么?杀人了?”
“周少爷?哪个周少爷?”
“周少爷被人杀了!”
“快去告诉永安公主,周少爷被人杀了。”
吵闹声、尖叫声不断响起,场面一片混乱,不停地有人往屋里挤。
林慕七捂着男人流血的伤口,急切地解释:“不是,我没有。这人还没有死,你们谁去找大夫!”
“杀人了,杀人了。”
“林家那个乡下来的丫头,杀了永安公主的儿子。”
“大夫!去找大夫!”
“人还没有死!”
“快,快报官!”
屋内涌进来的人越来越多,但全都是帮倒忙的,一个个又叫又喊,嗓门大的出奇。
林慕七喊了几声,声音都被这些人给压下了,又气又急,只能加大嗓门继续喊:“快去叫大夫!”
“人还没有死!”
“快!”
救人如救火,这些人没脑子吗?
“我儿在哪?”就在屋内闹轰轰之际,一个身穿奢华宫裙的妇人,带着两个英姿飒爽的女兵走了进来。
一瞬间,屋内杂乱的叫声消失了。
“公主,周少爷在这!”挤在门口的人,也纷纷避退到一旁,指着林慕七,讨好地开口:“公主,人是她杀的,我亲眼看到的。”
其他人也不甘示弱,纷纷开口:“公主,我也看到了。”
“闭嘴!”妇人怒呵一声,看到倒在血泊里的男人,尖叫一声:“放儿!”
妇人猛上前,挥开林慕七,跪在地上,抱着一身是血的男子大叫:“放儿,你别吓娘,你别吓娘!”
林慕七跌倒在地,手肘着地,发出一声脆响。
“你杀了我儿?”妇人目眦欲裂,怒视林慕七。
“我没有!他还没有死,快去叫大夫!”林慕七捂着脱臼的胳膊,看着恨不得要吃了她的永安公主,还有屋外那一双双幸灾乐祸的眼,明艳的脸阴沉了下来。
大意了!
三年悠闲自得的田园咸鱼生活,消磨了她的恨意,也磨平了她警惕心,以至于一朝回京,就被人算计了。
封闭的房间,只有她与死……不,是伤者二人。
她手上还握有凶器,怎么看都像是她杀的人。
这人救回来还好,要是没救回来。
她就死定了!
大夫来得很快。
“这么多人都围在这里干什么?还不快出去。”大夫穿过看热闹的人群,气急败坏大吼。
“都给我滚!”永安公主抱着受伤的儿子,正心烦意乱,听到大夫的话,不耐烦地大吼一声。
“公主别生气,我们这就去,这就去。”挤在门口看好戏的妇人,不想离去,可也不敢得罪永安公主,便磨磨蹭蹭往外移。
永安公主带来的女兵见状,拔刀将人驱赶了出去。
“公,公主,”与大夫一同来的,还有林府的老夫人、二夫人。
这两人没有被赶出去,但她们也不敢上前,只小心翼翼的站在一旁,用眼神怒瞪林慕七。
林慕七坐在地上,看了一眼便收回目光,定定地看着大夫。
她能确定人还没有死,但不知道这人还有没有救,她在等大夫的宣判。
大夫上前,为男子检查伤口,长松了口气:“没有伤及要害,还有救,公主别急。”
“有救就好,有救就好!”永安公主紧绷的身体,松懈了下来,她急忙催促:“大夫,你快救人。”
林慕七也松了口气,跌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气。
哪怕是在乡下,她也听过永安公主的大名。永安公主,当今圣上的嫡亲妹妹,怀孕的时候为皇帝挡了灾,误食毒药早产生下儿子周放。周放天生痴傻,但永安公主只有这一子,疼若珠宝。永安公主最是护短,也不讲道理,要是周放死了,她铁定完了。
林慕七看了一眼,一身是血的周放,还有从内紧锁的窗户,被人从外撞断的门栓,苦笑。即便是周放有救,她无法说清周放身上那一刀,洗不清伤周放的罪名,永安公主也不会放过她。
“公主,令公子伤在腹部,不宜颠簸,最好就近休养休养。”大夫仔细地为周放清理伤口,并小心提醒道。
“公主,老身这就收拾房间,方便周少爷休养。”林老夫人见状,连忙上前。
“不必!本公主很怀疑,你们府上的安全!”永安公主冷淡的拒绝,对女兵道:“让人抬张床来。”
说完,才问大夫:“这样可以吗?”
大夫连连点头:“可以,可以!”
永安公主满意了,眼角的余光扫到林慕七,像是才想起林慕七一般,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一息,冷酷地下令:“杀了!”
这张明艳动人,自带贵气的脸,让她想起一个她很讨厌的人。
“是!”女兵领命,拔刀挥向林慕七。
林府的老夫人与二夫人惊呼一声,连忙后退,完全没有给林慕七求情的意思,甚至眼中满是期待。
“公主,”林慕七顾不得手腕上的疼,在地上滚了一圈,狼狈地避开:“令公子不是我伤的。”
“还敢躲!”永安公主冷哼了一声:“先断她四肢,再斩她头颅。”
女兵再次挥刀,林慕七手脚并用的爬起来,躲得狼狈,脱臼的手臂反应迟滞,被划了一刀。
林慕七顺手操起一旁的瓷器摆件,砸向女兵,飞快地说道:“公主,我一直昏迷不醒。醒来就看到,令公子一身是血地倒在地上。你杀了我,不是让真正伤害令公子的人,逍遥法外吗?”
一件摆件,只能让女兵缓一下,女兵的刀再次挥来,林慕七背抵在多宝架上,无路可退。情急之下,林慕七想到自己碰触到周放,那针扎似的痛,咬牙大喊:“公主,令公子一直在喊头好痛,有人往他脑袋里扎针,你不想救他吗?”
她不想死,至少不能死得这么不明不白。她想赌一把,赌永安公主的爱子之心。
“慢着!”女兵的刀,已落到林慕七的胳膊上,听到永安公主的话,也无法收力,只能将刀背一侧。
“唰!”
刀刃贴着林慕七的胳膊飞过,削去了一块血肉。林府的老夫人与二夫人,见林慕七逃过一劫,眼中是毫无掩饰的失望:这贱丫头命真大!
“嘶,”饶是习惯了,各种奇奇怪怪的痛,胳膊被削去一块肉的刺痛,还是叫林慕七痛得眼泪都飙了出来。
永安公主连个喘气的机会都不给林慕七,直接逼到林慕七面前,一把拽起林慕七的衣领:“我儿说了什么?”
“令公子说,有人拿针扎他的脑袋,他好痛,很痛。”永安公主的力气大的出奇,林慕七差点没喘过气。
“还有呢?”永安公主再次加重力道,逼问。
“公主,你应该让人检查,令公子的头上,是不是真的有针眼?脑袋里是不是真的有针?”脖子被紧紧勒住,林慕七快要喘不过气了,让她想起上辈子,被人注射毒药,一点点失去呼吸时的痛苦与无力。
死亡的感觉,真他妈让人讨厌,她这辈子都不想,再尝试第二回了。
永安公主盯着林慕七那双,让她一看,就想起讨厌的人的杏眸,厌恶地将人甩开:“你最好没有骗我!”
“咳咳!”林慕七靠在多宝架上,大口大口地喘气。眼角的余光,扫到正上方的大床,林慕七突然僵了:床,不对!
床单三分之一处,有明显的褶痕。 枕头是单人枕,没有放在正中央,也没有靠外侧放,而是抵着最里侧摆放。这不符合下人,为主人打理床铺,摆放枕头的规矩。
林慕七的目光,落到床脚。这张床的床脚很矮,只有巴掌高,藏不了。床脚与床塌之间,有一尺高,且全是木制的,如果是空心的话、
林慕七的目光,飞快地从断开的门栓,紧闭的窗户扫过,最后落到那张床上。这是一间完美的密室,床脚与床塌的木柜,是这间密室唯一的破绽。
她知道了,这是一间密室,她不是凶手,那么这间房间内,一定还有第三人!
林慕七目光微沉,就在这时,大夫高声大喊:“公主你看……”
“这是针眼?”永安公主没有理会林慕七,而是顺着大夫所指,查看周放的头顶。
“是。”大夫知道,自己卷入了不得了的事,很有可能会被灭口。但他更清楚,如果他不好好表现,他连这个门都出不去。
大夫卖力地表现:“公主你看,这,还有这,全都是针眼,这些结痂了,这几个是新的。”
“这是针眼,是有人拿针扎我儿,还是那些针,全部扎进我儿的脑袋里?”永安公主嘴唇哆嗦,颤抖的寻问。
大夫一脸惶恐:“在下才疏学浅,实在诊不出来。”
“连这个也看不出来,我要你何用?”永安公主突然变脸,指着大夫:“给我杀了他!杀了他!”
大夫吓的脸色发白,立刻磕头求饶:“公主,饶……”
“公主,大夫诊不出来,但凶手肯定知道!”林慕七打断大夫的话:“公主,我知道凶手是谁了!”
“凶手不是你吗?”永安公主一脸癫狂,好似疯了一样:“动手,一起杀了!”
这一次,林慕七没有惧,她冷静地道:“在你们进来前,屋内还有第三人,那第三人就是凶手!”
林慕七缓步上前,指着床塌:“还请公主,命人将床板掀开,凶手……”就在里面!
“去!”永安公主收起癫狂,让女兵上前。
女兵用刀挑起床上的垫被,暴力劈开床板。
床板下是空心的,但里面,没有人!
第二章 没有绝对的秘室
“公主,里面没有人!”
女兵的话,如同宣判。林慕七眼中的光芒,一点点暗淡了下去,她不敢置信地惊呼:“这不可能!”里面怎么可能没有人?
林慕七顾不得胳膊上的伤,快步走床边,看着空空如也的床板,猛地回头,眼神飞速地从紧闭的窗户、从外撞断的门栓、摆放在角落的梳妆台扫过。屋内没有柜子,没有屏风,除了床板下,根本没有地方可以藏人。床板下没有人,那么人在哪里?
“林慕七,你还有什么要狡辩的吗?”永安公主缓缓起身,目光阴冷。
“公主,”林慕七心中慌乱不已,连连摇头:“我没有伤令公子,人一定……”
不等林慕七说话,永安公主就冷酷地下令:“拿下!若反抗,就地斩了。”
话落,永安公主又蹲了下去,盯着大夫给周放包扎伤口:“轻点,放儿他怕疼!”
“公主,你信,啊……”女兵上前,抓住林慕七的手,反剪至身后:“配合一点,少吃一点苦。”
脱臼的胳膊二次受伤,林慕七疼的闷叫了一声:“人,不是我伤的!”
林慕七痛的脸都白了,她咬牙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趁大夫给周放包扎伤口之际,一遍一遍扫向室内,试图寻找突破口。
门、窗都是封死的,除了窗与门外,再也无别的出口,唯一能躲人的床板下也没有人,难道屋内真没有第三人?
真的是她伤了周放,或者是周放自己伤了自己?
不对!
林慕七的目光,落到周放的伤处口。 伤口被大夫清理干净了,能清楚地看出,刀刃的伤在上,不是周放自己捅的;地上的血溅的不远,流的也不多;再看落在地上的匕首,巴掌大的匕首,刀刃处只有三分之一沾了血,可见伤口并不深。
她的力气她是知道的,哪怕是昏迷状态下,她一刀捅下去,也能将整个匕首没入周放的体内。给周放这一刀的人,力气不大,甚至可以称得上是小,绝不是成年人该有的力气。
林慕七猛地扭头,再次看向身后的木床。床板被女兵整个砸了,床板下没有人,床头下方,还是完好的。床头厚实、笨重,占的位置不算大,藏不下一个大人,可如果不是大人呢?
林慕七沉寂的双眸,再次崩发出耀眼的光芒:“公主,最后一次,让您的人拆了床头,如果里面什么也没有,我立刻自尽为令公子赔命!”
永安公主一抬头,就看到林慕七眼中惊人的求生欲,眼中闪过一抹杀意。眼角的余光,看到一旁的匕首,永安公主捡起,丢到林慕七:“既然想死…,就用这把伤了我儿的匕首,自尽吧!”
“公主,你就算要我死,也要让我死的瞑目!”永安公主果然如传闻那般蛮不讲理,霸道骄纵,着实不好对付。
“你瞑不瞑目与本公主何干?”永安公主不屑的冷哼:“把匕首给她!她要不动手,就送她一程!”
女兵将地上匕首捡起,递给林慕七:“是你自己动手,还是我们动手?”
林慕七看了一眼面前的匕首,咬牙解释:“公主,我真的不是凶手!”
“本公主不在乎!”永安公主嘲讽地看着林慕七:“你今天是凶手得死,不是凶手也得死!”
林慕七死了,她一样可以继续查。相反,现在不让林慕七为她儿子赔命,出了这个门,就算林慕七是真凶,她也没法让林慕七为她儿子赔命。
林慕七的脸色沉了下来:“既然如此,那我就,只能动手了!”
既然讲道理行不通,那就用暴力来解决吧!
“我自己来!”林慕七接地女兵手中的匕首,举起,尖刃对着自己的腹部。
永安公主一脸冷漠,林家二位夫人顾不得害怕,满脸激动。就在所有人都以为,林慕七要将匕首扎向自己时,在匕首落下的瞬间,林慕七突然一个反手,将匕首扎进身侧的女兵体内:“我不想动手,是你们逼我的!”
林慕七抽出匕首,鲜血喷涌而出,溅了一地,有几滴落在林慕七的脸上。林慕七连眼皮也没有抬一下,在女兵反应过来前,一个漂亮的回旋,从女兵背后翻了过去,一个快步,在永安公主反应过来前,先一步将匕首架在永安公主的脖子上:“都不许动!”
“林慕七,你要干什么?”永安公主僵在原地,满脸都是惊恐。
“放了公主!”另一个女兵提着刀,投鼠忌器,不敢妄动。
“既然你们不肯给我清白,那我就自己来要!”林慕七握匕首的手很稳,她冷声对女兵下令:“踢开床头!”
女兵没有动,提着刀与林慕七对峙。
林慕七也不废话,只将匕首往下压了压,划破了永安公主的颈脖。
“啊!”永安公主尖叫了一声:“听她的,都听她的……”
女兵立刻转身,一脚踹向床头。嘭的一声响,看上去笨重、厚实的床头瞬间裂开,露出了一角鲜艳的裙摆!
“呜呜呜……”床头下,传来独属于小女孩的低泣声。
不需要林慕七开口,女兵就飞速上前,将床板拆开了。
一个身穿粉紫襦裙的小姑娘,从床头下方滚了出来。
“如意?”永安公主看到小女孩,眼睛都瞪圆了。
“公主婶婶,公主婶婶,如意害怕!”小女孩从床板下滚出来,看到永安公主就扑了过去。
“拦住她,别让她过来!”虽心里明白,这个小女孩,在这个时候躲在床头,绝不是什么单纯善良的小白兔,但林慕七还是没有办法,抬脚去踹一个小孩,只能不顾受伤的胳膊,带着永安公主避开。
“哇呜,哇呜。”小女孩扑了个空,摔趴在地上,哇哇大哭。眼角的余光,看向林慕七的刹那,透着孩童不该的恶毒与怨恨。
这孩子,真可怕!
林慕七惊出一身冷汗。
“慕七,你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不仅伤了周公子,连小孩子都下手。我真是错看你了!”林府的二夫人突然开口,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气恼样,上前就要去扶小女孩。
林慕七猛地回神,冷声开口:“不想死,就别碰她。”
有什么好惊讶的,她不是早就猜到了吗?
“你,你什么意思?”林二夫人蹲在小女孩面前,伸出去的手,僵在半空,抱也不是,收回来也不是。
不会吧?不会是她想的那样吧?可这么小的孩子,懂什么?
“呜呜呜,如意疼。”小姑娘趴在地上直哭,可在无人看到之际,小女孩看林慕七的眼神,就像是淬了毒。
林慕七深吸了口气:“你们不奇怪,在我伤周公子的现场,她一个小姑娘,为什么会藏在床头下吗?”
“你说她,她是凶手?”林二夫人吓得后退一步,却忘了自己还半蹲着,一个不稳,一屁股摔倒在地。
小姑娘咬牙切齿,哭的伤心:“呜呜呜,害怕,如意害怕。”
“看你的身高应该有七八岁了,别学三岁小孩的假哭了。”她当年七八岁的时候,懂的就不少。
“姐姐,你讨厌如意!”小女孩的哭声一顿,但下一刻,又哭的更大声了:“娘,我要娘……叔叔!这里有坏人欺负如意。”
“去把她扶起来!”永安公主比林二夫人,冷静多了,哪怕脖子上架着匕首,她也冷静的下令。
女兵上前将小姑娘抱了起来,小姑娘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反手抱住女兵,小小的身子瑟瑟发抖:“侍卫姐姐,如意害怕,有坏人,哥哥让如意躲起来,如意害怕。”
“别哭了!”永安公主尖锐的大喊。
小姑娘正嚎啕大哭,突然停下来,小脸憋的通红,可怜巴巴地看着永安公主:“公主婶婶。”
永安公主半点也心软不起来,她冷声质问:“如意,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小姑娘打着哭嗝,可怜兮兮地开口:“公主婶婶,如意跟哥哥玩捉迷藏,哥哥让如意躲起来,如意……”
小姑娘奶声奶气,听着可怜极了,林慕七却没有一丝动容,她冷冷地打断小姑娘的话:“别撒谎了,你的手上有血。”
不可能,她擦干净了。
小姑娘小脸一慌,本能地将手缩起来,心虚地低头看了一眼,见手上干干净净,小姑娘顿时底气十足,把手伸了出去:“骗人,大人都是骗人的坏蛋,哥哥骗我,你也……”
“你的手上没有血,但你的鞋面、裙摆上有血。”林慕七平静地开口,没有一丝洗清罪名的欢喜,反倒有一丝悲凉。
“我没有!你们大人都是骗子!”小姑娘这一次学乖了,没有再心虚地去看,可不管是林慕七还是永安公主,心里都有答案了。
永安公主一张脸,阴鸷的可怕:“把人绑了,带回府!”
“是。”女兵抽出小姑娘身上的腰带,将小姑娘五花大绑。
“公主婶婶,”小姑娘似不明白为什么,大大眼里蓄满了泪水,下一秒就要掉出来,可垂在一侧的小手,却握得死死的。
“闭嘴!不要叫我公主婶婶!”永安公主暴跳如雷,要不是脖子上架了一把刀,永安公主只怕早就扑了过去:“你看看你的裙子和鞋面!”
上面,有血!
小姑娘低头,煞时脸白如纸,嘴唇直哆嗦:“公主婶婶,如意……”她居然发现衣服上沾了血。
完了,她完了。娘和哥哥,也完了。
“周公子腹部的伤口极浅,匕首只捅进了三分之一,不是成年人会有的力气。如果是七八岁的小孩,那就说得过去了,用尽所有力气,能捅进三分之一刀刃,已经很不错了。”林慕七将手中的匕首,递到永安公主面前,给永安公主看了一眼,又收回来。
“你,你……”小姑娘再也装不下去了,纯真的脸上满是怨毒,她死死地盯着林慕七,想要说什么,女兵却先一步动手,将人打晕了。
林慕七松了口气,这小姑娘明显是永安公主的家人,她并不想听什么阴私。
永安公主脸黑如墨:“现在,可以放了本公主了吗?”
“公主能放了我吗?”见识过永安公主的蛮横,林慕七真的怕了。
“放心,本公主是讲道理的人!”永安公主强压下心中的怒火:“只要你放了本公主,本公主就不跟你计较!”
“我信,信天家公主的信誉!”林慕七收回刀,后退了一步。她不信永安公主,但她只能赌一把,赌永安公主会在乎皇家信誉!
“天家公主的信誉,当然值得你信任!”永安公主转身,目光定定地看着林慕七手中的匕首,一步一步退到安全地带,而后猛地变脸,指着林慕七下令:“拿下她!”
女兵丢下晕死过去的小姑娘,扑向林慕七。
林慕七握刀的手一紧,正犹豫要不要反抗,就听到永安公主说:“林慕七,这是京城!是天子脚下,本公主是天子的嫡亲妹妹,本公主就是这京城的天!跟本公主作对没有好下场,本公主劝你束手就擒,免得白吃苦头。”
“当”林慕七犹豫了一下,握匕首的手一松,放弃挣扎。
这是京城,她挟持永安公主也走不出去。
永安公主捡起掉落在地上的匕首,用匕首拍打着林慕七的脸颊:“敢拿刀架在本公主的脖子上,林慕七,你是第一个人!”
“我没得选。”永安公主都要她死了,别说拿刀架在永安公主的脖子上,拿刀捅永安公主,她都干得出来。
林慕七平静的回视,明艳爱笑的脸上没有表情,黑沉的双眸平静而坚定。
有那么一刹那,永安公主看着林慕七,仿佛看到了,她讨厌的沈七娘:“果然,有什么样的娘,就能生出什么样的女儿。你跟你母亲一样,胆大包天,不知死活!”
永安公主提起她母亲,明显透着厌恶,可就在林慕七以为,永安公主会为难她之际,永安公主却转身,对侍卫下令:“把她押走!”
林慕七没有抗争,配合地往外走。
路过缩在一旁,一再落井下石的林老夫人与林二夫人,林慕七顿了步,扭头看向两人,平静的面容扬起一丝嘲讽的笑:“侯夫人,世子夫人,多谢二位精心为我准备的见面礼。待来日,我必会为二位,准备一份更大的礼!”
“林慕七,你胡说八道什么!”林老夫人没有说话,只是皱了皱眉,一副不喜的样子。
林二夫人却直接跳了起来,说话的时候,还不忘偷瞄永安公主,就差在脸上写上心虚二字。
“我是不是胡说八道,公主定然清楚。”林慕七勾唇轻笑,扭头看向永安公主,提醒道:“公主,这是勇武侯府。”
事情发生在勇武侯府,人藏在勇武侯府家的床头下,要说勇武侯府无人参与,绝无可能。她那话,不是说给这两位听的,而是说给骄纵蛮横,又护赎子的永安公主听的。
林二夫人一听,顿时就急了:“公主,林慕七与我们二房一脉……”
“闭嘴!”林老夫人呵退林二夫人,上前,朝永安公主行了一礼:“公主殿下,这件事,我勇武侯府定会给公主一个交待!”
事情发生在勇武侯府,不管林慕七是不是凶手,他们都脱不了干系。与其推诿狡辩,不如主动应承,自己去查,掌握主动权。
林慕七深深地看了林老夫人一眼,心中微叹。她这位继祖母,一如当年,手腕厉害,表面功夫做得漂亮。
永安公主不是林慕七,也从来不讲道理,永安公主想也不想就拒绝了:“不必,这件事本公主会向皇上禀报,命皇上派人来查。你们勇武侯的人,只需要配合就行了!”
永安公主没有与林家人多纠缠,交待一部分侍卫留下,把勇武侯府的人盯死了,就带着周放、大夫,押着林慕七,嚣张至极的出了勇武侯府。
途中,勇武侯世子,也就是林慕七的继二叔,收到消息匆匆赶来,却连永安公主一个面都没有见到,就被公主府的侍卫推到了一旁。
林慕七被侍卫押着前行,看到勇武侯府上上下下一个个如临大敌,自嘲的笑了一声。
她就知道,侯府的人指望不上。
第三章 人间正道是沧桑
林府正门大开,永安公主一行人,浩浩荡荡走了出来,将半条街都堵住了。
同一时刻,林府斜对门一家破败的小院,侧门也打开了,身着黑色常服的萧王,带着两个护卫,低调的从侧门而出,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永安公主接过女兵递来的马鞭,一个翻身跃上马背。
眼角的余光,扫到被侍卫押着出来的林慕七,永安公主眼中恶意满满:“把林慕七绑在马尾上,让她跟着马跑!”要是被马拖死,那可就怪不得她了。
“林慕七?”低调出行的萧王,隐隐听到永安公主的话,脚步顿了一下,看向左侧,做文雅书生打扮的男子。
男子上前一步,低声道:“王爷,林慕七是林将军与沈神医的女儿。”
隔着一条街,萧王的目光却精准的,落到了被侍卫反手扣住的林慕七身上。
只一眼,萧王就收目光,对右侧做侠士打扮的男子道:“去,送她一程。”
“啊?送她一程?”做侠士打扮的男子,震惊地后退一步,瞪大眼睛看着萧王:“王爷,咱们军中用的伤药,还是沈神医研制的方子,这么做不好吧?”
萧王没有说话,冷冷地看了他一眼。
一身书生袍的男子,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秦佑,你想什么?王爷是让你去护送她一程,别让永安公主欺负他。”
“这不能怪我,这不是王爷没有把话说清楚嘛。”一身劲装的秦佑,毫不示弱的反瞪了回去。
萧王见公主府的侍卫,将绳索套在林慕七的手上,给了秦佑一个冷刀子:“还不快去!”
“是,王爷!”秦佑一脸正色,一个跃起,如同一阵风奔向对面。
然,就在这时,永安公主突然扬鞭,抽向那匹绑着林慕七的马:“林慕七,本公主送你一程!”
马受惊,发出一声嘶叫,撅蹄往前跑。
“你跟我娘有仇?”林慕七猛地往前栽,在巨大的拉力下,身体不受控制的向前。她第一时间调整速度,全力往前跑,才没有摔倒在地,被马拖行。同时,林慕七很快冷静下来,飞快的扭动双手,试图解开手中的绳索。
手中的绳索虽是死结,但要解这种绳扣,对林慕七来说,并不是难事。正常情况下,只要给她半柱香的时间,她就可以解开。可现在,她右手脱臼,使不上力,为了不被马拽倒,还得分神奔跑,跟上马的速度。
林慕七急的满头大汗,一边往前跑,一边忍痛扭动手腕,利用巧劲去解绳扣:“我可以的!我肯定可以的!”
“完了,完了。王爷要杀了我了!”秦佑奔过来,就看到永安公主挥鞭打马,林慕七被疾驰的马拽的向前,连忙拔剑去砍绳索,可就在他拔剑的刹那,一枚翠绿的叶子,破空而至。
“咻”的一声,柔嫩的绿叶,此时锋利如刃,从秦佑脸颊划过的刹那,带出一道血珠。
绿叶却没有一丝停滞,飞速前进。秦佑的刀还未落下,绿叶先一步切断了,林慕七与狂奔的战马之间的绳索。
“啪!”被巨大拉力绷开的绳索,猛地断开。在巨大的惯性作用下,林慕七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往前栽倒。
秦佑见状,立刻将手中的剑抛开,伸出去接栽倒的林慕七:“救人,快救人,不能再失手了,不然真死定了。”
就在他扑过去,以身为肉垫去接林慕七时,一条马鞭凌空飞至,“唰”的一声,缠在林慕七的腰间,在林慕七落地的刹那,生生将人拉了起来。
面对永安公主的刻意刁难,林慕七没有指望过,林家人为她撑腰。此时也是一样,绳索被飞射而来的绿叶,切断的刹那,林慕七正好解开了手上的绳扣,她减缓了速度,做好了防冲击姿势,护住了头与脸,准备以最小的代价落地。可就在她摔向地面的刹那,腰间突然一紧,在她还没有反应过来之前,一股巨大的力量,将她生生拉了回来。
被那股力量带的飞起的刹那,林慕七有那么一刻是懵。谁这么大胆,敢从永安公主手下救人?
“嘭”重重摔下,落到一个人肉垫子上的林慕七缓缓地呼了口气。不管是谁,这人情她欠下了。
“哎哟,我的腰哦!”人肉垫秦佑虽然做好了,给林慕七当肉垫的准备,可他准备的肉垫是双手。
“抱歉,抱歉。”林慕七发现,给她做肉垫的不是公主府的侍卫,连忙滚了下去。这一滚,就滚到了萧王脚下。
看着眼前金线绣的四爪金龙黑靴,林慕七正要抬头,就听到永安公主气急败坏的怒吼:“老七,你敢!”
老七,叫她吗?
林慕七正不解,就听到黑靴的主人,不轻不重地应了一声:“嗯。”
“把人交出来!”永安公主气怒得大喊,男人一个字都没有应,只将手中的马鞭甩了过去。男人手中那条救下林慕七的马鞭,正是他从永安公主手中夺来的。
“啊,”永安公主尖叫一声,为了躲避马鞭,惊了胯下的马,一个仰倒摔了下去。
“公主,公主!”护卫连忙上前接人,一时间人仰马翻。
不愧为是她的救命恩人,干得漂亮。林慕七呼了口气,乖觉的“滚开”了,单手撑地,狼狈地爬了起来。抬头,看到男人俊美的眉眼,哪怕是常服也掩不住的贵气,林慕七惊了一下,心脏不受控的狂跳。
她知道,敢从永安公主救人的,肯定不是凡人,但面前这人也太不凡了。只一眼,林慕七就不敢看了,飞快地低头,可心跳却止不住的狂跳。
不行,她得做点什么,才能让自己冷静下来。
“咔嚓”一声,林慕七一个用力,将脱臼的胳膊接好,剧烈的疼痛,让林慕七的心,再生不出半点波澜。深吸了口气,林慕七面不改色的,上前朝男人作揖:“多谢恩公救命之恩,我是勇武侯的大小姐,日后恩公有用的上我的地方,尽管差使。”
见识了林府的冷漠,永安公主的霸道,她很清楚面前这人的出手相助,有多么的难能可贵。
倒是个坚毅的,男人点了点头:“不必。”他不出手,林慕七也不会有事。
男人的声音充满磁性,语速不急不缓,尾音带着贵族特有的华丽腔调,疏离中透着漫不经心,显然是不稀罕林慕七的报恩。林慕七懂了对方的意思,没有强求,福了福身,就退到了一旁。
“老七,你这是要管我的闲事吗?”永安公主从马上栽下,虽有护卫保护没有伤着,但到底有些灰头土脸。
“公主,”自己惹的事自己扛,林慕七本能的上前,挡在男人面前,却不想男人手一扬,林慕七就被推开了。 说推开也不对,她连男人的衣角都没有碰到,就被一股柔和却不失坚定的力量弹开了。
等林慕七站稳,就看到男人指着,由侍卫抬着的周放,不紧不慢地道:“本王以为,这个时候你该关心的是他。”
永安公主脸色闪过一抹心虚,随即又理直气壮了:“林慕七伤我儿,我给她一点教训有问题吗?”
她没有忘记她的放儿,脑袋上还有伤,她只是教训教训林慕七出口气。
“公主贵人多忘事,伤贵公子的,明明就是贵府的如意小姐,与我何干?公主你明明是借机泄私欲,何必说的这么冠冕堂皇!”林慕七听到男人自称本王,结合永安公主口中的老七,可以肯定,面前这个救了她的男子,就是先帝幼子萧王萧行简。
她在乡下都知道,萧王战功赫赫,手握重兵,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在东耀,不,在四国,萧王不需要给任何面子。萧王出面为她打抱不平,她当然也不能怂。
“说如意伤了我儿的是你,你说是如意伤的,就是如意伤的?本公主还要说,是你伤的呢!”永安公主心里明白,伤她儿子的人不是林慕七,但这并不妨碍她往林慕七头上扣一个伤人的罪名,借机逼林慕七去死。
“公主你这是颠倒黑白,要包庇真凶吗?”林慕七一脸嘲讽:“公主还真是……爱子如命!”
别说有萧王在,就算萧王不在,林慕七也不会对永安公主客气。
她先前退让了,可结果呢?
永安公主摆明了,就是要置她于死地,她还讲什么情面、尊卑!
“真凶就只有一个吗?”如意的命,她要;林慕七的命,她也不会放过。
“既然如此,那就请官府来判吧!”永安公主不是一个讲理的,对她充满了恶意,要落到永安公主手上,她不死也要脱一层皮。
林慕七悄悄地看了萧王一眼,有萧王在,官府应该会给她一个申辩的机会,不会偏向的太明显吧?
她不奢望绝对的公正,她只求一个机会,一个能让她自证清白的机会。
“涉及宗室,进宫,请圣裁!”萧王不容拒绝的说道,末了,语气又缓了几会:“正好,周放也需要御医。”
“不,”永安公主想也不想就要拒绝,林慕七的父母于社稷有功。林慕七更是她皇兄亲口说过,有大福气,与皇室有缘分的人,哪怕是为了安抚朝臣,她皇兄也不可能偏向她。别说林慕七十有八九,不是伤她儿子的人,就算林慕七真伤了她儿子,只要她儿子没有死,皇兄也不会让她打杀了林慕七。
萧王根本不给永安公主说不的机会,直接下令:“秦佑,送他们进宫!”
“萧行简!”永安公主气得连名带姓,直呼萧王。
萧王连脚步都没有迟疑一下,林慕七看着萧王离去的身影,哪怕明知萧王看不到,林慕七还是郑重地作了个揖。
萧王,又帮了她一回。
加上救命之恩,她欠萧王两次。
第四章 世间自有真情在
皇宫偏殿,皇上正在批阅奏折,殿中的宫女、太监一个个如木桩子,静立在角落,毫无存在感。
大内总管脚步匆匆走了进来,向皇上行了一礼:“陛下,萧王府的人手持令牌,携永安公主与勇武侯的林慕七进宫,请陛下圣裁。”
“老七的人?”皇上顿了一下,将手中的奏折放下:“他们怎么会搅和到一起去了?”
“回陛下的话,”大内总管将提前探查到的消息,一五一十像皇上禀报,没有偏向任何人。
“简直是胡闹!”皇上的脸色,肉眼可见的难看:“派人给周放医治。至于林慕七,先关宗人府,把老七的人打发走。”
“是,陛下!”大内总管领命,匆匆下去传旨。皇上亦大步朝太医院走去,途中遇到收到消息的皇后,帝、后二人一同前往太医院。
周放的情况很不好,周放的伤不重,但他脑中的针,致命。
永安公主哭的几欲昏厥,皇上亦脸黑如墨:“朕不想听这些!朕命你们,一定要救活周放,周放要有个三长两短,朕唯你是问。”
“臣领旨!”太医院的众太医,如丧考妣,硬着头皮上前为周放医治。
周放命在旦夕,这种情况下,自然没有人管林慕七的死活,林慕七在宗人府,一关就是七天。
宗人府是关押皇族宗亲的,林慕七在里面,除了没有自由外,其他的待遇都不差。
第一天,没人来提审、问话,林慕七也不着急,皇上肯定派人去查当天的事。
第二天,仍旧没有人提审、问话,林慕七也不急。她那天看得明白,永安公主之子受伤之事,牵扯到了公主府的阴私,想来没有那么快查出来。
第三天,仍旧没有一个人来问话,林慕七心里就不安起来了。皇上亲自动手,至于三天都查不出一点东西来吗?
第四天,仍旧没有人过问此案,想到她碰到周放的刹那,脑子里针扎似的痛,林慕七忍不住猜想:周放不会没救了吧?
“呸呸呸,乌鸦嘴,周放肯定不会有事!”林慕七连连摇头,将这个可怕猜想摇出脑海。
永安公主摆明找她的茬,周放无性命之忧,永安公主都要她的命。周放真要出事了,哪怕查明了行凶之人不是她,永安公主也会借机生事,不会放过她。
第五天!
第六天!
一连七天,都没有任何一个人,来提审她,问她案情相关的问题,林慕七已无法再心存侥幸了。
她可以肯定,周放怕是真不好了。
只有周放情况不好,皇上与永安公主,才没空管她。
“林慕七,出来!”
第七天,禁军来提人,林慕七没有惊恐,只有尘埃落地的踏实。
该来的总是要来。
林慕七起身,拍去裙摆上的草屑,顺手拢了拢凌乱的发丝,就一脸平静地禁军往外走。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林慕七隔着衣服,摸了摸藏在里面的玉牌,呼了一口气。萧王为她争取到了一个面圣的机会,她至少可以期待一下公正。实在不行,她就把这块玉牌交出去,虽然会带来一些麻烦,但肯定能活下来。
押送她的禁军,见她这般没心没肺,想到永安公主在宫里闹腾的事,还有勇武侯的落井下石,同情地看了林慕七一眼。可怜的姑娘,还不知宫里,有多险恶的事在等她呢。
此刻,萧王府!
“王爷,你总算醒了!”萧王亲信的苏安,看到萧王醒了,差点哭了出来。
“本王这次昏迷了多久?”萧王一脸平静的起身。
“七天!”他们都快要疯了,王爷要再醒不过来,他们恐怕会把太医院给打劫了。
“哦。”萧王应了一声,抬手挥了挥,示意苏安让路。
苏安退了一步,为萧王取了外衣,递到萧王手上:“王爷,我去请华神医来为你诊脉。”
“不必!”萧王接过外衣,甩开,套上,大步往外走。
苏安快步跟上:“王爷,你的身体?”
“无事。”萧王脚步不停:“这七天,可有什么事?”
“有一件事,”苏安迟疑了一下,不知要不要说。
“说!”
“七天前,你救下的那位林姑娘,恐怕活不成了。”不是什么正事,苏安说出来就后悔了。
果然,萧王并没有重视,只继续往前走:“她是凶手?”
“那倒不是。”林慕七真要是凶手,王爷为她请圣裁,皇上肯定不会放过这个,打压他们王爷的机会。
萧王冷讽:“皇上已经昏庸至此了?”
林将军与沈神医的旧友,全都是死人嘛。人不是凶手,还不站出来。
第五章 深渊里开出的鲜花
皇上已经昏庸至此了?
这话也就只有他们家王爷敢说。
苏安差点笑了出来,他以手抵唇,低咳了一声:“王爷,此事与皇上无关,是永安公主咬着林姑娘不放。”
萧王边走边问:“说吧,到底怎么一回事?”
“三天前,皇上的人,就把事情查的水落石出。动手的人,是借住在周驸马家的寡居表妹,在勇武侯伤周少爷的人,就是那位年仅七岁的如意小姐。周少爷也不是因腹部的伤而死,而是死于周驸马的表妹,扎进周少爷颅内的铁针。”
“嗯。”萧王应了一声,表示他在听。
苏安继续道:“这事本来跟林姑娘没有关系,但太医没能救回周少爷。两天前,周少爷死了。永安公主几近疯狂,哭着求皇上可怜周少爷,将林慕七许配给周少爷,与周少爷结冥婚,让他在黄泉路下不至于孤苦伶仃。”
“荒谬!”萧王推开书房门,大步走了进去。
苏安快步跟上:“是很荒谬,但这事……”
苏安叹息了一声:“王爷您也知,永安公主怀着周少爷的时候,为皇上挡过一劫,皇上待周少爷一向不一般,再加上永安公主刚丧子,正是凄惨之际,又有皇后在一旁劝说,皇上便动摇了。”
“皇后?又有她什么事?”萧王在书桌前坐下。
“林姑娘出生那日,正值皇上生辰。皇上戏言,林姑娘天生福贵,与皇室有缘,注定是皇室的人。皇后猜到了皇上的心思,就笑着要让太子与林姑娘定亲,林姑娘的父母婉拒了,但皇后却嚷的人尽皆知。直到林姑娘的父母失踪,皇后才不再提此事。”
“太子年纪也不小了,皇后有意在今年为太子娶妻。可就在这个当口,皇后当年的话又被人翻了出来,林姑娘被迫被卷入其中。勇武侯这次把林姑娘接回京,就是为了平息此事。”林慕七在勇武侯府,被人栽赃陷害,到底是哪些人下的手,还真不好说。
萧王拿起一旁的公文,却没有翻开,而是皱着眉头问道:“林将军与沈神医的旧友,不曾站出来?”
苏安苦笑:“有,可是没用!永安公主一口咬定,林姑娘与周少爷有了肌肤之亲,是周少爷的人了。勇武侯夫人与世子夫人站出来,说林姑娘失了清白,为了林家姑娘的名声,只能嫁给周少爷。”
“勇武侯呢?”林家的情况,萧王知道一些,对此并不意外。毕竟不是亲孙女、亲侄女,卖了就卖了,借此换永安公主一个好,让永安公主不追究周放在林家出事,对林家来说百利无害。
“勇武侯病了,说是气病了,昏昏沉沉,一直醒不过来。”林慕七是真的惨,永安公主对她下手也就罢了,自家人还要推一把。
“老狐狸!”萧行简将手中的奏折一丢,有些头痛的拧了拧眉心。林慕七这事不好处理,自古婚姻大事,便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勇武侯的人一站出来,外人便不好插手。
“王爷,这事咱们要出手吗?”苏安小心地问道,如果他们家王爷不出手,林慕七十有八九,会被永安公主与林家人,强制嫁给死的周放。如果只是嫁过去还好,大不了就是守寡一辈子。永安公主的意思,是要林慕七配冥婚,让林慕七与周放一同下葬。
“本王进宫一趟。”萧王正要起身,就见秦佑如同一阵风,急急地跑了进来,气都来不及喘:“王爷,大消息,林姑娘手上有圣影令!”
“嗯。”萧王淡漠地应了一声,继续起身。
秦佑急得不行:“属下可以肯定!消息是圣影城花弄影花婆婆,亲口说的。”为了证明自己所言非虚,秦佑用力点头:“她在乡下,照顾了林姑娘四年。我这两天查了一下林姑娘的事,就查到了她身上,也不是查到了她身上,是她主动暴露的。”
“嗯!”萧王像是没有听到秦佑的话,按原定计划,从容不迫地往外走。
留下秦佑一脸莫名:“王爷不是一直在关注圣影令的事吗?怎么有消息了,王爷却一点也不在意?”
苏安笑而不语。
皇宫
在宗人府呆了七天,突然被禁军押进宫,林慕七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听到皇上只问一句,她有没有碰到过永安公主的儿子周放,得知她为了检查周放是否还活着,碰过周放,就轻描淡写的要她嫁给周放为妻,林慕七还是怒了。她不顾不能直视圣颜的规矩,抬头,直视坐在龙椅上的皇上,强压着怒火开口:“陛下,臣女有一句话,不知当问不当问?”
皇上皱眉,面露不喜,一旁的太监立刻出声斥责:“大胆!谁准你抬头,直视圣颜!”
林慕七充耳不闻,一字一字,如同泣血:“陛下可查清了,周少爷受伤的真相?如若臣女有罪,请用东耀律法来审判我!如果臣女无罪,陛下又凭什么要臣女嫁给周少爷?”
皇上暴怒,冷哼:“凭朕是皇上,不够吗?”
林慕七毫不畏惧,真视圣颜:“陛下可还想记,臣女出生那日你曾说过,臣女天生是皇家的人。您要臣女嫁给周少爷为妻,周少爷……”
林慕七冷笑一声:“他、配、吗?”
“你说谁不配?要不是我儿……你以为,本公主能看上你吗?”永安公主怒起,左右看了一眼,抄起桌上的茶杯就砸向林慕七。
林慕七避了一下,虽跪在地上,但背挺得笔直,冷冷地看着永安公主,像是在看一个小丑。
林慕七什么话也没说,但眼中的高傲与不屑,却让永安公主既难堪又愤怒。永安公主只觉得怒火中烧,左右寻不到趁手的武器,上前就要踹林慕七:“你一个克父克母的小贱人,哪来的脸说我儿不配!”
“看样子,公主需要一面镜子。”林慕七没有再退让,她单手撑地,一跃而起,在永安公主动脚前,长腿一扫。
“啊!”永安公主没想到,林慕七当着皇上的面,也敢对她动手,毫无防备的她,脚下一个踉跄,直直摔了出去。
“公主,小心!”站在两旁的太监、宫女齐齐上前,有两个太监更是直接倒下,给永安公主做了肉垫。
一群人摔坐在一团,永安公主更是气得大叫:“林慕七,你该死!”
“嗯。”林慕七应一声,特别讲规矩的在一旁跪下,从容淡定的,好像刚刚出手绊倒永安公主的人不是她一样。
皇上气得脸都黑了,震怒的一拍扶手:“放肆!”
永安公主吓得脸一白,连声音都不敢发出。林慕七却是毫无畏惧,跪下后,仍旧抬着头,直视皇上,明艳的脸上露出一抹灿烂至极的笑,恶意满满地开口:“公主与这几位公公抱作一团,有了身体上的接触,已经不清白了。按陛下您刚刚的说法,您是不是要将公主,同时嫁给这几位公公为妻?”
林慕七本就长得明艳大气,她一笑,整个偏殿好似都明亮了起来。皇上与永安公主只觉得,林慕七笑的可恶至极。
“林慕七,你放肆!”永安公主刚站稳,差点又气得摔倒:“谁给你胆子,胆敢污蔑本公主!”
林慕七点头:“嗯。”她就是放肆!
“当然是陛下了。”都要搞死她了,林慕七也不管皇上是不是会生气,虽跪的笔直,但嘴上却半点也不客气:“不是陛下说,我碰过周少爷,就是与周少爷有了肌肤之亲,只能嫁给周少爷为妻吗?公主您与这几位公公有了肌肤之亲,按陛下的意思,自然只能嫁给他们了。”
永安公主气得口不择言:“你能跟本公主比?你是个什么东西?要不是怕我的放儿,在底下一个人太凄苦,你以为本公主会准你嫁给我的放儿。”
“所以,周放没了?”林慕七敏锐的,从永安公主的话中,提取到了重要消息,同时更愤怒:“他死了,你们还要我嫁给他?”
林慕七瞪大眼睛看着永安公主,又看向皇上,眼泪突然就掉了下来。
在林府,被永安公主喊打喊杀,林慕七没有哭;在林府外,被马拖着跑,林慕七也没有哭;独自一人,被关在宗人府七天七夜,孤苦无依,林慕七同样没有哭。
皇上以她失了清白为由,逼她嫁给痴傻的周放为妻,林慕七还是没有哭。此刻听到永安公主的话,看着皇上眼中不容置疑的威严,林慕七哭了:这就是她求的圣裁,这就是她等来的公道!
“我被人陷害,我无罪,圣上不还我一个公道,却以我与周少爷有肌肤为亲为由,要我嫁给一个死人为妻。”
“不!都不能说是嫁,永安公主的意思,是我为她儿子殉葬,陪她儿子一起死,是吗?”
林慕七没有再跪,她站了起来,泪水糊了一脸:“陛下,这不公平!”
她没有伤人,没有犯罪,她才是那个受害者,凭什么要她赔命?
这不公平!
这件事,确实是对林慕七不公平,但那又如何。他是帝王,公平这种东西,他愿意给才有,不愿意给,也只能受着。
皇上看着林慕七,不经他同意径直起身,眉头微皱,面露不喜。
永安公主惯会揣摩圣意,知晓她的皇兄,最厌恶林慕七这种反骨之辈,当下冷笑:“公平?林慕七,你能以我儿子妻子的身份,为我儿殉葬,是你的荣幸!”
没有家族倚靠,又被她皇兄厌弃,林慕七除了嫁给她儿子外,无路可走。
“是吗?妻子为丈夫殉葬,是妻子的荣幸?”林慕七咬牙压下心中的愤恨,抹去脸上的泪水,转身,一步一步永安公主走去。
“当然!”永安公主后退了一步,腰背不由自主的挺得更直。她不承认,她被满脸泪水,一步步走过来,质问她的林慕七吓到了。
“所以,”林慕七在永安公主面前站定,脸色一沉,气势迫人的质问:“公主这是对太后,有什么不满吗?”
林慕七本就姿容艳丽,她脸色一冷,眸中锋芒尽出,又冷又飒,气势极盛,让人不由自主的心生惧意。
永安公主甚至不敢直视林慕七的眼睛,慌乱地道:“你你胡说什么?本公主好好的,对太后有什么不满的?”
林慕七一脸冷色,字字如刃:“太后身为先皇的妻子,不曾为先皇……”
“林慕七,休得胡闹!”皇上见永安公主,落入了林慕七的语言陷阱,气怒地打断林慕七的话:“你与周放的亲事,是你祖父应下的,与朕无关,也与永安公主无关!”
林慕七顿了一下,却发现,自己一点也不意外,甚至都生不起愤怒、悲伤的情绪。她自嘲一笑,收起脸上的悲伤,转身,朝皇上作揖:“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灼之言。臣女有父有母,臣女的婚事,还轮不到臣女的祖父来做主。”
“你父母失踪,生死不知,你的祖父自然可以为你做主。”皇上冷着脸,眼中透着不耐烦。
“不!他无权为我做主!”林慕七勾唇冷笑,语气难得有几分轻松:“陛下,四年前,臣女离开勇武侯府,在六位大人的见证下,与臣女的祖父做了约定。臣女用臣女父母留下的所有私产,换取我离开勇武侯府和婚嫁自由。是以,臣女的祖父,他无权决定臣女的婚事。”
“荒唐!什么时候当祖父的,无权决定自家孙女的婚事了。”永安公主不曾想,还有这么一出,顿时气得大骂。 林慕七是她现在能选择范围中,身份最高的一个,错过了林慕七,她要再为她的儿子,挑了一个合适的阴亲对象就难了。
“皇兄,”永安公主想也不想,就去求皇上。皇上抬手,制止了永安公主,他一手按着扶手,上身前倾,咄咄逼人地开口中:“你的祖父无权决定你的婚事,朕呢?”
林慕七的反抗,让皇上耐心耗尽。他今天要教林慕七明白,什么叫帝王雨露皆是君恩;他的话就是圣旨,林慕七只有接受,没有拒绝的权利;他要林慕七嫁,林慕七不嫁也得嫁
林慕七微微一笑,双手交叠置于额前,弯下行礼:“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陛下下旨,臣女定当遵旨。”
皇上敢不要脸的下旨,要她这个功臣之后,嫁给一个死人为妻,她就敢闹得天翻地覆,不叫皇上英名扫地,她就不姓林。
“好一个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林慕七这是有恃无恐,认定他身为帝王要颜面,不会下旨吗?
如果是,那林慕七就错了。话语权,从来都是掌握在强者的手中;真相,也只掌握在强者手中。
皇上看着桀骜不驯的林慕七,冷笑:“拟旨,林氏慕七,倾心永安公主之子周放,突闻周放死讯,悲泣过度,泪尽……”
林慕七低着头,听着皇上颠倒黑白,一言定她生死,只觉得可悲,可笑。
“而亡。朕感念其一片痴心,允其……”
“陛下,萧王求见!”一太监勿勿入殿,打断了皇上的话。皇上的脸色,瞬间就冷了下来:“不见!”
“抱歉,臣弟已经进来了。”皇上的话刚落下,身着亲王蟒袍的萧王,就步入偏殿。
萧王嘴上说着抱歉,脚步却不曾有片刻的停顿,说话间人已走到殿中,朝皇上拱手作揖:“臣弟,见过陛下。”
萧王气势极盛,身上的亲王蟒袍,更为他添了三份贵气。
萧王步入殿中的刹那,林慕七只觉得满殿生辉,如同一道光照进她的心里,心脏不受控制的“嘭嘭”直跳,让她阴暗、抑郁的心情,多了一丝不可言状的喜悦。
她也不知,自己这是怎么了,只知一见他,她便欢喜。哪怕此刻,她身处深渊,随时都会丧命,可看到萧王的刹那,林慕七却有一种,深渊处也会开出鲜花的喜悦。
“老七,皇兄没有召见,你擅自闯入偏殿,你还有没有把皇兄放在眼里?”永安公主恨萧王多管闲事,才生了这么事端,不等皇上开口,就率先朝萧王发难。
“是吗?”萧王扭头,看了永安公主一眼,那眼神仿佛在看傻子。
“你!”永安公主气得想要杀人,萧行简这个贱种,竟敢羞辱她!
皇上给了永安公主一个警告的眼视:“老七,你擅闯皇宫,是有什么紧要的事吗?”
“陛下有旨,臣弟莫敢不从。”萧王有问必答,为示对皇上的敬畏,微微低了低头。
然而,皇上只觉得心堵,不快地道:“朕有什么旨?”
萧王站在殿中,如同松柏一般傲然而立,全然没有面对一国帝王,该有的敬畏之心。
“陛下口谕,命臣弟早日成亲。”萧王冷声提醒,不等皇上开口,又道:“臣弟今日,奉旨选妃!”
皇上要逼林慕七嫁人,他成全皇上!
“老七,你是不是已经有了王妃的人选?” 皇上的目光落到林慕七身上,心中有了猜测。不等萧王说话,皇上又意味深长地道:“不过事情不巧,永安的儿子也要娶妻。永安的儿子情况特殊,你这个做舅舅的,可不能跟他争。”
“陛下是在说笑吗?”萧王冷声开口:“周放死了!”
“所以,你要跟一个死人争吗?”皇上恶意满满地道。
萧行简反问:“本王需要争吗?”
“老七,你要想清楚……值不值得?”皇上笑了,他可以肯定,老七是冲着林慕七来的。
“臣弟想清楚了。”皇上坐在高位,萧王没有仰头看人的习惯。他不用看,也能猜到皇上此刻在想什么。
不过,他不在意。他萧行简想要办的事,皇帝也阻止不了。
“如若朕不允呢?”皇上摩挲着下巴,眼中闪过一抹兴味。他突然不想让林慕七死了,把林慕七收入后宫,或许是个不错的主意。
萧王突然道:“臣中毒了,时日无多。”
“中毒?你中毒了?”皇上猛地拔高音量,不可思议的看着萧王,眼中是掩不住的狂喜。
萧王中毒了?
林慕七猛地看向萧王,眼中满是震惊与担忧。
“请太医一查便知。”萧王一脸淡定,甚至还有心情提醒皇上。
“对,请太医,去请孙院首为萧王诊断!”皇上强压下心中的狂喜,急切地催促太监。
一瞬间,殿内的气氛,变得诡异而矛盾。除了林慕七外,没有人因萧王中毒而悲伤难过,就连因儿子横死,而憔悴苍老的永安公主,脸上也露出了欢快的笑。
果然,最是无情帝王家。林慕七垂眸,掩去眼中的担忧与嘲讽。
太医来得很快。
“臣拜见圣上,万……”孙院首刚行礼,就被皇上打断:“先为萧王诊断。”
“是,陛下。”孙院首起身,后退一步:“还请萧王入坐。”
萧王从容入座,将右手放在桌面上,方便孙院首诊断。
孙院首一摸萧王的脉,就愣住了。他瞪大眼睛,错愕地看了萧王一眼,似不敢相信一般,随即发现自己失态了,孙院首连忙低下头,收敛心神,静下心来为萧王诊脉。
哪怕极力掩饰,孙院首的眉头也越皱越紧,脸色越来越凝重。孙院首什么也没说,而是示意萧王换手,又继续为萧王诊脉。
林慕七心下微沉,久久不见孙院首有别的动作,心中更是焦急不已。有那么一刻,林慕七想要上前,挥开孙院首,去给萧王诊脉。她不懂医术,也不会诊脉,但她可以保证,这天下没有一个人,有她“诊断”病情准确。
可是,她不能。她不能暴露自己的异常,尤其是在皇上面前。
皇上坐在上首,将众人的表情尽收于底,见林慕七担忧不已,不由得好笑。他的人查过林慕七,在今天之前,林慕七只见过萧行简一回,就是在七天前,在林府外,萧行简出手救林慕七那一次。只见过一面,林慕七就对萧行简上心,真正是愚蠢至极。
他这位七弟,可不是什么热心肠的人。
……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孙院首反复诊了许久,才收回手,起身向皇上复命:“陛下,萧王身上中了不止一种毒。臣才疏学浅,诊不出萧王具体中了哪些毒,也不知如何解毒。”
林慕七脸一白,闭眼,掩去眼中的哀痛。她心里难受,比皇上逼她,嫁给死去的周放,还要难受。
皇上狂喜,双手紧紧地握着扶手才压抑住心中的喜悦,他轻咳一声,言不由衷地道:“朕不想听这些!孙院首,朕命你全力为萧王解毒,如若萧王有个三长两短,朕唯你是问!”
“皇兄,孙院首都说了无法解,你这不是为难孙院首嘛。”在人前,皇上还要顾忌脸面,装一装兄弟情深,永安公主却连装都不装,语气轻快的,不像是刚死了儿子的人。
“咳咳,”萧王以手抵唇,咳了一声:“陛下不必费心,生死由命!”
他这一咳,脸色瞬时白了几分,看着有几分病弱的样子。皇上心下明了,先前萧行简无事人一般的模样,定然是装的,他这皇弟心眼真是多。
这些年,他不止一次后悔,当初太过心软,没有趁对方还小时下杀手,以至于养虎为患。
“什么生死由命,朕不信这些。便是生死由命,朕是天子,你的命,也是由朕说了算。”皇上极力压抑上扬的唇角,一脸正气地开口。
“咳咳,”萧王无意与皇上多言,起身,朝皇上作揖,再次说明自己的来意:“臣弟要选妃,请陛下成全。”
皇上高深莫测地看了萧王一眼,又看了林慕七一眼,思索片刻,点头:“好,朕成全你!”
横的怕愣的,愣的怕不要命的。萧行简本就强势、霸道,现在活不久了,更是由着性子来,他没有必要,跟个快要死的人计较。不管林慕七有什么特殊之处,等到萧行简一死,林慕七便会落到他手上。
萧王也不废话,直接指向林慕七:“臣弟选她,林氏慕七为妃!”
萧王选她为妃?
林慕七惊的忘了反应,她跟萧王才见过两回,萧王怎么可能会选她为妃。她是长得不错,但也只是不错而已, 萧王看她的眼神,与看陌生人无异,对她压根就没有意思,不可能为她进宫,选她为妃的。
“什么?你要娶林慕七?”
“老七,你是不是故意跟我作对?”
“我不同意!”
永安公主一声高过一声尖叫,把林慕七拉回现实,也让林慕七清楚的明白,她没有疯,也没有幻听,萧王真的说了,说选她为妃。
皇上一拍扶手,斥了一句:“永安,闭嘴!”
永安公主委屈至极:“皇兄,你答应了我,要让林慕七嫁给放儿的!”
林慕七大年初一出生,与她皇兄同一天生辰,这命格可以说是极贵。错过了林慕七,她去哪找一个,出身好,又命格贵重的贵女,跟她儿子结阴亲。
“行了,周放的事,朕自有安排,不会亏待了他。”皇上挥了挥手,面露不耐。
“臣妹听皇兄的。”永安公主怄得不行,可她知道,她与萧行简不一样,她的荣辱皆系在皇上身上,她不能、也不敢惹怒皇上。
“老七,你打算什么时候,与林慕七完婚。”想到他即将,兵不血刃的收回萧行简手中的势力,皇上看萧行简那张死人脸,也觉得顺眼多了,语气不自觉地柔了下来。
萧王真的选她为妃了,可是为什么呢?
林慕七愣愣地看着萧王,眼中一片茫然。
“三天后。”把人纳入羽翼下护着,他才能放心。
“好,那就三天后,你与林慕七大婚!”急成这个样子,看样子,萧行简真没有几天可活。
林慕七看着皇上与萧王,三言两语就决定了她的婚事,甚至把婚期都决定,想笑却笑不出来。萧王是为她进宫,选的王妃是她,她内心深处是有一点高兴的,哪怕萧王中毒,命不久矣,她也是高兴的。可要嫁人的是她,却没有一个人,问过她的意见。
“嗯。”目的达成,萧王一个字也懒得与皇上废话,朝皇上拱了拱手:“臣弟告退。”
萧王转身,转到一半,像是突然想到什么,僵了一下,默默地转了回去,朝站在一旁的林慕七招了招手:“过来!”
林慕七虽心中悲凉,但仍旧毫不犹豫地走到萧王面前:“多谢王爷,救命之恩。”
“恩。”萧王应了一声,吝啬的多说一个字。
林慕七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可对浑身散发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萧王,林慕七又不知该说什么。她与萧王,满打满算,就只见过两回,说的话不超过十句,也就比街头擦肩而过的路人强一点,她根本不知,要跟萧王说什么。
就在这时,萧王突然一脸慎重地开口:“林慕七,本王命不久矣,你可愿嫁本王为妻?”
林慕七怔了一下,随即笑了:“他们说我与周少爷有了肌肤之亲,失了清白。王爷,您可还愿意娶我为妻?”
她没有看错人,萧王他是不一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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